复又挑开帷幔,对正在与黑衣人周旋的曦月道:“曦月,发信号,若夫人此番受了伤,我拿他们是问。” 曦月道:“是。” 刀剑声不断传入耳,即便是在车里,也依旧能闻到那逐渐浓郁的血腥味。 时卿将悦禾搂入怀中,安慰道:“夫人莫怕,我定会护夫人周全。” 悦禾很是自责,“是我连累夫君了。” “别说连不连累的话,你既嫁给了我,我就是舍弃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时卿说得认真,悦禾却觉得可笑,人到了生死攸关时,只会保全自己,这是人性,而人是不可能违背人性的。 悦禾躲在时卿怀中,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又故作害怕地抓着时卿的衣裳。 司音等人虽在奋勇杀敌,但死士实在是太多了,而曦月帮了等于没帮,是一个人都不杀,虽将死士打倒了,可对方也还能再爬起来。 其中一死士趁乱飞上马车,一刀砍向车夫,随后夺过缰绳,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司音曦月大惊,连忙用轻功去追,一旁的死士瞧了,纷纷上来阻拦。 时卿死死护住悦禾,因行驶得太快,路也不平,一路颠簸,撞得她是浑身都疼,她奋力扯下帷幔,看了看外面,对悦禾道:“夫人,抱紧我。” “砰——” 时卿撞开马车,二人随即滚落地面,与马车拉开了不小的距离,又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因撞到了一颗石头,二人方才停下。 时卿吃痛地咳出声,悦禾担忧道:“夫君,夫君你伤到哪儿了?” 死士见二人跑了,慌忙下马,又提着刀向她们奔来。 时卿拉住悦禾伸来欲查看的手,忍痛道:“快走。” 时卿带着悦禾往林中跑,又一路躲闪,悦禾虽跟上了她的步子,却见其衣裳上已有斑斑血迹。而其速度虽不能说是健步如飞,但显然不像是病重之人,心下更加怀疑。 时卿一路跑出林子,不料对面竟是悬崖,她慌忙止步,“没路了。” 悦禾牵着时卿的手紧了不少,又见那死士逐步逼近,“是谁派你来的?” 死士一声冷笑,真当他是蠢材? 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又或是为她二人争取获救的时间? 死士举起了刀,“你下去问阎王吧。” 悦禾抬手制止道:“等等!” “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放过我夫君,我随你处置。” 死士又是一声冷笑,他歪着脑袋向二人逼近,一个待宰的羔羊,还有资格跟他提要求? 时卿将悦禾护在身后,“不行,要想杀我夫人,先杀了我!” 复又对悦禾道:“夫人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时卿对那死士道:“你要杀便冲着我来,欺负女流之辈,岂是男儿所为?” 死士却根本不理睬,这不过是二人拖延时间的把戏罢了。 悦禾目光紧锁死士手上的刀,脚下亦向后缓缓挪动,她知时卿的话没有奏效,便换了个方向,“那个要杀我的人,想必也不敢惹上云兮山庄吧?” “云兮山庄的庄主若是死了,不光是你的主子,就连皇室,也会受到牵连,不论最后是否查出是何人所为。” 悦禾虽将利害关系道出,死士却没有半分犹豫,他举起刀,对着二人一字一句道:“主人的命令,你们一起死。” “主子!” 曦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同时,一支毒箭从司音袖口飞出。 二人此时已退到了悬崖边,许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到,悦禾稍没站稳,脚下一滑,竟跌落山崖,而紧牵着她的时卿也被她一道给带了下去。 “主子!” “殿下!” 司音与曦月近乎同时叫出声,又慌忙向二人奔去。 下落的速度快得惊人,时卿虽紧牵着悦禾的手,但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怒火。 这个疯子!! 她在认真逃命,悦禾倒是在认真打岔,滚落下马车时,不是先逃命,而是欲查看她的伤势,在死士逼近时,不是往旁边走,而是往后退,所言虽是在拖延时间,但太明显了,明显到死士都忍不住动手了。 幸在曦月与司音及时赶来,才未让她暴露自己,可悦禾太疯狂了,竟拉着她跳崖。 在死士逼近时,悦禾都能与其周旋,说明悦禾是理智的,又岂会被那二人惊到,更别说脚滑了。何况什么时候不脚滑,偏偏在要得救时脚滑。 显然悦禾是故意的,跳也就罢了,还非拉着她一起! 她都不用多想,悦禾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悦禾在怀疑她,怀疑她会武,怀疑她是文玉。即便是「文玉」走了,也依然没有打消悦禾的怀疑。 而这一次跳崖,便是最危险,也是最管用的试探,不是悦禾暴露,便是她暴露,毕竟没人会真的心甘情愿地等死。 悦禾闭上眼,静静聆听,风在耳边呼啸,她下降得越快,便越接近死亡,诡异的感觉再次袭来,让她很是享受,就像是在刀尖上起舞,虽危险,但却足够美妙。 如果在抵达地面前的那一刻,没人出手的话,那她与时卿就必死无疑。 但在下一刻,坠落感消失了。 悦禾抬首,她没有如愿看到时卿暴露的场面,而是看到一滴鲜血,一路往下,滴落在她的眉心。 时卿悬挂在树上,因腹部受到了撞击,嘴角向外溢出鲜血,“夫人,抓住了,千万别松手。” 悦禾看着时卿,本是温热的血,却不知为何,竟突然变得滚烫。随着时卿的开口,往下滴的血越来越多,甚至灼伤了她的双眸。 血腥味在鼻尖弥漫,悦禾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不禁唤道:“夫君..” “别松手。” 时卿说得艰难,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她的脸因太过用力而涨得通红,不少鲜血亦从她嘴角溢出,但她却还是安慰悦禾道:“别怕,曦月会来救我们的。” “我们再坚持一下。” “我不会让你死的。” 就算是受了重伤,也依旧安慰她,悦禾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38章 人会骗人 ◇ “殿下,您已经三天三夜未合眼了,还是回去歇会儿吧,驸马爷若是醒了,司音定会率先禀报殿下。”司音劝道。 三天前,她与曦月合力救下了二人,悦禾只受了些擦伤,时卿却不然,后背被尖锐的石子刺伤,掉落悬崖后,又悬挂在树上,腹部因此受到重创,手臂也被划伤,自手腕而上,一路延伸,因其体弱,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故手也脱了臼。 幸在时卿命大,她二人又来得及时,才未丢了性命,只是三天三夜过去了,时卿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对时卿寸步不离的除了悦禾以外,还有曦月。 曦月附和道:“是呀,夫人已经照顾主子好几日了,也该去歇歇了。若是主子醒来发现夫人如此憔悴,定会心疼的。” “夫人既然想守着主子,等主子醒来,也便应该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莫要等主子醒来了,夫人却倒下了。” 司音劝道:“殿下,即便是不歇息,也用些吃食,填填肚子吧。” 悦禾望着时卿,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曦月,你好生照看夫君,若夫君醒了,定要派人告诉本宫。” “是。” 悦禾刚一站起,便觉一阵眩晕,又重重跌回凳子上,惊得司音慌忙扶住她,“殿下。” 悦禾摆了摆手,“无碍,扶本宫出去吧。” “是。” 司音虽不知悦禾怎么了,但却知道悦禾的心,必定是有了微妙的变化,就连她告诉悦禾,皇后受了何惩罚,悦禾都没什么兴致,只静静地在时卿床边守着,不发一言。 悦禾由司音搀扶着,脚下虽迈着步子,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她的情绪很是复杂,向来能精准判断一切的她,头一次迷茫了。 眉间的血虽已擦去,但那个位置却依旧滚烫,就像是已经刻在了上面,无法抹去。 她不知真假,也不知时卿的初衷,难道真的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爱吗? 相识才多久呀,便爱到愿为对方舍弃生命的地步,仿佛唯有话本才有,又或是那些穷书生异想天开杜撰出来的故事。但那些故事,只是为了哄骗女子舍弃一切,为那荒谬的谎言而献祭自己。 那时卿呢? 时卿的目的是什么? 云兮山庄的神秘,除了时卿外,无人能解,而齐燕两国皆对云兮山庄尤为敬畏,想必也看不上她所拥有的一切。 难道是因为责任吗? 就像时卿说的那样,她们成了亲,她是时卿的夫人,她们是一家人。 但说来可笑,越是不承认的事,便越会挂在嘴上。不仅仅是潜移默化地暗示对方,也是在提醒自己。 悦禾不知道,更不明白。 “司音,你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司音被问倒了,但她知道,悦禾不信爱,也厌恶那所谓的爱,“司音愚钝,不知驸马爷的心思,但驸马爷应是真心想救殿下的。不然也不会在手脱臼的情况下,还死死拉着殿下的手不放。” 这正是悦禾疑惑的来源,她看到了时卿的真心,“那她为何要救本宫?” “她是殿下的驸马呀。”恐悦禾恼,司音又道:“司音只能想到这个。” 悦禾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司音倾向于爱,“你说,会不会是苦肉计?” 司音怔了怔,“殿下不是说,苦肉计是最低劣的手段吗?驸马爷应该不至于如此吧,何况白御医是咱们的人,我也为驸马爷探过脉,她确实不会武,身子也..此番受了重伤,恐怕..” 剩下的话,司音没敢再说下去,因她看到悦禾的脸色隐隐有了变化。 “但在那种情况下,苦肉计也是最有效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在司音提及时,她的心已经有了一丝慌乱,这种情绪太过陌生,让她不适,甚至有些不安。随着情绪的扩大,她只能用这番话来压制它,并且提醒自己,她该理智。 “司音,人是会骗人的啊。” 司音知道,这不仅仅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悦禾自己听的,“司音懂了。” 只是越是控制的东西,在有一日,终究会如潮水般涌来,将人彻底淹没。 曦月向窗外探了探,确认悦禾走远后,这才将几扇窗户关上,复又跑到床边,对床上的人道:“主子,公主已经走了。” 时卿蹭地一下坐起,叹道:“可算是走了,有吃的吗?快给我拿点儿” “等着,马上来。” 想起这几日的遭遇,时卿心里就苦,“这几日不仅要喝药,还要喝粥,悦禾是真狠,吐出来的也给我硬灌下去,害我嘴里除了苦味儿还是苦味儿,难受死我了。” 曦月走到桌前,又桌下摸出了几个油纸包,“知道主子苦,今儿一早就给主子准备好了,醉香楼的大肘子,还有鸡腿、排骨,全是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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