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要是龙家人那么牛逼,那他们为啥还要追在巫族人屁股后面跑?追了这也得有千把年了吧?难不成能是虐恋情深吗?” 顾弦望默然,的确,心急障目,这个问题她与龙黎早有分析,龙家人追逐巫族人的目的应当也是想回到仙岛,正因没有归途密码,所以才蛰伏至今,既然他们都想回去,便说明在中原无法达成自己原本的目标。 他们行到了绝处,想回头。 叶蝉说:“所以第三,就是所谓的归墟,我这几天也琢磨,咱几个到底是怎么从内蒙直接穿到四川来的,虫洞是个可行的解释,但我对物理学没啥研究,他们理科的习惯是先将客观事物固定下来,A点和B点是确定不能挪动的,那变量就是中间的这条通道。” “但在文科的视角,我觉得未必一定这样看,我们可以大杂烩,可以形而上,把整个地下空间看做是个——呃,是个球。” “所谓天地之初,混沌如卵子,内蒙地下的坑就是这个卵的一部分,在大树的那层我们还在内蒙,掉下去后其实就在别处了,只是咱自己不知道,现在这个古寨其实也在卵里,它不是一直存在一直开启的,否则咋解释那个盗洞就大喇喇开在那,结果一帮人三十年都找不到?” 此话一出,顾弦望脑海中电光石火一样,“药壤!” “啥?” “我们一直猜测传说中的不死药由药壤和人参血组成,人参血就是龙家人的血,而药壤很可能就是当初在地坑中覆盖住龙家人的岩石,顾瑾年曾说过药壤非石非药,而是肉,我们所在的岩腔其实是地腹,是活的!” 叶蝉眼放精光,怔怔重复:“活的、活的……五脏六腑,内脏。” 顾弦望继续道:“他还念叨过女娲抟土造人,但神又是谁造的这样的话。” 这瞬间,叶蝉猛一拍手,险些蹦起来,“盘古啊!” “盘古开天辟地,分化混沌,用自己的身体孕化万物,他浑身上下大部分器官都有对应的东西,连吹出的气都变成了风,唯独心脏,从没人提过盘古的心脏变成啥了,归墟是汇集天下流水之地,心脏是汇集全身血液的器官,有始有终,万物归一。” “你是说——” 叶蝉目光灼灼地说:“混沌!混沌可能压根没被完全分化,还有一部分盘古也没办法,只能用自己的心脏镇在地下,这部分变成了归墟,龙家人的老祖宗找到了这个地方,但找到也没用,他们可能要的不是这个。” 顾弦望惊出一身冷汗,若这个假设成立,那这个地方很可能随时都会闭合,那个门就像蛋清蛋黄间戳开的一个眼,那个眼无所谓开在哪里,反正都会重新融合,但鸡蛋外的蛋壳是客观存在的。 她吁出口冷气:“开启归墟的钥匙,也许就是神族人的血。” 只有打开边界,她们这些凡人才能进出,若龙家人一直不开,那江湖人就算找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真正的龙家古寨,更要命的是她还有另一个猜测,归墟是混沌,那混沌里是否存在时间,在内蒙地下的枭鬼尚会问今夕何夕,那关在门后的龙黎呢? 沉默当口,两人身后忽然扑出水响,方才周遭水面还很平静,连丝波纹都不见,这瞬间水底突然抛上个人来,顾弦望一扭头,正和脱水游鱼样挣扎的易招打个照面,不及反应,紧跟着又有四五条人影同时窜起,一脚将易招踢到两人身上。 顾弦望被拦腰撞倒,手里的枪顿时脱出,眼前水花四溅,朦胧之中,只见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向三人之间,她下意识抓了把土向前扬撒,人紧接着抬身,同时耳际传来砰响,她肩头一歪,大臂中火辣辣的疼。 “顾姐姐!”叶蝉赶紧爬起,手里步枪当天一扫,哒哒哒几声煞是唬人。 “老大,那边门是开的!”有个人喊道。 “妈的,先别管这俩娘儿们,别叫那英国佬把东西都摸走了!” 顾弦望刚稳住脚,前头那伙人便撕下身上破烂的防护服劈头盖脸抛了过来,趁这间隙,张望春抓起易招,招呼几个人抄起尸体上的武器便大步往龙家古寨奔去。 脚步声一转,叶蝉赶紧用枪把俩人身上那叠破烂衣服挑开,顾弦望低头,就见自己的衣袖前后穿透了个口子,抬臂往里觑,却见皮肉已经愈合了,出了些许迸溅出的血迹和残留的余痛外再无其他。 叶蝉诧异道:“我去,你这是——” 无暇解释了,顾弦望回神道:“顾瑾年还在里面!” 对对对! 叶蝉立马回头,就见那帮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跨上了台阶,接着就是遥遥一声大叫:“老大,兄弟们这是要发财啦!” 张望春虎啸一声:“今天在洞里还喘气的,一个都别放走!有了这些明器,咱们几代人都吃穿不愁!” 紧跟着这个疯子就端起枪朝半空狂扫一排,那枪声经过浮屠塔内部的回声放大,响得好似千军万马。 这帮人都是见钱不要命的主,哪还有什么规矩忌惮,顾弦望与叶蝉拔腿便追,等赶到门前时才真正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龙家人的宝藏,是当真存在的。 在这八角浮屠塔内,放眼去满地的青铜玉器釉彩瓷瓶,鎏金珍兽漆木古佛,翡翠玛瑙珊瑚石多如牛毛,足重的金银锭子似垃圾样的散落,中心处的珍宝足足垒起两人余高。 而周遭浑如摆八卦阵,每面墙前都前后摆放着两只博古架,上头满满登登堆放着竹木牙角,古简文籍多不胜数,所有的博古架中心一格都放着只一模一样的白玉瓶,那处空隙最大,显得极为扎眼。 “我的妈呀。”叶蝉看直了眼,“这这这……这得赶上一个博物院的藏品啊!” 看到如此景象,谁能不动心?谁能不疯狂? 已经扑到宝物堆上的一伙人听见动静同时回头,那张望春转过枪口就是几发连射,顾弦望迅速拽着叶蝉闪到一侧,隐没在博古架后,子弹一直沿着门墙扫到木架边,四下木屑乱溅,几册书籍直接给打穿了扉页。 叶蝉心慌肉跳,大喊:“都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啊!要打你们出去打行不行!” 这喊的,还以为枪瞄准的不是她。 顾弦望透过间隙扫向对面角落,奇怪,明面上除了张望春这几个人外就没有别的影子了,之前麦克·海克斯三人加上叶森是前后脚进来的,但这几分钟时间里一直没有传出过枪声,即是说他们没有发生争斗,没理由啊,叶森进门前随手就杀了五六人,不可能放过他们。 莫非塔中另有乾坤? 脚下砖石积灰已深,若是触发过机关应当会留下痕迹,而数面塔墙完全密闭,向上亦是挑空,这座所谓的龙家古寨完全就是个木头罩子,除了一道正门外,连扇窗都没开,木墙从底垒到顶,也不知用了什么工艺,人在其中,能藏身的就只有博古架后。 思衬间,叶蝉拽了拽她的衣袖,顾弦望一回神,当即听到踮脚的落足声正从博古架前缓慢靠近,塔里没有火光,张望春的人马也不敢打手电,黑暗中只有她们有夜视能力,顾弦望朝叶蝉打了个手势,打算直接在这里将几个人一并制伏。 只要等到枪口露出来—— 屏息之际,已经走到博古架侧面的人脚步突然停止,随即就是一阵卡喉似的呃呃声,她听着财宝堆边张望春惊骂了一声,有人喊道:“不、不对,老大!” 顾弦望皱起眉心,俯身在缝隙中朝外看去,同时近处传来枪身摔落的响,那想偷袭的人疯狂挣扎起来,翻扭间整个人扑到木架上,狰狞血红的眼睛正和她隔架相对,那姿态好似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这人力道变得奇大,险些将整座博古架推翻,叶蝉在后面赶紧背身顶上,前后角力震动,木格子里的书册哗哗乱散,中间最大的那格没有别的支撑物,白玉瓶头一个就被打翻,瓶口落地炸裂,一股带着熟悉气味的黑液当即涌了出来。 叶蝉问:“我靠,咋这大劲儿,啥情况啊?” 顾弦望透过空格看向当间那堆古物,咬了咬牙:“变异了。” 先前太草率了,她原以为既然是明器,又堆放多年,那上头裹着泥污实属正常,现在想来,这些泥污根本就是用来遮盖气味的,满地的金银珍宝,每个上面都淬了毒,全是龙家人的血! 难怪这座木塔造得如此随意,既无机关也无阵法,所谓的龙家古寨根本就是个幌子,楼不重要,龙家人也不重要,明器本身就是陷阱,只要踏进这道门,人自身的欲望就是杀器,谁都不可能逃得过。 顾弦望当即抬腿,直接将整座博古架向前踢翻,硕大的木架砸在那人身上,轰然散架,她扯开叶蝉,自己跃过废墟,钻进翻滚的人堆里拽出易招,还好这家伙还没脱防护服,有得救。 易招战战兢兢,满眼眶泪,“到底…怎、怎么回事啊。” “臭娘儿们!” 边上一声爆喝,顾弦望当即回身旋出一腿,直接将张望春踢翻。 他向身后跌去,撞在对侧的博古架上,撞得那白玉瓶兜着圈子晃,趁此时机,顾弦望终于在黑暗里发现了一丝影子的闪动,果然,这帮人不是死了,只是躲藏起来,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诱饵在前也能忍住不咬,他们且等着后人来试毒。 这头影子一动,另一头立马有个男人喊道:“架子上的白玉瓶里装的就是药,现下喝下去还能活!” 是那个青年的声音。 顾弦望捂着易招的嘴闪到一边,环视一圈就想明白了,这么多只白玉瓶,里头可能是药,也可能是毒,麦克海克斯的人已经事先拿走一瓶,但他还需要实验标本。而现在的张望春就是当年的张木林,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喝下人参血,叶森必定是认出了这东西,但他还不知道枭鬼无解,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喝人参血续命。 若真再造出这么多枭鬼就麻烦了,顾弦望心思陡转,跟着喝道:“张木林,你身上的毒根本没有解药,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继续喝人参血,活尸身上的那点血满足不了你!” 她话音刚落,叶森果然跃上侧面的架顶,他蹲伏在上面,鼻翼翕动,似乎仍在判断是否要听信顾弦望的话,这瞬间,一颗子弹自角落击发,只发出微响,他纵身扑出,却仍稍晚一步,脚踝被弹风擦过,痛意当即激起他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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