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巴眨巴眼,问:“咋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顾弦望拈着她整理出来的那张纸, 将几条可能性较大的语句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 “五当召等我,这句看起来的确不像巧合。” 叶蝉仍很激动:“对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这句的位置恰好就藏在书中心几页,一般人不可能翻到的,而且五当召又正好在包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肯定就是它了。” 这时龙黎从卫生间出来,她刚洗完脸, 手上还沥着水珠, 虽然刚用凉水激过, 但眼神里仍留着两分倦意。 从杨家到包头,这一路龙黎和顾弦望一直是倒班开车,她负责了前半段, 相当于近两天没合过眼, 虽然在后半段顾弦望嘱咐她休息,但也只是短暂假寐片刻又和叶蓁换班, 等到旅店安顿后她说想先休息一刻钟,可这一睡便是四个小时。 铁人也扛不住连轴转, 但这是龙黎, 顾弦望在等她休息的这段时间刻意观察过, 龙黎睡得太沉了, 几乎是一种昏迷状态,正常情况下人做梦是有规律的, 俗称动眼周期,眼珠在转动时,大概率是大脑在活动,而龙黎昏睡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在动,看起来极不安定。 另顾弦望忧心的点也不止于此,从她上次发现龙黎将青铜剑放在近处以后,她便专门留意,从车上到旅馆,甚至她入睡,那柄剑就一直放在手边,尽管剑身上仍包裹着茧衣,但那种压迫感已经愈来愈明显了。 从进入内蒙地界以后她心中便一直不安,总有种此行必要出错的预感,现下确认了顾瑾年的留言,那种预感不减反增,她对这个人的疑惑太多了,既想立刻就见到他,又想最好能不见他。 矛盾。 龙黎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坐下问:“叶蓁出去了么?” “应该快回来了,出去好久了。”叶蝉看了眼手机,“欸,说曹操曹操到,他在楼下呢,让咱们下去吃饭。” 她光知道叶蓁这次是陪她来的,心里没底,又说:“我估计他应该是把路上要用的都买好了,这次不是开了两辆车来嘛,要不…明天我就跟着你们的车吧?” 龙黎一抬眼,捏准了她的心思:“你想甩下他?” “呃……”叶蝉有些心虚,“也不能这么说,那万一后边儿的事危险呢?那些个英国佬不都来了吗?你们看我身上有神眼,而且咱们是啥默契嘛,那都过命的老交情了,带他、带他多不方便啊。” 她眼珠子溜转:“他一个男的,又不了解里头的道道。” 顾弦望没说话,倒是龙黎淡笑了声:“里头的道,他恐怕是比你清楚。” “先下楼罢,光只知道这句暗语仍是大海捞针,来时我见市里的酒店旅馆门外驻车不少,近期应当是旅游旺季,先找人打听打听附近情况再议。” … 她们入住的这家旅馆门头很小,地点也偏,一楼开着小餐饮,也是旅店老板的买卖,人来人往异常嘈杂,叶蓁选这样的店有他的讲究,越是小旅馆越不显眼,留下的痕迹就越难寻踪。 来之前,他也是打听过英国组织的消息的,那帮人,没有善茬儿,越晚起冲突对他们越有利。 这个点儿是饭点头,本地人刚下班,来旅游的通常吃饭晚,边上零星只有一两桌吃便餐的客人,叶蓁出门的时候就点好了菜,约莫着时间正好上桌。 照叶蝉说的,这是个小地主,有钱,从满桌硬菜就能看出来,光羊肉就三大盘,一点节约意识都没有。 “我去,老叶,你饿死鬼投胎啊?” 等三人落座,叶蓁自然地给几人倒上饮料,面上仍是一副来旅游的样子,笑道:“来都来了,难得来一趟内蒙,这里羊肉和内地不一样,你也别装了,敞开肚子吃,你哥还能亏待了你?” 他话音刚落,老板又端上盘红烧黄河大鲤鱼,乐滋滋地接茬道:“那是呢妮儿,来内蒙就得吃羊肉,额这用的羊是包头土右旗本地的,叫土默特羊,和呼和浩特的还不一样,你吃了就知道,香,一点不膻。” “你们大老远来呢嘛,就是吃本地的东西好,还有这个烧麦,也好吃,我老乔做生意嘛肯定不骗人腻,不好吃我给你们退钱。” 顾弦望瞥了那热情过度的老板一眼,这人约莫四十来岁,挺健谈,难怪叶蓁要点这么多菜,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菜上得差不多了,叶蓁先动了筷,他尝了口羊肉,点头道:“乔老板,你们这羊肉确实比我们那的好,哎,你们这卖不卖生肉啊,我们走的时候买点回去也好。” “卖是卖,但是这夏天嘛,天气太热了,我看你们开车来的嘛,不好保存呐。” 叶蓁说也是,“欸,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啊。” “咦,是呢,我山西人,”乔老板笑道,“过来做生意嘛,也来了十几年,算是本地人了,乔家大院你们看过没?走西口嘛,晋商往这走,那不是有句话说,‘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额做不了大买卖,就搞点小生意糊口。” 龙黎接茬道:“最近旅游旺季吧?我看市里很热闹。” “算是旺季,不过也看你们想怎么玩儿,这个时间去草原可能就有点晚了,草快黄了嘛,不那么好看,不过牧区现在还有那达慕大会,热闹得很。” 顾弦望问:“那我们要是想走走寺庙一类的,老板有推荐么?” “那可是来对了么,”乔老板一拍手道,“五当召不晓得你们听过没有?额们内蒙这里最大的古召嘛,就这几天正好是晒佛节,有七天呐,明天就是农历八月初一了,正好是最后一天晒佛日,哎呦每年这个是最热闹了,这几天市里旅馆都满房嘛,我这里也是呢,好多人从外地来,就是赶这个嘛呢祈福大会。” 听到关键词,叶蝉囫囵咽下嘴里的羊羔肉,忙问:“已经开了六天了啊?那这个晒佛节得来多少人啊?” 乔老板有点得意地摆摆手,“万把人不止啊。” 上万人。顾弦望不由与龙黎对了个眼神,若是顾瑾年想要隐匿踪迹,趁着这次晒佛节出现便最为稳妥。 叶蓁尚不知晓五当召的事,改口问道:“我下午出去转了转,看这天气不大好啊,怎么黄蒙蒙的。” “可是呢,”乔老板瞅了眼大街,“今年气候不太正常,雨水少啊,前些天还刮沙尘暴了,很反常的,一般额们这里都是三五月份刮风嘛,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啧,反正是不大太平,所以这次祈福法会我估计周边的召庙喇嘛都会来,得好好搞一搞嘛。” “牧民也看天吃饭呢。” “是嘛?”叶蓁跟着问,“怎么个不太平法啊?” “哎,不影响旅游腻,你们别往偏僻地方走就好了,额说的主要是北边,前阵子山上还地震嘞,不过阴山附近嘛,经常震,今年是有点频繁,还听说是乌拉特旗那附近闹狼呢,一般闹狼都得是冬天那阵子,现在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四人草草吃完了饭,便随着叶蓁一道去停车场清点物资,他不愧是经营户外旅行的,心思周密,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东西都备齐了,只要车不出意外,车上的东西足够四个人荒野求生大半个月。 叶蝉看着这两车满当当的后备箱有些郁闷,属实是没想到刚吃完饭自己甩下叶蓁的期望就落空了。 清点物资的同时顾弦望和龙黎与叶蓁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虽未提及顾瑾年的具体信息,但对于走鼠、英国组织的事都尽数相告,包括五当召找人这件事。 这下好了,车是老哥的,物资是老哥的,连队友都已经被老哥成功分化了,她和鸟爷才是真正的外人! 就刚才乔老板所说的情报,明天晒佛日只怕人流极大,想要找个没见过面的人并不容易,几人一合计,当即打算趁现在开车去一趟五当召确认一番地形。 为图方便这次只开了一辆车,路上叶蓁提到乔老板说的地震,“我觉得那个布和楚鲁山谷也应该着重调查一下,通常情况这种有灵异的传说的地方往往都藏着别的秘密。” 布和楚鲁在蒙语里是坚硬的石头的意思,那片山谷就夹在阴山山脉中间,附近非常荒僻,听说山谷里也坐落着个古召,但是几乎没人踏足,本地人也不愿意往那里去,说是那片山谷还有个别称,叫什么哈日什么的,意思大概就是黑铁之地。 叫黑铁之地倒不是说那里是矿区,而是说那片山谷里有很多洞穴和山隙裂缝,非常危险,对地形不熟悉的人走进去很可能掉进这些缝隙里就再出不来了,所以久而久之都传言那个地方同着地狱呢,建召庙的意义就是镇着那些想从地下爬出来的东西。 但布和楚鲁离包头还有不短的距离,眼下暂且还不是她们主要考虑的目标,龙黎道:“比起布和楚鲁,我比较在意他提到的游客失踪之事,照理走鼠先组织一步到内蒙,以她们的惯例,这时候应当已经在市内布局,但从我们抵达包头之后,不论是走鼠亦或组织,似乎都未见踪迹。” 她猜测这次组织起码会派出两个小队的人手,倘若克莱恩和萨拉都被派到包头,那人数应当至少有十五人以上,这么庞大的队伍走鼠不会全无察觉,北方是走鼠的地盘,要调用人手桔梗会更方便,她在山西还有底子,远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这两队人马实力上旗鼓相当,争的就是个先手和情报量。 她们晚到了三天,这三天足够做很多事了,到现在为止走鼠的人还没有尝试联络过她,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们自己已经找到了关于龙家的线索。 这就是奇怪之处。 车开进大青山,沿路可见不少下山的人,既有穿藏袍的祈祷者,也有普通游客,她们抵达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五当召闭门的时间在五点半左右,寺庙是进不去了,只能在门口看看山势。 她们下了车延坡向上,遇到不少好心人提醒寺庙关门的信息,顾弦望与龙黎走在后面,一眼扫去山坡上鳞次栉比的白房子,不由感慨。 “这寺庙太大了,明天要是挤满了人,只怕我们都容易被冲散,顾瑾年只说在五当召等他,怎么等,等多久,具体的一概未提,如果明日没有头绪,你想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龙黎远望着夕阳下的苏古沁独宫,沙霾渐散,山间似乎隐隐还有诵经声传来,她背着背包,青铜剑并未离身,这瞬间竟有些失神,等到顾弦望又问了一遍,她才应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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