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选美?” 王声笙原本是心平气和的,眼下只剩翻白眼:“谁跟你似的?不修边幅!” 李谨微见眼前擦得锃亮的小皮鞋挪啊挪,快挪到门槛边,她一伸脚,堵住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去哪?” 王声笙说:“我有事……” 李谨微说:“上班时间擅自出去,扣两百。” 女生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似乎忍得辛苦,牙快咬碎了:“真的有事。” 李谨微翘脚:“啥事?没有正当理由不行。” “要不这样,我跟你一起,看看到底是不是正经事。”她将手肘搭到竹椅靠背上:“谁知道你翘班做啥去,还不提前打招呼。” 王声笙背包袋子快捏出汁来。 “走不走?我出打车费。” “……走。” 刚坐进去,李谨微:“师傅,去澄安公寓。” 王声笙一下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不是去这儿?” “是……可你怎么知道……” “我牛逼呗,这下相信我站在食物链顶端了吧?” 王声笙绞着指头不说话。 一路无言到澄安公寓大门口,欧嘉豪的秘书站在树荫下,满脸写着不耐烦。 车门还没打开,她就跟个千年狐妖似的,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走来弯腰敲窗。 李谨微正扫码付款,按开窗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急什么?要不你给我们把钱付了?” 女人嘴角抽抽了几下,略过她对坐在车里面的王声笙说:“王小姐,欧总等您很久了。” “听不懂人话是不?”李谨微说:“你家欧总说具体时间了吗?自个都没时间观念还有脸催人?” 王声笙跟个受惊的仓鼠一样,忙开了门:“我现在下去,没事。” 死样,李谨微一脚踹开门跟着她们走。 走一半,秘书又不乐意了:“这位小姐不可以进去,我们的谈话很私密。” 她暗指李谨微。 “多私密?那你怎么能听?” 秘书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勉强挂起笑容道:“小姐,我是欧总的秘书,他的一切都由我打理。” 李谨微点头:“行,我也是王小姐的秘书,她现在的一切也由我打理。” “……” 女人妆容浓厚的脸垮了小半秒,看出来气不大顺,却又没理由反驳,只好冷着脸放人。 上去之后,欧嘉豪就坐在装修金碧辉煌的公寓中央,手边放了两杯冒热气的红茶,见三人进来,愣了愣:“这位是?” 李谨微一屁股坐到他对面:“姓李,王声笙现在的负责人,有什么事和我商量。” 欧嘉豪立即去瞟门口,然而王声笙也没给他什么反应,默默坐到了距离李谨微不远的沙发边。 李老板气场全开,再高档的地方都压不住这么个穿着普通,甚至脚踩人字拖的人。 欧嘉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招手让秘书拿来几叠资料:“王家和欧家的合作终止,需要有人签字盖章,王叔入狱,就只能找你了。” 他对王声笙没什么感情,虽然两人吃过饭看过电影,也同在这间屋子住过一小段时间,但是一切行为止于礼数,相敬如宾。 王家倒台,欧家迅速撤退,欧嘉豪看在曾经有婚约的份上,办事没办得那么决绝。 世家的倒台向来残酷,黑吃黑的过程缓慢而痛苦,王家像块腐肉,哪怕烂了也有无数人虎视眈眈。 四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欧嘉豪现在看王声笙,感觉她身上沾染了从前没有的市井味儿。 和旁边趾高气昂的女人如出一辙。 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李谨微原本在盯着王声笙签字,对方做出这个动作后,她拿起桌上的红茶一骨碌喝个精光。 然后刻薄地吐出两个字:“难喝。” 女秘书嘁了一声,道:“李小姐,这是欧洲进口的茶叶,您不懂欣赏可别瞎点评。” 李谨微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连个余光都没给她:“中国人喝进口茶,要我说你们有钱人怎么基因不全呢,原来全被外国玩意祸害了。” 打嘴炮还得是李老板,王声笙抿了抿唇,决定不加入这场纷争。 秘书脸上挂不住,撅嘴看欧嘉豪。 欧总裁像个被妖精拐了魂儿还要装博爱的无用书生,表情很温润,和事佬般发言:“李小姐不懂茶情有可原,不过这款茶叶,从前笙笙最爱喝。” 王声笙手一顿,牙齿暗暗磨起下唇。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嘲讽还是拆台? “是吗?”李谨微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写字的人,笑起来:“笙笙啊,现在见世面了,告诉他,是可乐好喝还是红茶好喝?” 王声笙埋着脑袋不敢太大幅度抬头,只能悄悄和她对视,李谨微撇了一侧鬓发到耳后,好几颗亮晶晶的耳钉散发出黑色光泽。 和她的眼珠一样漆黑明亮,看起来有无限生机。 她在帮她,兀需质疑。 王声笙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有点想哭,又有说说不上来的……高兴。 “可乐好喝。”下一秒,她鼓足了勇气,边用力写着名字边冷冷地道。 “东方树叶五块钱的红茶都比你这杯好喝。”
第9章 欧嘉豪的脸色可谓精彩,红白交加,甚是美妙。 李谨微换了无数个角度欣赏,才撑起下颚,道:“看来笙笙和欧先生你三观不合,分道扬镳是好事。” 临走前,欧嘉豪忽然喊了声:“等等。” 回头的是李谨微,饱含调笑问他:“欧总还有什么事儿吗?该不会想演一出人鬼情未了吧?” 这个女人牙尖嘴利!欧嘉豪忍了又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从前欧王两家结盟,也算合作一场,这里有十万,就当感谢王家当年的信任。” 他掏出张乌漆麻黑的银行卡,补充:“密码是笙笙的生日。” 李谨微偏头去看王声笙,后者直勾勾望着卡,半晌方抬眸:“不用了。”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既然签了字盖了章,我们从此两清,不需要你的同情,走吧。” 后面那句是对李谨微说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公寓,王声笙这才长长吁气,神态颇为疲倦:“从前怎么没发现谈话会这么累?” “因为你现在是以下等人的身份和上等人说话。”李谨微笑着道。 王声笙跨步上去就是一个锁喉:“你故意的是不是?不嘴贱不舒服?” 某个发育良好的地方贴在李谨微的背脊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李谨微只想快点把人弄下来。 她桎梏住对方,半警告半威胁地耳语:“现在在大街上,让你七分,再不起来我真动手了。” “你动你动!” 终于明白前辈们血的教训有多痛苦了,直女没有边界感,夏季的衣服那么轻薄也敢用那地方压。 李谨微真受不住,三四年都没人敢这么碰她,创想飓风里80%都是男人,兔子又文静内向,王声笙是第一个,跟打鸡血一样啥顾忌也没有。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废掉。 与其等到时候废,不如现在让王声笙吸取教训。 李谨微稳了稳身体,抓住她的手臂借力输出,女生瞬间像只布娃娃一样飞出去,摔了个屁股墩。 王声笙四仰八叉倒地,裙摆翻到膝盖之上,好容易爬起来,原地指着李谨微震惊得憋不出话。 李谨微丹凤眼吊起,居高临下地看她:“说了别让我动手,长得甜甜腻腻,不听话可不行。” 她竟然会过肩摔!王声笙内心呐喊,嘴上却说:“你竟然敢摔我?!” 李谨微嘴角和眉毛一同扬了扬:“劝过你的。” 小裙子脏了,还因为材质太薄勾丝了几处,但衣服的主人只是呆滞坐在原地,无数震惊疼痛转化成委屈,再一抬脸,梨花带雨。 “喂!”李谨微无暇欣赏美人落泪,慌得心脏骤停:“没事吧?我没用力啊……” 王声笙哭得像个二傻子:“你没用力?你把我摔了有一米多远,你说你没用力?” 李谨微有口难辩,说:“不是,真没,我让你走不走,非得贴着我干嘛呢?” “我和你闹一下都不行吗?你怎么这么小气?” “……不是闹不闹的问题。” 李谨微像只渡渡鸟,手叉着腰来回晃:“我昨晚就说过了,我喜欢女人,你这样……” 不就是勾引吗? 后半句她没敢嚷出来,因为路过了好几个人,正看着她俩议论纷纷。 王声笙吸了一下鼻涕,说:“你欺负我。” 哪能啊,真欺负也不在这方面啊,李谨微心说,表面紧了紧眉毛:“起来吧,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道歉。” “好,我道歉。” “你道啊!” 李谨微凝视她片刻,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含住:“对不起,行了吧?” 王声笙还是在意形象的,麻溜从地上爬起来,嘴上说:“不行。” 女人拿烟的手一顿:“那你想咋样?” “我想吃华荣商场里的咖喱饭。” “……” 李谨微:“饿了就直说,撒泼耍赖算什么?” 王声笙作势又要哭:“你骂我!我伤口好痛啊!” “……行行行,走,叫车。” 再耗下去,按照这姑娘不依不饶的性格,她俩可以在公寓门口从天亮吵到天黑。 要了命了,李谨微面色阴沉地点烟,这种感觉,仿佛命门被拿捏住,再无翻身之日。 车很快停在了商场门口,李谨微出生在南城,长大在南城,却从没来过这,她在郊区城中村一呆就是几十年,哪怕上大学也没离开。 华容是后起的,东西南北门四个大广场,李谨微摸了摸广场边硕大的雕像,感叹道:“真牛。” 有钱人的聚集地,就是不一般。 王声笙脸上还挂着剩余的小半滴泪珠,晶莹剔透,像颗钻石,将一张甜妹脸点缀得破碎美丽。 “我饿。”她可怜兮兮地瞅李谨微。 又圆又大的眼睛,一丝多余的情愫都没有,就这么单纯无辜地望过来。 李谨微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这种眼睛了,追溯起来得到高中,她的同桌,一个叫林知言的女孩。 这女生后来也考上了南大,学的教育专业,偶尔在食堂碰面还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像只狗儿。 拥有宝石般清透眼珠的人,大概都是纯粹的吧。 李谨微不敢妄自揣测,但至少现在,此时此刻的王声笙,确实像只讨食物的小狗。 忍不住就要去逗她:“叫声好听的。” 王声笙想动手拧人,被攥住手指严肃告诫:“死不悔改了?还没闹够?” “你仗势欺人!”她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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