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烫得出奇,江晴从冰箱里拿了一杯冰的矿泉水,灌了几口才勉强把注意力拉回到面前的试卷上。 // 天气慢慢地热起来,春走进了城市,甚至让这个老旧小区都明亮了起来。 白天越来越长,清晨一睁眼就能听到鸟儿此起彼伏的吟唱,江晴学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元汀亲自去了一趟京市报送项目的开题报告,顺便完成了上次错过的学习。 拎着行李再回到宛城的旧小区时,楼下的海棠花开败了,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开始耀武扬威。 走到家的短短一段路,元汀就打了几个喷嚏,眼睛也开始肿胀地痒。 她翻找药箱,看看有没有抗过敏的药。 正找着,门锁响动,就听见两声喷嚏先进来。 “你回来啦!”江晴连书包都没放下,跑到元汀的卧室门口。 她脸上带着口罩,看来也是被四散的梧桐絮折腾得够呛。 元汀抬头:“嗯……你眼睛怎么了?” 江晴的眼睑明显地泛红,元汀走近,看到她眼球之中红血丝严重得吓人。 元汀蹙眉:“晚上都几点睡得啊,眼睛弄成这样。” 江晴快速地眨眨眼,还不等取下脸上的口罩,又打了个喷嚏,眼角溢出了水痕。 “你也过敏?” “嗯。”江晴带着鼻音,跑去找纸。 “我热敷了两天,还没好呢。” 她又眨眼,元汀看出她的难受。 “吃药了吗?” “没,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你吃饭了吗?” 她不甚在意,卸下自己沉重的书包。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我去买药。” 她换掉穿着的厚衬衣,恍然发现现在竟然已经可以穿短袖了。 四月接近尾声,江晴的十八岁生日要到了。 元汀买了抗组胺药,还有两瓶眼药水。 她摘掉自己的隐形眼镜,把药水滴进瞳孔。 冰凉的药水融进水膜,她眨眨眼,干涩褪去,多余的药水流出眼眶。 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两分钟,她挣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忘了还没拿出自己的眼镜,模糊地在自己的行李箱中翻找。 “铛铛” 元汀敲开江晴的门。 把水杯和药放在她的桌上。 “你先滴点眼药水吧,这个药吃完会犯困,等睡前再吃。” “好。” 江晴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擦掉上面的浮灰,拿起眼药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滴。 她第一次滴眼药水,药瓶将将靠近,眼睛便不受控制地乱眨。 长睫毛不断唿扇,冰凉的药水顺着睫毛流下,滑出一长串水痕。 她反复试了几次,像是落泪哭红了眼似的,眼药水却一滴都没能滴进瞳孔之中。 “……” 江晴“眼泪汪汪”地看向元汀。 元汀正捂着嘴偷乐,镜框压住她高挑的鼻梁,在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滴不进去……” 元汀走过来,坐到了床上。 “你过来躺这儿,我给你滴。”
第28章 江晴躺平,眼前是元汀以前住在这间屋子时的小熊灯盏。 元汀的长发出现,扫到她的脸颊,微微发痒。 她将长发送到背后,乌秀的头发对比得她的臂膀格外白皙莹润。 她的手腕手没有带任何首饰,几个动作之间,江晴看到了一颗褐色的痣点在小臂青紫的血管间。 眼药水瓶移到江晴的眼前,慢慢放大。 “你控制着不要眨眼,很快就好了……” 她朱唇轻启,话音还未落,巨大的水珠遮掩住她的半面棱角,湿润的药水裹住了酸胀的眼睛。 江晴瞬间闭上了双眼,水意沾湿了她的睫毛,往眼角外流。 一片轻羽轻轻地拂过她的眼角,沾走了水渍。 “转转眼球。” 元汀的气息又轻又热。 江晴僵住的眼球乱动起来,想象着睁眼会是什么场景。 她在心里暗数着数字,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 “好了睁眼吧,滴另一边。” 八十一秒。 江晴慢慢睁开眼皮。 一半模糊一半清晰,元汀的手指再次进入她的视线。 江晴控制不住地不断地眨眼,元汀找不到时机。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柔软的被衾发出摩擦碰撞的细声。 江晴的右眼皮被轻轻地扒住,像被握在手心无处可逃的一尾银鱼,不停地颤抖。 她憋住了一口气,忘记呼吸。 指腹微微挤压眼药水瓶,又一滴药水落入了眼眶之中。 嵌住忽然消失,她获得了自由。 被褥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是药水瓶轻轻落桌的声响。 江晴听见元汀问:“好好爱护自己的眼睛,眼镜还有哪不舒服吗?” 她双手搭在身上,深深地喘了两口气。 “我感觉最近看远处的东西有点看不清,不知道是不是近视。” 她拂掉眼角流下的湿痕,被元汀擦过的另一边,仿佛还带着温度似的。 “看不清?” 元汀脸色凝重了起来,“周末去医院查一下吧。” “不用了,去医院还要排队,就是在最后一排看小字有点看不清,过两天就换到前面了。” 江晴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一个学期坐不到最后排几次,高三也不需要经常看黑板,有这种现象一段时间了,她都没有提出,恰好元汀问了才说。 “那可不行,度数轻的话平时生活里可以不用带眼镜,但用眼时会有不良习惯,加重近视的。” 元汀深受其害。 “我上高中的时候开始近视,因为年纪小没人管,又觉得戴眼镜不好看,拖了很久才配眼镜,刚戴上就三百度,适应的那段时间很难受。” 江晴从床上坐起身,慢慢睁开眼睛。 元汀就坐在床边,看到她玫瑰金色的眼镜边框与耳托之间镶嵌着一颗碎钻,在台灯光下璀璨发亮。 她戴着眼镜,但江晴却多了一层睿智与清冷的滤镜。 “那你现在做少度?”她问。 “六百,所以取掉眼镜就不是很方便了,走路都会乱撞。” 她取下眼镜,看向江晴。 “现在我连你脸上的梨涡都看不见了。” 江晴笑弯了眼,右脸的梨涡比左脸要明显。 “那你怎么不去做手术啊,现在近视不是可以矫正吗?” 她下床重新坐回书桌前,不想这么早结束这种轻松的谈话,可她的作业不等人。 元汀伸手拍直她的背,指尖触到她的肩膀,江晴立马挺起了腰。 “做完手术会有一段时间恢复期,还会有干眼的毛病,我之前手上有项目,都比较忙,会影响……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周末再说。” “好,你早点休息。” 元汀“咔嚓”一声带上了门,江晴的笔飞快地动起来,直到手指酸痛。 端起水杯喝水,才发现自己已经挺了两个小时的背。 // 江晴眼睛中的红血丝不到两天就吸收掉了,吃了药后眼睛也不会发痒,对春天的厌恶不由地变成了喜欢。 她偷偷摘了一朵校园之中凌霄花墙上的一朵小花,今年天气格外热,四月底一片红艳艳的花墙就爬满了学习长廊。 这个长廊是江晴高一初入学的秋季栽种的,不到一年就爬满了长廊的架子,夏日之中浓阴将长廊遮挡得严严实实,校园的绿化工人们现在不是考虑怎么才能多开花,而是怎么才能让这棵凌霄树少乱爬。 她把花儿夹在本子中。 舒婷在《致橡树》之中写,爱绝不是像凌霄花一般攀援与炫耀。 爱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亲密的迷恋,遵从天性的生长。 江晴在作业本上写下了《致橡树》这首诗。 凌霄花渴求亲密,橡树与木棉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哪怕成为橡树下的一颗小草,橡树为它遮风挡雨,春生秋枯,细根依偎着虬曲的木根,也十分满足了。 周四下午的周测考了英语,周六发下了答题卡,江晴竟然拿了全班最高分,她摩挲着卷面,真切地考虑起把外语作为自己的专业。 // “你说外语相关的专业都怎么样?”江晴问元汀。 元汀来了例假,肚子上放着暖水袋,不想下床。 她捧着电脑,往床里面移了移,又把自己的枕头竖起来,招手让江晴过来:“你上来。” “啊?”江晴骤然紧张起来,握着卷子的手绞在了一起。 “上来吧我给你查查。”元汀拽好自己的被子,抬腿把背角压在身下。 江晴上前,脱了鞋靠在床前,枕头上橙花的香味浅淡。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顺滑的发丝上也沾染了橙花香氛的气息。 元汀买了一大瓶这种味道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让江晴一起用。 她很喜欢这类的香气,柚子的清香与柑橘的酸甜,自然又清新,一点也不发腻。 “我对这方面了解也比较少,你想学语言文学之类的,还是侧重于翻译?” 元汀迅速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江晴歪着头看屏幕,有些吃力地盯小字。 元汀将电脑放到了两个人腿之间,是一张关于相关专业大学的排名表。 “我还没想过……”她一时起了想法,就兴致勃勃地告诉了元汀。 电脑下方的底板冰凉,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裤传递到江晴的腿上。 她说不出一二三来,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找个网站估算估算吧,先看看大学,每个综合类大学里都有外国语专业。” 元汀没有申请过国内的大学,前段时间特意找了林君竹问清了报考事宜。 “我之前查过H大,如果要是能正常发挥的话,应该可以上。” 她指到屏幕上的某个学校,落下了一个圆点指印。 “H大啊,你想留在宛城?” 元汀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了“H大”。 “嗯,H大就挺好的。”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元汀,她举目无亲。 她不想成为一只失落的风筝,漂泊远方,随意停落,然后与元汀失联,只剩下逢年过节的客套问候。 高考就是那把刀,结束之后,这根偶尔勾住元汀的线会彻底断掉,她便再没有理由依靠元汀了。 留在宛城,留在这间陈旧的屋子之中,她们还能相见。 “如果可以报H大,s市的外国语大学也可以报啊。” 元汀看到了相关的搜索联想。 江晴垂下了眸子,小声呢喃道: “H大,离家近点儿。” 她悄悄地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渴求,偷看元汀的反应。 元汀没什么反应,江晴抽回目光,隐去小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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