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路人也变少,更安静了。 她想回头看看,可元汀没告诉她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 江晴脚步变慢,转身回头。 元汀跟在她的身后,鹅黄色的裙摆在风中飞扬,像一只在夜幕中抖羽的鸟儿。 她的背后有光,照亮她的面颊,闪烁的霓虹是背景色,她从繁华走入寂静之中。 江晴只能看见她。 江晴大口喘着热气,她拉开衣服拉链,蹲在地上平缓呼吸。 元汀走到了她的身边,拢好被风吹乱的头发。 “累不累?” 江晴瘫坐到地上,仰着头看她。 “好累。” 累到只顾喘气。 元汀递给她一瓶水。 “是不是轻松多了?” 江晴点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元汀走到江边,坐到一块平滑的石块上。 流动的江水时不时地化浪卷到岸上,激出白色的浮沫。 江晴坐到她的身边,江水就在她的脚下浮动翻滚。 冰凉的江水溅起浑浊的水珠,打湿她的裤脚。 “我好累,你让我靠一下吧。” 江晴疲惫的大脑里涌现出这样一句话,她说了出来。 “嗯。”元汀从嗓子里哼出一个字眼。 风吹得她惬意地眯上了双眼。 她们坐在高矮不同的两块石头上,江晴的头斜倚到元汀的大腿上。 江晴看着翻涌的浪,抬高放低自己的腿,不让鞋子被水打湿。 她乐此不疲地和江浪玩着这样的小游戏。 风卷了过来,光影荡漾,一朵攀高的浪浇透了她的鞋子。 她害怕地抓住身边的人,被凉水激得浑身一抖。 元汀发笑,勾起了红唇。 江晴脸颊上的热意退不下去,轻轻地松开她握紧的手。 鹅黄色的裙子上有几道褶皱,都是她抓出来的。 她摊平手,捋着裙摆上的褶皱,想要抚平它。 裙子下是元汀紧实的大腿,手指被布料的颗粒与柔软的肉感包裹。 江浪卷起的水珠“啪”地一下拍到她的腿上,温热与冰凉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袜不断地传递汇聚。 无人知晓的裙下,元汀起了一层浅浅的颤栗。 她不动声色,假装伸腿。 少女感受到她的动作,立马收回了手。 不知名的海鸟发出几声悠长的啸叫。 风越来越大了,江晴低头看完全被打湿的鞋子。 她蜷缩起脚趾,让自己的呼吸变细。 “我小时候经常来江边,夏天的时候踩水,甚至觉得海就是这样的。” 元汀的鞋子也被打湿,潮水褪去,鞋面上留下些细沙。 她从大石头上站起来,举高胳膊。 张开五指,任风从缝隙之中穿过。 “元汀。” “嗯?”元汀低下头,而少女仰着面。 “风可以抓住吗?”她问。 元汀的脑海之中闪过数张画面,都是江晴仰面望她。 她目光澄澈、虔诚,汹涌的波浪加重了深邃,点点星光映出她眸子的明亮。 眼窝中的水波如拍击岩石的水花,一浪一浪,裹挟着江底不轻易示人的浓稠情感。 借着深沉的夜色,元汀敛下眼帘,遮住瞳孔中的一切的情绪。 心脏与风的节奏逐渐重叠。 “咚”“咚”“咚咚” 响得过分。
第26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疏远又亲密,江晴在小屋之中沉默地学习着,那个作业本,被她写满了日期与心情,简朴的外皮隐藏住了少女柔软的心思。 要多么的亲密,才能够一起决定要将喜欢与爱意永远的放置在一颗心脏上,此后永生再不改变。 在叔叔和婶婶的强烈要求下,元汀和江晴一起来参加元清的婚礼。 酒楼的车位被沾满了,元汀把车开到酒楼门口,把江晴放下,再去找别的停车位。 迎宾大厅摆着新郎和欣娘恩爱的迎宾照,除了元清和他的妻子,还有两对新人。 精修照片上夫妻贴得很近,脸上的笑容比酒店吊顶的水晶灯还要璀璨,过路的客人都会约定俗成的称赞一声“般配”。 江晴看着照片,竟也对陌生人生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祝福。 “走吧,在九楼。” 元汀摘掉墨镜,嘴角抹平,气鼓鼓地。 江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怎么了你?” “有个男的停车差点蹭到我的车……” 她皱眉,折好墨镜放到包中,最生气的是对方不怀好意反咬一口说“不跟女司机一般见识”。 “人没事吧?” 元汀摇头,带着几分郁闷按着电梯的按键。 她绝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平和,不讲道理的男人总能轻易让人“破防”。 酒楼外的礼炮一声高过一声,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小,终于停在了一楼。 电梯还要持续往下,不过里面的人不多,元汀和江晴上了电梯。 电梯再次升到一楼,门缓缓打开。 几个参加婚礼的人走了进来,空气立马混杂了。 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到了元汀身上,她按掉手机屏幕抬头。 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叶蓉,还有她的丈夫薛高,他们身边站着刚刚在停车场碰到的那个西装男。 “妈,薛叔叔。” 荒诞与诡异的世界在一个小小的电梯之中产生了。 叶蓉从鼻腔中“哼”了一声,薛高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 江晴轻声打了招呼,但被无视了,只能盯着电梯中的广告板,观看一遍又一遍重复洗脑的广告。 元汀觉得西装男脸熟。 叶蓉戳了戳薛高,使了个眼色,他笑着开口:“这不是巧了么,在电梯里就碰到了。汀汀,这就是小王,你妈妈好朋友的儿子,今年也刚留学回来,她老说要介绍你们认识。” 电梯门再一次开合,又上来了几个陌生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西装男的表情与刚刚在停车场时大不相同,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熟络地开口:“这就是元小姐啊,刚刚在那边的停车场就见到了,真是好巧。” 元汀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眼神过于直白,连叶蓉都察觉到了,狠狠地瞪她一眼。 “不知道王先生车龄几年啊,不会刚回国拿到驾照吧,车都不会停,等下要不要叫个代驾来帮你把车倒出去。” 她一点都不给长辈的面子,引得电梯中的人纷纷侧目。 西装男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却不敢像在停车场那样嚣张,只得尴尬地笑笑。 “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元小姐……” 元汀抬高了下巴,不再看他一眼。 “这跟是不是我有什么关系,跟你不会开车有关系。” 电梯中的气氛忽然凝固,叶蓉的脸色比这个西装男还要缤纷。 她几次张嘴,又咽下一口气,不说话。 “叮”一声,电梯又停了。 电梯中的客人先出,然后叶蓉把薛高推了出去。 “你是故意的吧。” 她冷冷地瞥过元汀,又扫过江晴,踏出了电梯门。 元汀低下了头,掩去眸子中的情绪。 心中的烦躁与无力感被嘈杂的大厅贺喜声推涌向顶端。 江晴伸手勾了勾元汀的裙角。 “走吧。” 元汀不认识什么亲戚,倒是有亲戚认识她,拉着她热情地客套。 坐到宴厅之中,元汀才敛去脸上的假笑。 “天呐,好恐怖。”她急促地吞咽下矿泉水,湿润干痒的喉咙。 脸颊上除了疲惫还有无措。 江晴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被她滑稽的表情打动,笑出了声。 “难得你有这样的时刻。” “没想到我也会被人情裹挟。”她嘲弄地勾起唇角,舔舔干燥的嘴皮。 没人能打断别人表示对自己逝去父亲的哀思的客套安慰话。 她对旁人越冷漠与敷衍,江晴便越魂不守舍。 玫瑰愿收起利刺,独对你展现她的温柔,请不要责怪她的沦陷。 梦中的婚礼经典又温柔的乐调响起,会场上的灯光闪烁,视频配合。 新娘在父亲的陪伴下慢慢走向新郎,她被白色的婚纱蒙住脸颊,灯光洒在层叠又华丽的婚纱上,装饰钻像是新娘眼波中的泪光,莹莹发亮。 司仪聒噪地过流程,新人与父母,礼花与泪水,重复的舞台与VCR,这就是一个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我去上个卫生间。” 元汀弓着腰,从观礼座上离开。 合上卫生间的大门,耳边的轰鸣声才变小。 她没有重回婚礼现场,独自一人站在一片小窗前眺望。 城市的高楼层叠,不远处的大厦玻璃反射着太阳,释放出强烈的光污染。 “元汀。” 叶蓉忽然出现在她的背后。 “妈。” 她拿掉嘴中叼着的未点燃的烟,扫过叶蓉的脸。 叶蓉脸上搽着厚粉压不下眼下的疲惫。 这层厚粉扑成元汀心中的愧疚,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你是认真的,还是在气我?” 叶蓉强忍着怒火与哀怨,不去找元汀,可一见到她,却控制不住自己。 “认真的。” 她小小声,竟也会像犯错的孩子被母亲教育一样低头。 “能不能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好吗?” 元汀攥紧了那根没点燃烟,肺却发堵。 “妈,我很正常,我已经三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叶蓉冷笑一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不结婚代表什么意思?你知道三十岁身边带着一个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你今天还把她带过来,是来让大家都嘲笑我的吗还是能根本就是准备和她在一起鬼混彻底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我看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不是我,有病的是你。” 她压低了声音,上前一步,格外咄咄逼人。 元汀被这每一个固执的词句砸得疲惫发软。 这一瞬间她失去了辩解的能力,口干舌燥却不容辩白。 手指折弯了香烟,细密的烟丝从烟卷之中逃脱,落在地上。 “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飞快地眨眨眼,看向窗外,睫毛颤抖个不停。 叶蓉嘴唇鼓动,化为了一串眼泪。 她抹掉眼泪,转身离开。 元汀重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胡乱地在包中翻找,才想起自己没有打火机。 她随意拦住了一个人,借了火。 打火机的火苗在风口一次又一次地被吹歪,元汀小指颤抖,试了四五次才点燃。 深吸一口,冰凉的薄荷烟丝在肺中乱窜,呛着咳出了一口浓烟。 元汀捂着嘴咳嗽,灼热的火星溅到脚背,丝袜立马燎出了一个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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