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素欢脚尖轻点,便跃上了屋檐,在屋后揭开一片瓦,露出一丝缝隙,随即伏低身体往里看。 室内昏暗,只有青竹手里的灯笼散发出微弱光芒。有低沉含糊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痛苦。 “怎么样了?”青竹出声。 灯光中,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子靠近,闻言摇了摇头。 那低沉的声音伴随着碰撞声愈发响亮,喘息声也跟着重起来。时素欢灵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这听起来像铁链的撞击声。 “按先生说的,继续。”青竹说着走近些许,室内的光线也随之移动起来,渐渐便看到了一双黑色靴子,脚上拴着铁链,那一头黑发披散着,看不出面容。 “何必顽抗?”青竹脸上露出些许怜悯神色,低垂着眼,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这蛊虫噬心,若是再晚些,便是先生想帮也绑不了你了。” 时素欢屏住呼吸,神情愈发紧张。正待细听,耳边忽然传来破空之声! 她猛地将身体一折,从屋檐上翻落下去。 几乎是瞬间,一支箭钉在了她原来的地方。 “有刺客!”底下不知哪个护卫大喊了一声,纷纷围过来。 时素欢神色一凛,抬头望箭来处望去,那人一身书生打扮,白衣纶巾,正是当时与青竹站在吕霆门外的另一个男子。 此时,他执了弓,又搭起一支箭,瞄准了被迫落在地上的时素欢。 时素欢并不慌张,身形轻灵,飞快往屋后窜去,在对方射出之前便用墙体遮掩了身形。周围的护卫一拥而上,将唯一的院落出口堵了住。她略一沉吟,反其道而行,毫不犹豫地撞破了窗户,滚进屋内。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往外逃,熟料竟然进了屋,皆是一怔。 “小心!”书生打扮的男子回过神来,连忙收了箭,朝屋里喊。 话音未落,自己也跟着冲进了屋里。 灯笼滚落在地,光芒黯淡,只隐隐照亮一角。而灯笼旁,正是猝不及防被冲进来的时素欢擒住的青竹。 “青竹!”书生话语脱口而出,气得咬紧了牙关。 时素欢并未用剑,怕暴露了身份,只用没受伤的左手擒住了对方脖颈。这青竹并不会武功,白日她便看出来了,因此才有了这一险招。那蓝衣男子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了,无法阻拦,下意识往门口退去。 “放开他。”书生呵道。 时素欢没有应话,目光飞快地扫过,试图寻找破围之法。只是这屋子总共就那么大,此刻门口和窗口都被团团围住,当真是水泄不通。 “你是来救她的?”蓝衣男子眉头紧皱,指向时素欢身后。 看来是误会了。 时素欢正这般想着,一声冷笑在身后响起。 她下意识转头望去。 黑暗处看不清对方模样,只能闻到传来的血腥之气,打量间,被锁的人开了口,声音冷若冰霜,竟是个女子:“帮我解开,我来助你。” 闻言,时素欢便看到书生脸色微变。 “不必管我。”青竹开了口,话语平静依旧,“万不能让此人逃走,否则先生怪罪下来,我万死难辞其咎。” 时素欢往身后退了半步,知道他们忌惮被铁链锁着的女子,刻意压低了嗓音问:“钥匙在哪?”说话间,手指用力,青竹原本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别给。”青竹的话语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书生用力攥紧了拳头,沉默半晌:“我们可以放你离开,但你身后之人必须留下。” 时素欢皱了皱眉,正在思忖间,蓝衣男子以为她不甘愿,忍不住出声:“此人便是放回去,也是毒害无辜百姓!定要三思!” “此话何解?”时素欢学着拒霜的模样,将声音尽量压得嘶哑,心底倒涌上几分好奇。 那人正要应话,门外突然传来骚动,随即有人狂奔而来,大喊:“不好了!先生的住处走水了!” “什么?!”众人惊骇。 “赶……赶紧去救先生……”青竹趁着这一空隙连忙道,脸上终于露出焦急神色,“别管我!” 书生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弓,眉间神色变幻,不过片刻已经折返,带着几个护卫奔入了夜色,只丢下话来:“松岩,看住他们!” 被唤做松岩的蓝衣男子面色紧张,与她僵持着,时素欢正打算强行破门而出,门外忽然传来几声惨叫。松岩连忙回头去看,护卫不知何时竟纷纷倒了一片,一个身影好整以暇地倚在门口,模样松懒:“怎的一个人跑出来了?” 出口声音娇滴滴,若非认出这身形,怕是难辨其音。 时素欢心里一松,知道是拒霜来了。
第39章 “砰。” 松岩倒地。 拒霜踏进门来,口鼻间随意蒙了一块红纱,估摸着是临时从身上扯下来的。只见她弯腰拾起滚落地上的灯笼,微微抬高了些,照亮了时素欢的脸。 “你什么时候醒的?”时素欢紧绷的心弦松下来。 “你离开的时候。”拒霜打量了一番时素欢,又抬了抬下颌示意,打趣道,“怎的,一个人偷偷跑来幽会?” “瞎说什么,”时素欢轻啐,问,“是你放的火?” “自然。”拒霜应了,说着上前几步,提着灯笼凑近身后那人。 时素欢转头望向伸手被铁链拴住的人,面容很快在灯光下明朗起来。 女子一身黑衣,此刻被照亮才赫然发现身上斑斑血迹,几乎将一身黑袍浸透。她的头发披散着,抬起头望向两人,面色苍白,溅了不少血,格外骇人,却似乎不过是未满二十的少女模样。 时素欢心里一惊。 拒霜出声问道:“这位姑娘怎的惹到了坤龙护法,落得这般凄惨田地?” 女子神色冷淡,似察觉不到身上疼痛,简短地丢下话来:“放了我。” “有甚好处么?”拒霜却不动手,灯笼凑近女子身上,啧了两声:“这狠手下的,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女子目光犹如实质,虽看起来年纪轻轻,却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森冷:“你们需要我。” “哦?”拒霜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不好。”时素欢推开窗户望了一眼,出声示警,“我们得快点离开。” 拒霜颔首,作势欲走。 “不管她吗?”时素欢咬了咬唇,忍不住问。 拒霜瞥了女子一眼:“她既不愿坦诚,是敌是友难分,我们也没必要特意给自己惹一身腥。万一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好了。” 时素欢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拒霜的目光已经瞥过来。她似是若有所悟,接过了话:“也是。” 说完,两人就欲翻窗跳走,身后忽然传来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中蛊了。” 两人停下动作,略带惊诧地转头望向女子。 “谁中毒了?”时素欢皱了皱眉。 女子的视线望向拒霜。 时素欢的手指轻轻颤了颤,神色立刻变了:“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女子勾了勾唇角,似是有些嘲讽,“你们见过吕霆了罢?” 见两人沉默不语,女子继续说:“吕霆出身南疆,极善蛊毒。江湖中人对蛊一知半解,没有防备也是寻常。” 话音刚落,门外的脚步声便近了。时素欢不再犹疑,利剑出鞘,在夜色里划过一道光弧,随即便听一声“玎珰”,铁链断裂落地。 女子的身体晃了晃,勉强站了稳。 “还能走吗?”时素欢关心道。 “小心!”拒霜神色一凝,忽然出声提醒。 话音刚落,无数箭矢破门破窗而入,直直朝屋内*来! 正在窗边的时素欢脚尖一点,连忙往后跃去,避开箭丛。 那女子虽动作略有些迟缓,反应却极快,在地上滚了一圈,探手就抓过地上昏迷的岩松。 “唔——”被当做人肉盾牌的岩松吃痛醒转,正巧两支箭分别落在大腿和腰际,深深扎进皮肉,流出血来。 女子将人一丢,得了空隙躲到另一边,忽然没头没脑地丢下话来:“少运功。” 闻言,时素欢心里一紧,下意识望向拒霜。 只见拒霜已提早伏低身体,躲在角落,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若是细看,可以瞥见额头隐隐沁出一丝薄汗,只是神色依旧平静,见时素欢在看自己,不忘扬起唇角,露出往常般的祸人笑容,衬着脸上红纱,端的是艳丽无双。 “怎么会这样?”时素欢压低了声音,“何时中的毒?” “真是阴沟里翻船。”拒霜自嘲,“这坤龙教护法,到底是不简单。” 不等时素欢再问,有人一脚踹开了门,不堪重负的木门四裂飞溅,门口月光下露出一个魁梧身影——竟是白日抓捕他们的胡将军。而门外射箭的,也不再是府上护卫,竟是一身铠甲的士兵。 “这人活捉,”胡将军指了指受伤的女子,冷眼瞥过另外两个,“其余两个死活勿论。上!” 随着他大手一挥,士兵便冲进了屋内。 时素欢刚靠近拒霜,伸手去扶她。若是平日,她自是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然而此刻听闻拒霜中毒,一时心乱如麻,反而有几分忐忑起来。 不过她的忐忑并未持续多久。 只听一声冷哼,不等众人反应,昏暗的房间里便闪过一丝丝银光。几乎是一瞬间,惊叫响起,冲在前面的士兵还未靠近,已经各个目眦欲裂,耳鼻处流下血来。一切发生得太快,连脚步都没来得及收回,便依着惯性前冲几步,随后跌落在地。 每个人或额前,或颈边,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在微弱的灯火边闪烁光泽。 时素欢愕然。 她心里在方才便已隐隐猜到女子身份,此刻更加肯定了猜测。 此人怕正是她们在找的毒女黑阎罗,只是不知为何竟落到了吕霆手里。 显然,她手里还握着什么重要的把柄,虽然受了不少酷刑,众人却依旧不敢伤她性命。 “就凭这些杂碎?”黑阎罗说着自地上站起身,抬手拭去唇边血渍,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虽遍身伤口,满脸血痕,丝毫不减其威压,话语咄咄逼人,“我这人,最记仇了。” 说完,她的指尖又多了几枚银针。 胡将军眉头紧皱,神色比方才沉重许多。然而没有他的命令,手下将士也只能硬着头皮试探上前。 银针去向诡谲,又是深夜,屋内只有一盏地上的灯笼光亮,更是瞧不分明。只听“咻咻”声此起彼伏,宛如鬼魅催命,几乎是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便倒下了。银针上也不知是甚剧毒,面容渐成青灰之色,死样格外凄惨。 “守住此处!”那胡将军终于看不下去,亲自动了。 他拔剑出鞘,剑光在身前挥舞出一片气势恢宏的银光,竟是使得一把重剑。剑身宽厚,玎珰声不绝于耳,那些银针皆被一一劈落。不过眨眼间,已经直逼黑阎罗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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