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些了吗?”时素欢问黑阎罗。 黑阎罗将一根银针从自己虎口拔出,有黑色的血淌出来,她淡淡道:“毒基本快解完了,放心,不会拖后腿。” 时素欢还不死心,又继续问:“她的毒呢?当真没法子了吗?” “啰嗦。”黑阎罗瞥了她一眼,忽然问:“她是你爱人?” 时素欢万万没想到会从对方口中说出这种话,当即只觉得血往脸上涌,话语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 话落的同时,耳边已经传来拒霜的轻笑声。 “不然怎么这么关心她。”黑阎罗边说边将银针收了起来,“她自己都没说什么。” 时素欢话语一噎,颇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反驳,拒霜已经开了口:“我可没那么好的福气,她心有所属呢,你再逗她可要急了。” 话语里有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时素欢神色一僵,并不敢看拒霜,只皱紧了眉,一言不发。 “哦?”黑阎罗的神色波动了下,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竟然不是么?” 拒霜掩唇而笑,一双美目露在外头,熠熠生辉:“名门正派,怎会看上我这种浪荡女子。” “嗤。”黑阎罗有些讽刺,“难怪看着讨厌。” 时素欢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名门正派怎么了?滥杀无辜,就很自傲吗?” 黑阎罗不为所动:“无不无辜,我说了算。” “你方才可是连这小姑娘都想杀。” 床上的吕绯听了浑身一寒,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这不是没杀么。”黑阎罗浑不在意,“只要她不妨碍我,我脏自己手作甚?” “道不同不相为谋。”时素欢猛地站起身,似是不愿与这两人对话。 说着,走到了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望。 “你喜欢她?”身后传来两人的话语,虽摆出不愿意听的模样,时素欢的心神却下意识绷了紧。 拒霜的声音玩世不恭,听不出真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时素欢下意识攥紧了窗棂,指甲几乎嵌进木缝里去,冷冷丢下话来:“人离开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小姑娘,”拒霜站起身,朝吕绯笑道,“有缘再见。” …… 风潇头大如斗。 他望着床榻上满头冷汗,陷入昏迷的何淑儿,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步。 此处并非客栈,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住处,很是简陋。他沿路留了些只有时素欢能看懂的印记,自城门逃离后便躲在了这里,所幸身上有不少银两,才求得入住几夜。 万万没想到,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的,何淑儿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他不便出行,拜托人家帮忙抓药,然而药是好不容易喂下去了,似乎没什么起效。 叩叩—— 门响,风潇连忙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妇人,正是这家的女主人,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小声问:“姑娘可有好转?” 风潇让开身体将人迎进门,左右环顾了下,确认无虞这才将门合拢。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微弱,床榻上的人隐在黑暗里,脸上无甚血色。 “辛苦王嫂了。”风潇不惯照顾人,看着王嫂拧干毛巾,将何淑儿脸上的冷汗一一擦去,又清洗了一番。 “这可怎么办啊?”王嫂摸了摸对方滚烫的额头,“比傍晚的时候更烫了。”她的目光落在对方微微隆起的小腹,“公子,这一定得去看大夫,拖不得啊,若是伤到了腹中胎儿就晚了。” 风潇六神无主,暗自攥紧了拳头,神色有些犹豫。 半晌,他才自怀里取出一张银票:“王嫂,我们兄妹被仇家所追寻,多有不便,可否劳烦代为去请大夫出诊?这钱两不是问题。” “也行。”王嫂并不推脱,接过了银票放入怀里,“我让我家那口子帮忙去找,公子莫担心。” “多谢。”风潇连忙弯腰谢过。 待人离开,风潇这才坐回桌边,着实又困又累,却不敢入睡,强撑着眼皮喃喃自语:“这人可不能死在我手上啊,不然怎么和大家交代……”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 风潇几乎要在桌旁坐着睡着了,实在是坐不住,又在屋里憋闷得紧,站起身走到门外等候,顺便吹风醒醒神。 春寒料峭,冷风拂来,吹得他一个哆嗦,整个人清醒不少。 等了片刻,只听外面传来些许动静,风潇神色一喜,正欲迎出门外,便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早自己一步打开了大门。 那人影正是王嫂。 风潇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倒退进门,透过缝隙往外看。 院门打开,熟悉的玄色衣角在院中往此处走来,风潇脸色忽变。 竟是城门口那个玄衣将军。 眼看王伯和王嫂卑躬屈膝地将人往里面迎,风潇顾不得其他,捞过床榻上的何淑儿,连忙悄悄从敞开的后窗跃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风潇心头苦涩,王嫂慈祥的面容似乎尚在眼前,此刻却不是失望的时候。他运足了脚力在夜里狂奔,冷风如刀,刮过自己的脸,身后很快就传来追逐的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也没时间回头。 劲风忽然从身后刮来,风潇想躲,却还是慢了一步,小腿传来剧痛,他倒抽一口凉气,终于脚步不稳忍不住往前狠狠摔去。 一支箭牢牢扎入了肉中。 风潇就着去势向前一滚,眼角瞥见不远处的青楼,在一片夜色里格外亮堂。他咬着牙爬起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忍着痛楚一跃,撞进了二楼的一扇窗内!
第44章 胡邕放下执箭的弓,抬手挥了挥。 身后的士兵听令,立刻往青楼里冲去。 “啊——”尖叫声四散开来,几乎冲破青楼的屋顶,胡邕正欲上前,便看到一个士兵的身影倒飞而出,摔倒在青楼门口。 不过片刻,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被踢飞出来,仿佛下饺子般滚得满地都是。 “将军。”其中一个手下摔在胡邕脚边,狼狈地爬起身,脸上赫然印着灰扑扑的脚印。他羞得满面通红,低下头去。 胡邕铁青着脸,呵斥道:“怎么回事?” “回将军,是玉华公子。”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带着揶揄的笑意响起来:“让我看看是谁这般不识情趣?” 胡邕皱了皱眉,抬头望去,看到身穿滚着金边锦袍男子踏出青楼。 衣着富贵的男子面容清俊,额间绑着两指宽的束带,中间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玉,看起来娇贵非常。他的身旁跟着两个女子,神色冷漠,腰间都挂了剑。连那剑柄都是玉石所制,价值不菲。 兴城赫赫有名的玉华公子,常年流连烟花之地,被人戏称“烟花公子”。玉华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傲,笑纳了这个称呼。 “哟,没想到是胡将军。”玉华显然认出了胡邕,手里折扇风雅轻摇,“这大晚上的,这么兴师动众地欺负姑娘们,不合适罢?” 门口已经围满了青楼姑娘,听到玉华公子为她们声讨,纷纷应和。 “就是啊,这不是坏人好事么。” “胡将军,可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玉华公子可得为奴家做主。” …… 胡邕的眼皮跳了跳,望着清一色的女子,难得有些头疼起来。 “我奉先生的命,捉拿贼人。”胡邕的视线扫过玉华身边的两个侍从,最后落回玉华脸上,“你莫要捣乱。” “胡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玉华笑起来,“捣乱的不是你的士兵吗?就这样莽撞地冲进来,搅了多少人好事?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都是男人,胡将军不懂吗?” 闻言,众女子纷纷掩嘴而笑。 玉家在兴城富甲一方,便是胡邕也不好轻易树敌。他犹豫了下,低声吩咐手下:“将青楼团团围起来,不要让人逃走。” 说完,他才继续同玉华冷声道:“贼人狠毒,玉公子何必逞这威风?伤到人就晚了。” “贼人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说着他回头问众女子,“你们看到了吗?” “没有——” 众口一致,胡邕紧绷着神色,半晌才道:“玉公子当真要蹚这趟浑水?” “其余地方也就罢了,”玉华额前的玉石即便在黑夜里都散发着光,将他丝毫不比女人逊色的面容照得白透,“这里是寻欢的地方,可不是将军的营地,本公子可看不得沾上半点血腥煞气。若是依着你们,姑娘们该怪我了。” 胡邕紧抿着唇,知道不能如愿,不愿在与这浪荡公子废话,沉默地站在一旁。 对方总不可能一直耗在青楼。那逃跑的男子腿上中箭,还带着个女人,此刻已是瓮中之鳖,也不担心他跑走。 玉华见状,知道对方妥协了,笑嘻嘻地招呼大家:“姐姐们,没事了,我们回去继续罢。” 青楼内。 风潇方落地就吐出一口血沫,房间昏暗,想来主人还在楼下迎客。他将窗户合拢至一条缝,偷眼望向窗外,见那玄衣将军准备率着士兵闯入,心头一紧,正欲再想办法,便听闻了门口的僵持。只是面容隐在夜色里,瞧不太见。 见状,他松了一口气,将地上的何淑儿勉强抱上床躺好,这才低头观察自己的伤口。 利箭穿刺而过,从窗口到床边一路淌了不少血,风潇脸色苍白地握紧箭柄,使力将露在外面的那截折断丢在一旁,冷汗瞬间浸透衣袍,靠在床边喘气。 身上没有带止血的药粉,不能轻易将箭头拔出。风潇苦笑,不禁有些迷茫起来。 素欢和拒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带着何淑儿逃走,如今她们尚不知安危,自己怎么能就这样轻易被捉? 想到这,风潇忽以手捶地,第一次恨自己太过没用。他素来逍遥惯了,天塌下来有大姐和二姐顶着,哪里历经过这般风浪,当即气得咬牙切齿:“这狗日的坤龙教,待本公子回去,定掀了你老巢!” 话音刚落,门外走廊出来脚步声,随即在门口停了下来。 风潇脸色一变,猛地翻身上榻,伸手一拂,原本撩起的帷帐缓缓飘落。 几乎是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 一盏灯笼出现在门口,映出几个人影,很快又响起个娇媚的声音:“这些人是打算不走了么,一个个杵在门外,怪吓人的。” 灯笼晃啊晃,一路晃进屋里,风潇的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黑暗里落了轻笑:“随他们去,就当是一群看门狗。” 这声音有些耳熟,风潇转念间想起来,好像正是之前阻止那些人进青楼的男子。他下意识往床榻缩了缩,神色戒备,只待对方一发现就冲出去。 “多谢海棠姑娘相送。”男子声音落下,门便复又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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