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弦为程苏然做了那么多。 为她做过什么吗? 没有。 进公司是自己努力面试,调到闻若弦身边是自己用了计策,住进闻若弦家是自己耍了心机,爬上闻若弦的床也是自己使了套路 这些日子,她自以为的甜蜜,温柔,幸福,全部是自己主动争取来的——美名些是这样。 污名些,说得难听,她就是个乞丐,一路乞讨,人家给两个硬币就开心得手舞足蹈,她更是个舔狗,步步紧跟,人家扔一块骨头就高兴得尾巴摇上天。 怎么就那么贱啊……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在闻若弦这里分文不值。 嘴上说着“随便说出来不负责任”“对她不公平”,身体上却心安理得接受她的爱慕,可以吻她,可以抱她,可以睡在她身边,也许背后就笑话她,与程苏然看尽她丑态。 尤其她在程苏然身边工作那段时间。 她任劳任怨,只盼望自己表现好些,她小心翼翼,生怕被看出来自己的心思,她在程苏然面前维护闻若弦的样子,她在闻若弦面前抱怨程苏然的样子,就像个小丑。 满腔热血,自以为是。怒不知怒什么,恨也不知恨谁。 凭什么? 没有人可以践踏她。 冷眼看着这条珍藏了近七年的旧丝巾,只觉得讽刺,宋清萝转身找来剪刀,咔嚓几下把它剪个稀碎,哂笑一声:“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又拿起手机,点开《老古板观察日志》文档,毫不犹豫地删掉。 还不够。 她失去的,要讨回来。闻若弦欠她的,得还。 . 夏季的白昼一天比一天长。 六点半,天空仍是亮的,闻若弦坐在客厅发呆,时而抬头看窗外,时而看挂钟时间,晾晒在阳台上的窗帘已经干了,迟迟没收。 南面两间卧室大门敞开,夕阳透过无帘的窗户斜进去,金红的光斑落在走廊地板上。里面打扫过一遍,纤尘不染,等到把窗帘收下来装回去,就该关门,上锁。 但是,没有意义了…… 关门没意义,上锁没意义,那只是两个普通的房间。 在今天之后。 秘密不再是秘密。 斜阳笼罩着她落寞的身影。 指尖点开手机,显示与清萝的聊天页面,一条“晚上回来吃饭吗”滞留在输入框里。 本应该打电话的。 ——嘀 大门开了。 闻若弦猛地抬头,看见宋清萝从外面进来,一下子起身:“清萝……” 宋清萝脸色有些冷淡,只看了她一眼,如同机械地扫描某个物件,毫无温度。 闻若弦往前迈了一步,被这冰冷的眼神冻住似的,定定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犹豫问:“晚上你想吃什么吗?” “不吃,我约了朋友去蹦迪,回来换衣服。”宋清萝转身进了客房。 她的大部分衣服放在这里。 闻若弦脑子一热,跟过去:“哪个朋友?” 屋里开了灯,柜门大开,宋清萝正在挑选衣服,看也不看她:“楚楚她们。” “她们?” “一起打游戏那些。” 闻若弦耳边霎时响起长长短短的“姐姐”,不禁皱眉:“我也去。” 宋清萝手伸向某件吊带,顿了顿,仍是没看她,目光只落在衣服架子上,没所谓地说:“好啊,去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适合夜店穿的。” “……哪些衣服适合夜店?” “吊带,短裙,短裤,越辣越好。” 闻若弦走到穿衣镜前打量自己。 素面朝天,及肩的长发随意低束在脑后,熨得齐整的纯白T恤,圆领子把锁骨都遮得严严实实,寡淡如白开水。 的确不适合夜店。 “我没有这类衣服。”她很是为难。 衣柜里唯一两件吊带背心,是当做内搭穿在里面的,外面总要披一件薄外套,或是短袖衫。 宋清萝淡声:“哦,穿我的。” 说着顺手从衣柜里揪了条吊带短裙,纯黑色,没有多余装饰品,看起来像是童装的尺寸,但布料弹性大,非常修身,对身体曲线要求极高。 闻若弦脸上显露出局促:“有没有长一点,带袖子的?短袖就可以了。” “没有。” “如果接受不了,就不要去了,不用勉强自己。”宋清萝漫不经心地说着,选好了自己穿的衣服,走向浴室。 “能接……”话没说完,闻若弦转过脸,就只看见宋清萝出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小狐狸生气了。 明显感觉到她的冷淡。 可是这种冷淡又与平常不一样,不像是吵闹拌嘴,刻意装出来的,很模糊,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来不及细想,她拎着裙子回房间,快速换上,再化了个淡妆,从仅有的三支口红中挑出唯一的正红色,涂满了唇。 这是用得最少的颜色,膏体还很新,继续放置下去就要过期了。 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闻若弦心怀着忐忑出去了,宋清萝正用卷发棒做简易造型,终于看向她。 妆容很淡,长发放了下来,眉眼依旧清冷斯文,唇上却少见地涂抹着浓艳的红,热辣短裙将玲珑曲线勾勒到极致,黑色又为她添了一分禁.欲感。 像一株神秘冷傲的黑玫瑰。 宋清萝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却又迅速转为冷漠。 很美。 很虚伪。 一个不喜欢喧闹环境,不喜欢喝酒玩游戏,从不穿得性感张扬的人,竟然如此豁得出去,宁愿勉强自己,也要跟着她。 在意她?关心她? 装什么呢。 “清萝……”闻若弦拘谨地站着,只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自在,被她这么盯,手脚更是有些放不开。 “这样可以吗?” 宋清萝“嗯”了声,转过去,继续弄头发。 闻若弦一怔。 似乎明白了哪里反常。 从前无论她做什么,清萝都要缠着她问东问西,凡是她用的,都感兴趣,现在却好像失去了热情,如同沸腾的水冷却下来,感受不到温度。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去吗?” 宋清萝后脑对着她:“你想去就去,我有什么可好奇的。” 还在生气。 是因为上午的事。 闻若弦没多想,只是叹气,开始思索着怎么哄…… . 八.九点钟,“NOTTE”灯火辉煌。 一楼豪华包间,灯光是黯弱旖.旎的粉紫色,天花板浮动着流水般粼粼波纹,氛围逐渐热闹。陆陆续续来了五六人,一个个穿得花里胡哨,浑身上下挂满了各种夸张首饰,彼此互相熟络地打招呼。 “哎,清萝,你带她来干嘛?上午不是才……”宋清萝被施楚宁拉到一边。 “她自己要来的。” “她说要来,你就带?都那样渣你了,你怎么还对她百依百顺?到底是被PUA傻了还是另有计划?” 终究是闺蜜了解她。 宋清萝冷笑一声:“我像是会白白被渣的人?从来只有别人吃我的亏,我才不会吃别人的亏。”她话说得强硬,目光扫过闻若弦的脸,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闻若弦静坐在沙发角落里。 她不喜欢这种环境,轻摇滚乐在耳边嗡个不停,头都要炸了,可是想到今晚得见“亲亲姐姐”的真面目,又觉得必须坚持。 倒要看看传说中的“奇姐”是什么人。 “我清萝宝贝呢?” 一个染着火红色长发的女人走了进来。 宋清萝立马蹦了起来:“这儿呢这儿呢,奇姐!” “我早就来了,等你好久,今天怎么回事嘛,以前从来都不迟到的。”她兴高采烈凑过去。 女人笑了笑,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语调温柔:“没办法啊,我接到楚楚电话的时候正好有客户在,一忙完就赶紧过来了。明天休息,今晚陪你玩个够。” “要不是我说清萝在,你才没这么积极过来。”施楚宁在旁边打趣。 宋清萝挑眉:“毕竟奇姐最宠我。” “就美吧你。” “哈哈哈……” 一番谈笑,其余人亦起哄,唯独闻若弦沉默不语,她捧起杯子喝水,视线却没离开过红发女人的脸。 暗光照得她脸色低沉。 “好像来了新朋友?清萝,不介绍一下?”调笑的功夫,女人注意到了闻若弦。 她投以宋清萝询问的眼神。 宋清萝懒洋洋趴在她肩头,余光瞥了眼闻若弦,随手一挥:“哦,是我一个同事,闻若弦,来凑热闹而已,没事,我们玩我们的,她自便。” 闻若弦震惊地看向宋清萝。 同事…… 她们,同事? 随后又意识到,上午的事情让小狐狸生气了,大概是在闹情绪。 想着,她松了一口气,也很配合地对众人微微一笑。 …… 大小姐身边的朋友都不是俗人,互相认识了,都是家大业大,行业五花八门的,自己有自己的独立事业,混得风生水起。 一边闲聊一边喝酒,闻若弦有意无意打量着“奇姐”,得知她本名庄奇,是一位调香师,经营着自己的香水品牌,业余也喜欢玩摩托车,还为清萝写的曲填过词。 洋酒摆上桌,大家玩起了卡牌游戏。这回是完全陌生的游戏规则,类似桥牌,宋清萝没玩过,一路输得叫苦不迭,连灌了三杯酒,遭不住,直呼庄奇救她的命。 “奇姐,呜。” “几杯酒而已,我替清萝宝贝喝了。”庄奇伸手就要去端她的杯子。 宝贝两个字很刺耳。 闻若弦皱眉,顿时手不听大脑使唤,快她一步,拿走了宋清萝盛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宋清萝笑容僵住了。 心头猛跳,划过微妙的情绪,仿佛回到从前她为她悸动的时光,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能引得她想出很多很多东西。 可现在…… 一个人的演技可以这么好。 明明自己不爱喝酒,不喜欢夜店这种环境,还要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好像很关心她,在意她。 小恩小惠算什么。 不及她为程苏然所做的十分之一。 清醒点,宋清萝。 …… 凌晨一点。 残月斜挂在夜空中。 闻若弦喝了不少酒,大部分是替宋清萝挡下来的,她酒量不好,容易上脸,走出“NOTTE”时满面通红,头也晕,有宋清萝的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两人坐上了出租车。 宋清萝喝得不多,整个晚上都在打牌、蹦迪,沉浸式做一件事能够短暂忘记痛苦,就像某种会上瘾的药,离不开。 可一旦抽离出来,延迟的痛苦会加倍。 车匀速行驶,街灯透过晦暗的玻璃照在她脸上,显出几分孤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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