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带你回家。 周徽看到台阶越来越少,大门越来越近,门口立着的金鸡阿鸾就要展翅飞翔。 快了,就快了。 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传来沉闷的一声响。 树梢的鸟飞走了,扑闪着翅膀挡住头顶微弱的阳光。 周徽眼前的天空也变成了锈红色,那是属于对未来预支的颜色。 就差一级台阶,就差一步。一步之遥。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那是梦碎的声音。 周徽仰头闭上了眼睛,冰冷的雨冲破压低的云层下来了。 拍打上皮肤是那样的冷,全身都冷透了。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也要把你带回去。 周徽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跑进寺庙,冲到她面前了。 她仰面倒在水泥地上,长发散落在地面,被雨水打湿,衣服贴着逐渐冰冷的身体,被雨水打透。 殷红的鲜血从胸口潺潺流出,一股一股,流进水泥地里,被雨水冲刷成一条条歪歪扭扭的粉色河流。 周徽探不到她的呼吸,摸不到她的脉搏,她听不到她的心跳声。 她听不到那曾经贴在她的心口,奋力跳动的生命力。 “你杀了她。” 周徽双眼通红,好像随时能射出两道血箭,她缓慢的转过身站起来,她的枪口指向那个魔鬼。 白世扬站在对面离她不到两步的地方,看向她的目光也异常复杂:“你没死……”他握着匕首的手有点抖,跟着声线也有点抖:“我明明看见你们昨晚被逼进那片橡胶树林,我明明看见你被那一枪打中,我明明已经把你警察的身份暴露给佤山的武装势力,你就算没死在那片橡胶林,你也绝回不去。” “是,我没死,我没有死,还没有揭穿你的真面目,我还不能死。” 周徽的枪口依旧稳稳指向他:“你得意的连最后的结果都没有确认,认为不管我有没有死在那个人手里,只要他把我们逼进橡胶林,只要把我们逼上山,我警察的身份只要一暴露,就必死无疑。” 周徽厉声喝了一声:“把匕首放下。” 白世扬脸上的得意一点点消失,他呓语般的喃喃到:“你没死,你来了。这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所以放弃抵抗吧,白厅。”周徽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她说:“你该回头了。” 轰—— 雷声大作。 大金塔外警笛声响起,是他们的警力提前到了。 周徽来到佤山,瓦卡大本营的时候,她看到满地的死人,看到成堆的尸体,发现了那张留给喻白的字条,它被揉皱了团成一团扔在地上的角落,鬼使神差的她捡起了它。 周伯年接到她的电话就赶了过来,竟然几乎跟她前后脚。 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周伯年带人冲了进来,他们很快将白世扬制服,救下那四个孩子。 与此同时,佤山也被禁毒大队带来的警力全部包围。 白世扬仰面长叹:“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七年,今天它终于来了。” 那个二十七年始终活在黑暗里的魔鬼终于见了光。 “带走!” 白世扬被铐上手铐,压上警车。 雨,突然大了。 红蓝警灯在雨雾里闪烁成片,纷乱的人群从眼前来回跑过。 周徽站在大雨里,世界仿佛变成一部无声电影,她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有自己慌乱剧烈的心跳。 她蹲下来抱起倒在水泥地里的那个人,她抱着她,无比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头发,她的鼻子,一遍遍亲吻她的额角,眉梢,她冰冷的唇。 “喻白……喻白……” 周徽闭上眼睛抱紧了她,贴近自己的心口。 咚——咚—— 微弱的两声,是她传递的信号。 “我天生心脏右移,我们原本就是心口贴着心口。” 黑暗里的那句话,突然点亮了心里的光。 周徽猛的睁眼,怀里的人轻微的动了动,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徽……带我……回家吧。” 她是中缅边境线上的一抹孤魂,游荡的太久,已经忘了回家的路要怎么走。但是有一个人,愿意在她这片荒芜而贫瘠的土地里开出花来,她看到有一个人越过一望无际的罂粟田,越过连绵起伏的山脉,越过孤寂无人烟的边境线,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个人对她说:“我带你回家,我们的家。”
第137章 一个月后。 十二月份的平陵市已经正式入冬。 办公室窗玻璃上总是蒙着一层雾, 有点看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冬日的阳光也被挡在后面。 从前,周徽不喜欢看不到阳光的感觉, 一定会将窗户擦的亮堂堂的,让太阳暖洋洋的挂在窗口。 但是现在,她知道,她的太阳不是那个。 整理完今天的工作报告,周徽看了眼时间,正好下午六点半, 她关了电脑, 套上椅背上挂着的大衣跟围巾, 推开门说了声:“下班了。” “哇哦!”办公室里一阵愉快的惊呼。 “周队转性了?咱们市局刑侦队多少年来第一次按时下班吧?” “周队那是着急去医院看嫂子,是不是周队?” 周徽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伸手拢了拢围巾,没有否认。 “周队,代我们向嫂子问声好, 等情况好一点,我们大伙一起去看她。” “好。” 走出市局大楼,周徽在停车场取了车, 发动引擎开往市医院。 一个月前, 佤邦对于白世扬和当地武装势力的围剿过程非常顺利,禁毒大队的李大队带人剿灭佤山十五个寨子跟头目, 在审讯过程中得知瓦卡大本营的血洗行动, 是由鬼子母传信, 怂恿山上其中七个武装势力合力上山围剿的结果。 至于那晚, 被关押在后院的喻白为什么没有出事,周徽始终没想清楚。 当时, 喻白情况危急,被送进急救室抢救十二个小时也未能脱离生命危险,她也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状态,直到两天之后在平陵市市医院醒来。 喻白那时候还在重症监护室,一周之后转入普通病房也没有清醒过来,周徽在病房里守了十七天,第十八天的早晨,喻白终于有了意识。 今天已经是喻白醒过来的第五天,今天早晨她的休假已经结束,必须回来处理儿童失踪案的后续工作,一个月的时间,案件资料已经上交检察院,白世扬被羁押,下周三,关于他的案件就要上法庭等待审判。 车已经开进市医院地下停车场,周徽没有直接去病房,绕出来又买了点水果跟排骨汤,提着上楼。 喻白的病房在三楼,316,单人间。 推门进去的时候,周徽看到病床上坐着的人,即将落下去的夕阳洒在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让明显比一个月前消瘦一圈的脸居然多了一丝红润。 她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小猪佩奇的玩偶,周徽发现她居然在听自己录下的录音。 听了两句,周徽脸就红了。 赶紧走进去,东西放桌子上就从喻白手里拿过来玩偶,按下暂停键。 “谁给你拿过来的?”她轻咳两声,抱着玩偶放旁边沙发上。 喻白看着她,消瘦苍白的脸上滑出点笑容,看起来精神很多,她靠在枕头上对周徽说:“你留在病房里的,今天你出院,护士把你的东西就先拿我这里来了。” “哦。”周徽依然脸热,低着头拆排骨汤的包装袋,老板打了死扣,她半天没解开。 “没想到你去佤邦还带着这个玩偶。”喻白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周徽手上动作一顿,想起来出发前的那天晚上,她鬼使神差的将这只玩偶装进行李箱,却始终没有勇气听曾经的录音。 后来到了佤邦,她几乎不敢将这只玩偶拿出来。 第一次鼓起勇气按下按钮,是白世扬来到佤邦,说完喻白曾经那些过往的那一天。 她终于拿出那只玩偶,听到她自己曾经录下的那些钦慕,那些爱意。 周徽不清楚自己当时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经的爱人。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她们都还好好活着。 不过,她记得当时玩偶里的录音,多了一段空白的杂音。 周徽在床边坐下,有点好奇的问喻白:“你是不是也录过音?当时你想录什么?” 她记得当时她怀疑喻白和秦桦、李永发的关系,喻白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她回家的时候,喻白在客厅里就抱着这只小猪佩奇玩偶,当时她没有在意,事后因为听到这段空白的杂音,周徽想,喻白当时也许也想要录些什么,不过由于卧底任务还没有结束,所以什么都没有录,只留下一段空白的杂音。 “我当时想对你说……”喻白伸手环住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柔声说:“我爱你。” 周徽耳根一热:“你怎么没说?” 喻白还是环着她的脖子:“我怕我说了就没有勇气再去佤邦,我怕我舍不得你。”她深吸一口气,从她肩上起来,看着周徽的眼睛说:“还有,我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 周徽倾身下去,她们拥吻在一起。 案子的后续工作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喻白的情况也一天天好转起来,周徽这些天,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最近局里没有什么大案,警局同事第一次体会到准时下班的快乐。 周徽每天一下班就往市医院跑,孙也最近忙着陪女朋友逛街、买衣服,下班后一起吃烧烤、聚餐的活动两人都很少参加,大有点要从此脱离他们的大部队,回家过日子的嫌疑。 众警员集体叹息两声,决定一块去吃大排档来安抚自己脆弱又孤独的心灵。 周徽照例下班就开车往市医院赶,每天想要一下班就见到喻白的心思不减,今早医生来查房,说再留院观察两天,没有问题就能出院了。 喻白也已经答应要重新搬回周徽家里住着,周徽打算今晚给喻白送完饭,就去她家里收拾收拾她的衣物日用品,还让她出院当天住过去的时候不那么手忙脚乱。 心情愉悦的提着医院楼下买的馄饨上楼,周徽刚走拐过三楼楼梯口就看见,病房门外两位身穿警服的警员值守,走近了听见病房里传来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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