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到了甜头,开始死心塌地的为瓦卡效力,瓦卡的势力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大,我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成为佤邦地区最大的毒枭。他去过一次大陆,回来后,对平陵市几家有钱人很感兴趣,他让我为他牵线搭桥,他要我去拐卖那些孩子,就这样我成了他手底下最厉害的人牙子。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魔鬼,越陷越深。直到我女儿病情恶化,从医院打电话来要爸爸。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我想收手了。” 周徽静静听着,看着桌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使劲搓了两下,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瓦卡送进监狱,我要亲手抓住这个由我一手创造出来的恶魔。但是,他太狡猾了,我几次派人去围剿都以失败告终。直到上峰派来支援,我终于带人在捕兽陷阱里抓到这个魔鬼,我终于能站在阳光下,我终于能回家了。” 周徽看着他,绝望的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远超出了他当时预料的范围,她说:“可你最后,还是一脚踏了回去。” “是啊。”白世扬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想要回去,哪有这么容易。我发现在处理瓦卡余党的过程中,他的势力范围远超出我能够控制的范围,他在外的眼线也时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他要挟我,如果我不再继续为他效力,他就要公开我的身份,揭发检举我做的一切。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毒品这种东西就是魔鬼,你和这种东西接触久了,自己有一天也就变成鬼了。我在边境线上和那些东西接触了整整五年,已经成了缅|北边境线上,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孤魂野鬼。再也回不去了。” 白世扬颓败的脸上一团死气,沉默了一会儿,他提了点精神接着说下去:“我只好照瓦卡的命令继续行事,我回到平陵市,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威胁恐吓曾经被他逼迫,为他效力的那四个商人。我躲在暗处,替瓦卡操纵着一切,直到秦正杰上位。他比瓦卡、比他的爸爸还要狠,他自诩太阳神,将红门分为十二门徒,发展成为十二个国家的地下贩毒网。 你看,人的欲望永远也不会满足的。瓦卡当年不过是想要在佤山活下去,那四个商人也不过是想要救回自己的孩子,我呢?想要还清高利贷,救我女儿一条命。多么简单而质朴的欲望啊!可是后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演变成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控制的灾难。 几年之后,我再结婚,又有了女儿津津。我每天沉浸在幸福里越久,我就越想要彻底铲除那些地下贩毒网。我开始暗中调查秦正杰的势力,派卧底打入组织内部,但是潜伏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直到在美国,我接触到喻白和纪深,我了解到他们跟我目标一致,他们也想要让毒品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于是,我开始培养他们,派他们去卧底,我想彻底扳倒秦正杰,彻底的铲除红门组织。我在平陵市和他们里应外合,三年卧底,狙掉秦正杰的大本营。” 周徽冷冷看着他,问:“既然事情真相如你所说,你憎恨毒品,想要将毒贩一网打尽,为什么还要陷害那些同僚为你的前程铺路?” 白世扬突然变得很激动,手铐跟审讯椅接触,碰撞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喘着粗气,红着眼睛说:“我没办法,周警官,我真的没办法。我想自首的,抓住秦正杰我就想自首的。但是……但是我妻子死了,那天我加班,晚上的时候变天了,我妻子给我来警局送衣服,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我女儿津津,那时候才三岁,她还只有三岁……” 白世扬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他痛苦的摇着头喃喃自语:“一夜之间,她没了妈妈,我怎么能……怎么能再让她失去爸爸。我不能,我不能。周警官,你说我怎么能这么做?” 周徽看着他,半天没有再说话。 等到白世扬渐Ⓘⓝ渐平静下来,她问他:“我还有一个疑问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曾经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像陷害那些同僚一样陷害喻白,杀掉瓦卡的那天晚上,你也同样可以把喻白杀了,为什么你没有动手?” 白世扬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周徽会这么问,沉默了一会,他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对周徽说:“二十五年前,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瓦卡送进监狱,结束这一切。在任务结束之前的一个小时,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们说我女儿死了,一个人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但我只能接着坚守在岗位上,我们救出那四个孩子的时候,我抱着喻白,她叫了一声爸爸,我知道那不是在叫我,可是那个时候,她就趴在我的肩头,我突然就觉得那一声是我女儿没叫出口的那声爸爸,我女儿也喜欢这样趴在我的肩头上。 如果瓦卡没有越狱,我的身份不会面临暴露,如果她可以杀光所有毒贩,一辈子不发现我,那该多好。那样,我永远也不会揭穿她,我想让她永远觉得我还是她心目中那个超级英雄。” 周徽看见白世扬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她不知道透过这泪光,他究竟看到了谁。 她叹了口气说:“你陷得太深了。如果一开始在瓦卡向你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你就拒绝他,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早在你把瓦卡送进监狱的那一年就去自首,之后的一系列惨剧也就不会上演。”周徽看着他的眼睛说:“白厅,拐卖那些孩子的时候你有没有过一次的心软,杀害同僚的时候你有没有过一瞬的不忍,踩着那些人的尸骨往上爬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你根本不配做欣欣和津津的爸爸。” “太晚了。”白世扬苍凉的呼出滚烫的一口气,摇摇头说:“这句话如果早二十多年有人对我说,我也许就不会走偏了路,可是这世上哪会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因为一时的贪念,再也回不了头。 即使现在坐拥万千财产,手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我女儿欣欣却再也不能开口叫一声爸爸,我的妻子再也救不回来。这就是报应!老天给我的报应。” 白世扬抬头看着周徽,眼里仍然还有泪光,他说:“周警官,你说的对,我不配做她们的爸爸。我女儿说起我的时候,总是特别骄傲,她们说我爸爸是一名缉毒警,是超级大英雄,抓好多好多坏人。可我最后,居然活成了她们心目中,坏人的模样。” 说完之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他开口了:“周警官,我知道你今天来为了什么。谢谢你愿意听完我的故事,我会信守承诺,把证据交给你。” 周徽等着他说下去。 “一年前,喻白从洛杉矶地下制毒工厂被救,曾经说过雅各布录了一卷视频,视频后来不见了,对吧。没错,是我带走了。我为了让他们当我的替死鬼,把那卷视频带走了,那卷视频能够证明喻白没有说谎,那十名惨死的卧底没有叛变,现在没必要了。视频在我女儿欣欣的墓碑下面,你去拿吧。” 说完,白世扬终于松了口气:“二十多年来,我每天都在害怕,现在,我终于不用再怕了。” 他的目光转向墙上并不存在的窗子,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女儿欣欣,她站在草地上向他招手,她的嘴上下动了动,她笑着叫:“爸爸。”
第140章 从看守所出来, 周徽给周伯年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那卷能够证明喻白和十名卧底清白的视频在白世扬女儿欣欣的墓碑下面。 周伯年立刻带人过去,小心的移开墓碑, 视频被取了出来,尘封两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市局的放映室里,一声声的惨叫听的所有警员毛骨悚然。 一整年的时间,八千七百六十多个小时,清楚的记录下毒贩的每一条罪证,记录下十名卧底怎么被折磨致死, 记录下喻白怎么被一天一天的逼疯。 “这帮畜牲!” 有人忍不住拍了桌子。 “周厅, 这个视频足以证明喻白没有说谎, 她是清白的,十名惨死在洛杉矶的卧底是清白的。” 周伯年脸上难过和激动的情绪交加, 长久的呼出一口气,望着窗外的阳光说:“是啊,他们终于能够被正名, 终于能够回家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周伯年转过头对周徽说:“喻白需要出庭作证,以受害人的身份提供证词。” 周徽面露难色:“但是她现在情绪不稳定, 不太合适出庭作证。” 让喻白再一次面对这些, 让她再经历一遍当时的绝望,周徽从心底里抵触这件事。 周伯年说:“因为案子有新进展, 开庭时间会推迟到十二月底。在这之前, 她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可是……”周徽还想要再争取, 可以让喻白不出庭的机会。 “为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 她会重新站起来的。”周伯年拍拍周徽的肩膀说:“相信她。” 下午回到医院,周徽将这件事告诉喻白。 病房里, 喻白的眼里滚下热泪,她对周徽说:“我会出庭作证,我要把十位同僚的尸骨送进烈士陵园。” 那天之后,喻白求生的本能似乎回来一些,这是个好的开始。 尽管她依旧很抵抗警局安排的心理医生,对周徽,也许她还能鼓起勇气把自己的过往揭开说上一次。 但是对于其他人,每次当周徽尝试安排她去见一见心理医生,她都会表现出一种如临大敌的抵御模式。 心理上的巨大障碍让她自动切断了与外界沟通的纽带,她拒绝沟通,跨不出心理上的那一步。 美国俄勒冈州疗养院那些名为心理治疗,实则审讯的心理咨询模式不断闯入她心灵的禁地,一遍又一遍的质问充斥耳鼓,那些声音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压得她要窒息。大半年的时间,她对心理咨询产生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喻白变得痛苦且焦躁不安。 几次尝试失败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周徽将她接回了家。 “在一个熟悉并且放松的环境里,病人更容易打开心扉,重新面对生活。” 接喻白回家后,她的精神状况确实好很多,周徽以为真如医生所说,她已经能够重新面对生活,面对曾经的那些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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