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似乎又被他逗笑了,眼尾轻轻一压,吸了口烟问到:“今晚寨子有客人来吗?” 阿青又愣住了,不过这回纯粹是被这个问题问倒,他想了想才说:“没有。” 掐灭烟头,扔在地上用高跟鞋碾碎了,喻白抬起头,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扬了扬下巴:“后院里那批‘货’,没人来接?” 啊,原来是问这件事情。 阿青松下一口气,摇摇头规矩的回答她:“没有。” 喻白低着头皱起眉头沉默半分钟,接着沉下一口气,眉头一展,从车身前站直了。 她侧过头,莞尔一笑:“我知道了,阿青,去忙吧。” 高跟鞋“咔哒咔哒”踩着进了寨子大门,女人烫成卷的长发只用一只发夹卡住少部分头发,其余全散落在肩头,山顶的晚风一吹,扬起一阵香风,留下一片香艳,惹的保镖们自动让路。 伴随着一片“喻姐晚上好”的声音,阿青在门外被一群保镖围住,吓得后退了一步。 “干嘛?” 为首的一人长得人高马大,一个顶阿青两个壮,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堵墙,是寨子里保镖的首领,看着阿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最后拍拍他肩膀叹口气说:“阿青,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守门了,去后院看那批‘货’去吧。” 阿青一脸茫然:“为什么?” 首领痛心疾首:“因为寨子里的女人不会去那儿。” 阿青:“…………” 喻白推开竹笆制成的门,屋内几个男人正用缅甸语聊天,每个人身边一个或两个穿筒裙、戴银饰的年轻女子跪在一旁,往男人嘴边送上美酒。 几张面孔转过来:“喻姐回来了。” 喻白微微颔首,径直走向首位坐着的男人身边,叫了声:“瓦卡哥。” 男人端着酒杯咳了两声,抬起脸:“今晚去春光夜总会,都处理干净了吗?” 那是一张典型的缅甸面孔,肤色偏黑,颧骨较高,鼻梁扁平,上了年纪的一张脸。 目光却格外的锐利,像一只苍老而身经百战的鹰,眼角处一道两寸长深可见骨的疤,喻白清楚的记得,那是二十五年前男人为了躲避两国警方的逮捕,带着几个尚未长大的孩子做人质,逃命中掉进自己制作的捕兽陷阱里,让尖利的石头给划破的。 至今,喻白还清晰的记得男人凄厉的叫声,那些嘶哑到变了调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人发出来的,那时六岁的她就跌坐在捕兽口边上,沉静而无声的低头看着那个将他们当做牲口、当做货物随意买卖的男人,那个逼着他们端起枪自相残杀的男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不堪一击,古怪而扭曲的面孔里只剩下懦弱和恐惧。 如今,这张面孔和二十五年前捕兽陷阱里看到的别无二致,一样的贪婪、狡诈、阴毒,一样的懦弱、无能,只是比那个时候年老一些,看起来更脆弱一些罢了。 “都处理好了。”喻白对男人说。 瓦卡点点头,“处理好就行,死条子还敢跟踪我们?老子让他立马见阎王。” 说着顺手搂住端着果盘女人的婀娜腰肢,引来女子剧烈的挣扎,手里水果滚落一地。 “瓦卡哥,对待女人要温柔。”旁边有人笑着提醒。 瓦卡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在女人腰上掐了一把,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厉道:“我只知道,不服从我的人就要死!”他眯起眼睛,阴毒的目光似两条毒蛇,从眼底慢慢爬出,他缓慢的问到:“你想死吗?” 女人拼命的摇头,眼角淌下两行混浊的泪水。 屋里的笑声停止了。 没人再敢劝他。 瓦卡环视一圈,松开了女人,把她往墙角一推,额头撞出一大滩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喻白目光顺着一瞥,平静的眼底不见一丝波澜。 “死了个条子,叫咱们费了这么多功夫。”瓦卡根本不在意刚才那个女孩,他笑着抬起头,看向喻白:“我的孩子,你做的很好,快坐到我的身边来。” 喻白收回目光,坐过去。 瓦卡苍老的目光注视她,等她坐下就开口了:“明天跟我一同去拜佛吧!” “拜佛?” 瓦卡锐利阴翳的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阴沉沉的说:“鬼子母还有两日就会到达佤邦!后院里那批‘货’该找个买主了!” 斑驳的树影在窗前摇曳,男人阴鸷的目光变得激动而癫狂,爆发出一连串嘶哑的笑声:“属于我的时代终于到了!我要让这片土地重新开满罂|粟!我要重建属于我的文明——” 漆黑的天幕下,隐藏住一切罪恶与贪婪的种子,掩盖住所有血腥与残忍的事实,这句话回荡在无人知晓的深山之中。 清晨,佤邦村屋。 周徽端着牙缸从村口刷牙回来,看见司机正在厨房生火做饭,就想进厨房跟他再聊聊“鬼子母”的传闻。 一进屋发现吴局也在,手里抱着盐罐正跟司机讨论早饭吃什么。 司机:“油条……土豆……” 吴局:“……飞饼……拌饭?” 周徽只能听懂简单的几个词,端着牙缸在厨房门口站半天也没听懂他们到底要吃什么,正打算回去叫翻译过来跟着聊聊,司机抬头看到她,居然走过来用中文跟她打了个招呼。 司机:“早上……你好?” 周徽:“……” “早上好。” 司机的中文水平跟她的缅文水平不相上下,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半分钟,果断放弃交流。 司机进厨房继续跟吴局讨论早饭问题,周徽回房间洗脸,收拾桌椅板凳,方便一会儿大伙起来吃早餐。 一边擦桌子,周徽一边想凌晨时候吴局的那些话,那些话就像是鬼魅一般,飘荡在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鬼子母’从来没有在警方视线里出现过,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们几十个警察在缅|北边境守了他快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却连这个人的一张照片都没拿到。” “他是一个反侦察的高手,懂得怎样躲避警方的眼线和追捕,那是我从警二十多年遇到过最强劲的对手!但我甚至至今不知道他是谁?”吴局颓败的语气让在场所有警员不寒而栗。 二十五年前,缅|北边境线上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牙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和瓦卡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神秘的联系? 为什么当年瓦卡在佤邦山区里一落网,这个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抓不到一丝痕迹? 而在二十五年后的今天,瓦卡越狱之后,这个人又如同看不见的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出来,犯下十起案子,来满足瓦卡这类人肮脏的私欲。 桌子擦干净,吴局进来了,手里端着油条跟甜茶,司机跟他身后,手里端的是土豆飞饼。 两人把吃的放桌上,似乎又准备去厨房,几个小警察从门外钻进来,连比划带说,告诉司机不用再去厨房,他们连茶杯碗筷都拿进来了。 韩尉最后进来,端了一碟墨绿色的菜,勉强能看清花生碎、卷心菜、蚕豆的配料,不知道是什么。 “都尝一尝?”吴局指着桌上这盘墨绿色的菜,对大陆来的警察说:“发酵茶叶沙拉,算得上咱们缅甸的特色美食了,对吧,师傅。” 司机胖圆脸上露出一个笑,附和到:“对,对,茶叶加上芝麻油、花生、蒜、椰肉、姜混合发酵,再和卷心菜、小米椒、花生、蚕豆拌在一起。挺开胃的,各位警官尝尝看。” 几人动筷尝了一口。 “味道蛮特别的。” 胖司机见他们喜欢吃,瞬间来了兴致,给他们又介绍了几道缅甸美食。 “案子结束我们一定去吃。” “干脆你来给我们当向导吧,你不是说佤邦这块地你熟?” “哈哈哈!” 饭桌上,神经紧绷的警察们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短暂的放松让他们暂时抛开沉重的心情。 但很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这份宁静。 笑声停止了,所有人看着吴局接通电话后越来越沉的脸色,神色一紧。 吴局挂断电话,抬起头对司机说:“师傅,咱们得提前出发了。” 周徽眉头一紧:“吴局,出什么事了?” 吴局叹了口气,站起身说:“春光夜总会传来消息,瓦卡的军师昨天夜里又出现了。”
第119章 清晨, 八点十分。 吴局和周徽他们这些大陆警察,重新坐进破旧的皮卡车车斗,司机载着他们开往红灯区的春光夜总会。 司机开着窗, 一手开车,一手抓着个土豆飞饼吃的满嘴油,两口塞嘴里,从肩膀上扯下来已经黑成抹布的毛巾随便一擦,朝后面喊:“哥几个饼够不够吃,不够我这还有哈!” 孙也和几个小警察坐车斗里抓紧时间吃饼, 抽空叫翻译回他一句:“够吃!够吃!司机大哥, 咱们多久能到地方?我们着急。” 司机在石子路上把油门踩到底, 大声说:“照这个速度,二十分钟就能进城!进城过两条街, 就能看到春光夜总会的大招牌了。” “那敢情好。”孙也咽下去最后一口饼,扒在车斗边上吹风。 司机跑车拉人跑了几十年了,对佤邦地区非常熟悉, 果然如他所说,二十分钟后就进了城,两条路口一穿, 就看到春光夜总会的大门。 春光夜总会是个金碧辉煌的建筑, 春光夜总会的大门是个金碧辉煌的大门,门口四根两人宽的立柱, 全都包裹上金箔, 在周围一众褪了色的灰扑扑的招牌中异常显眼, 看起来非常气派, 瞬间把整条街上的酒吧、夜总会都比了下去。 佤邦的城市像个落后的小县城,红灯区这片很多地方还没修水泥公路, 卡车开进来扬起半人高的尘土,引来一阵女人的叫骂。 几个警察刚跳下车斗就被迎头泼了一身水,正想骂人,对面的罪魁祸首倒先开口了:“大清早就想开荤?老娘还没开张呢!” “我们不找你开张。”吴局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看清了夜总会大门旁边犄角旮旯里站着的女人,试图解释。 女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甩了甩空了的脸盆,拿眼睛斜着瞥了他们一眼,显然理解错了吴局的意思:“整条街上的鸡都没开张呢!你们想找谁都不行!” 十几个警察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难以形容。 卡车司机手肘撑着车窗看乐了,手往出一递,对女人说:“给钱也不行?这帮人可都是大老板!有的是钱!” “是吗?”女人眼睛一亮,态度瞬间变了。 “那几位老板想来点什么服务?我这就叫姐妹们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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