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哥们这么痛快,那好说。我肯定……”胖司机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看见吴局手里的钞票不但没有面露喜色,甚至还面色惊恐的朝后退了两步,转身就想跑。 吴局身材高大,似乎比司机还要壮一圈,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堵墙,在他身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说:“你跑什么?刚不是要钱吗?过来拿着。” 胖司机的背心被吴局提在手里,想跑也跑不掉,他于是只好促狭的笑了笑:“不不不,警官,您别逗我了,我哪敢多拿您的钱。” 原来吴局从皮夹里掏出来的不是钞票,是警官证。 一个证件就把胖司机吓得现出原形,一个证件就把胖司机吓得不敢再耍花样。 吴局于是松开他的背心,喉咙里又发出一声笑,他收起皮夹,翻身上车,居高临下对着胖司机说:“那你就过来好好开车,把我们送到地方。” 胖司机老老实实爬上驾驶座开车,卡车在土路上咣咣当当,吴局抓着车斗边缘对周徽几人说:“快到了,最多半小时,咱们就能到城里。” 周徽接上话头:“这村路还挺难走的,平时出个任务啥的方便不?” “嗐,咱们这就这条件,不方便也得办案不是?”吴局用手当扇,给自己扇了两下风,对周徽说:“周警官,你看咱们到了地方也三点多快四点了,咱们直接在春光夜总会休息?我中午打电话让老板给收拾出几间房间,也方便你们问话。” 周徽他们来这里配合行动,当地环境不熟悉,听吴局安排最为妥当,而且周徽也确实想再尽快去春光夜总会找点线索。 喻白出现的当晚和什么人见面,和什么人交易,瓦卡是否露过面,他手底下还有哪些没被警方查出来的势力,这些都需要去再次核实,夜总会里应当能找到蛛丝马迹。 哐当—— “妈了个逼!我|艹|你xx……” 卡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又停了。 周徽的思考被外力强行掐断,一秒拉回现实。 吴局警告的冲前面吼了一句:“又耍什么花招?” 胖司机欲哭无泪,打开车门跳下车,说:“这回是真、真、真开不了了,警察大哥,车、车没油了。”他打开油箱给他们看,证明他真的没撒谎:“我没骗你们,我真没骗你们,真没油了,不信你们下车来看。” “是没油了。”吴局下车确认过之后,合上油箱,站卡车边上一叉腰说:“嘿!今个撞邪了?” 周徽两手一撑也跳下车斗,跟吴局商量要怎么办? 凌晨三点钟的荒野,待着一晚上实在不是办法,太不安全,一车警员,最近几天高强度工作,今天又坐一天飞机、卡车,路上颠簸的根本没法睡觉,也确实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 如果不是上级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七天,佤邦这里又突发变故,周徽不会冒着个险,让所有人跟着赶夜路。 黑漆漆的夜空上方,吹过一阵阵风,黑影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昏黄的车灯直筒筒的指向前方,很快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这地方瘆得慌。”卡车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年轻的小警察在车斗里窃窃私语,第一次出差这么远的地方,越了几重关卡,来到佤邦地区的小村子,多少有点紧张。 “没事,这以后的工作当中啊,你还会碰到比这更奇妙的出差体验。”韩尉拍拍小警察的肩膀,吓得那人肩膀一抖,差点从车斗上翻下去。 韩尉语重心长,继续对小警察说:“让你雨夜出个现场,去下水沟抬个尸体了,或者处理个碎尸什么的,相信韩副,你会发现今天你所经历的都不算什么。” “韩副……”小警察欲哭无泪。 韩尉笑眯眯安慰:“没事,不怕哈!咱们都受过唯物主义教育,还怕这些?再说,有你韩副保护你呢!” 小警察用力点点头:“韩副,你真好……” 车下边的草丛里,周徽、吴局和司机三人还在商议今晚住哪的问题,荒郊野岭的找不到油让卡车再次发动。 “要不……”商议半天无果,胖司机搓搓手掌建议:“警察大哥,要不你们还是跟我进村吧,我家就在这村子里头,你们住我家里去。” “只能这样了。” 吴局说:“住宿钱明早送到地方一起给你。” “好,好。”司机局促的笑着搓手,说:“警察大哥什么时候给都行,您还能赖我账吗?” 一行人拎着行李下车,司机打着一盏惨白的手电,朝前面小路口一晃:“我家就在前面,往前数第五个门就是。” 司机领着他们一行人很快打开院门,周徽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左右环顾周围环境,典型的缅甸村屋,木桩做骨架,上边用粗毛竹做房椽,竹笆做门窗,上边盖着草帘子,四周用竹笆固定。 “家里就你一个人住?”吴局问。 司机打开灯,“就我一人,这不还没钱娶老婆嘛!” 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家具,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没有被褥,就床头一张薄被,一张席子,缅甸常年高温,蚊虫又多,铺席子凉快还能驱蚊虫,很多人家里都这么铺床。 周徽前几年执行任务来过一次,当时跟张裕南抓一起走私案的主犯,从云南一路追到仰光附近,结果犯人躲进村寨挟持了人质,周徽跟着在村子里蛰伏了三天,终于把人抓住带回去,后来案犯在缅甸警察局待了一周办移交手续,当地警方没处安排他们,周徽于是又在村子里跟着住了一周,对当地人的习惯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 “喝点甜茶。”司机搬了几张竹编的凳子,在桌前拿下几只杯子,用毛巾搽干净,倒满了给几人端过去:“后面还有几件空屋子,我去收拾收拾,正好够你们住。” “师傅,你别忙了,一会儿我们自个收拾就行,将就一晚上,不好麻烦你。”吴局这会倒是客气起来。 “不麻烦,不麻烦。”司机擦擦额头上的汗:“您喝茶。” “诶?好喝,这是怎么做的?”小警察问。 喝起来有点像奶茶,不过比奶茶甜,茶色呈褐色,大陆来的警察都没见过这种茶,司机于是给他们介绍:“红茶做茶底,加奶和糖。几位警官喜欢喝?那我再烧点。” “哎!你不用……”周徽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已经跑去烧茶了。 佤邦虽然被称作“小中国”,很多年轻人都会说中文,但是毕竟不是完全普及,附近小村子很多人还是只会说缅文,所以一路上基本一直是吴局跟司机搭话,市局跟来的翻译来回两边翻,总有点时间差,这会当然叫不住司机的脚步。 不一会儿,端进来一壶新茶,甜腻腻的味道在空气里飘散。另一只手里,他还端了一碟点心,像是油炸出来的,和国内卖的炸物不太一样。 司机说:“这叫buthi kyaw,将葫芦捣碎油炸,松脆的外壳下面是松软多汁的嫩葫芦,再沾上罗望子果制的甜酱,是一道缅甸常见的油炸小吃。” 边吃边聊的途中,司机忍不住好奇:“你们几个外地来的吧!也是警察?大半夜来红灯区要干啥?做男模?” 司机嗦嗦手指头上沾上的甜酱,自动过滤掉周徽的性别,跟他们瞎聊。 所有人:“……” 这人绝逼是个智障。 “瞎问啥?”吴局眉峰一压。 司机摆摆手:“嗐,我就好奇问问。”他坐在竹凳上,手指头随便一指说:“下午你们那向导,没跟我说清楚你们身份,要知道你们是警察,这单生意我就不做了。这警察我躲都来不及,我犯得着上赶着触自己眉头吗?”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不中听,翻译犹豫半天才决定要不要翻,照着司机原话说出来,几个警察脸色都有点无奈。 男人像是没察觉似的,自顾自的接着说:“你们去红灯区查案的吧,查什么案子?是不是……” 吴局一拍桌子:“都说了让你别瞎问,嘿!你这个人……” “查失踪案?”司机没理会吴局的怒气,眼神压了压,瞳色在光线的作用下深了几分,他缓慢的补充:“小孩失踪那个案子?” ! ! ! 瞬间,十几道视线同时打在他脸上,紧紧盯住了这张面孔。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知道你们要查什么案子,我也知道是谁拐走了那些小娃娃。” “是什么人?” “人?”男人歪着头,缓缓的抬起眼皮,以一个十分古怪的眼神看向他们,他说:“那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 深深的恐惧从男人眼底最深处渗出,他牙齿打颤,脖颈通红,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很久之后,一道极其压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向上,终于破土而出,男人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 “是恶鬼,是鬼子母,是鬼子母又回来了!”
第117章 屋外的风吹得竹窗“乓乓”作响, 强烈的诡异感刹那间涌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你胡说什么?!”吴局眉毛一横,眼底染上阴翳的颜色警告到:“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你进局子?” 司机吓得身上的肥肉都抖了两抖,搬着竹凳坐远了点, 才敢憋出来一句:“我没胡说!” “你……” 吴局气的不轻,手指抽风似的一指,转身就想掏手铐。 这个架势倒让周徽纳闷了一下,视线一抬,恰好和韩尉目光一撞,两人不约而同的一挑眉, 脑海中蹦出同一个想法。 反应这么大? 吴局的反应确实太大了, 大到不合乎常理。 周徽过去拦住吴局掏手铐的手:“吴局, 让他说。”她拦下吴局,抬头看着司机说:“你说你知道丢的那两孩子在哪?” 男人听完一愣, 随即说:“丢两个孩子?你胡扯!光是村头吴家就丢了俩,村尾的杜家也丢了一个,加上昨天去城里报案的, 至少四个人。” 周徽眉头一皱:“你确定?” “我咋不确定,都一个村的,谁家少了几个人都知道。”男人梗着脖子说, 生怕周徽不信似的。 周徽倒没有不信, 但是警局的一帮警察瞬间炸了锅。 “四个人?怎么会是四个人?” “昨天和缅方警察刚刚通过视频会议,明明确认就两个。” 周徽这个时候不得不开口了, 身子调转了个方向, 视线一压问到:“吴局, 给我们解释解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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