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老师。” “只要你说出当年太极殿下的秘密。”李伯清扯起被子盖在身上,声音渐渐慵懒下去,“你走罢。” “老师。” 李伯清摆了摆手,呼吸落入浅睡的前奏,不再理会青雨了。 屋中央的大锅还在咕噜噜热着酒,熟悉的香气从封口钻了出来。 是故国的冰梅酒啊。 “老师,我能带坛酒走么?”青雨望向榻上背影。 那人没有说话,只轻轻摆了下手。 “谢谢老师。”青雨手伸进滚烫的水里,拿起一坛。 放在怀里,向李伯清深深鞠了一躬。 出门来,姜帛、李宴然和荆泉一个都不在。 青雨忽然觉得雪地里空寂寂的。 院子里练功的那几个年轻人这会儿都穿上了衣服,正坐在棚子下念书,摇头晃脑的,眼睛却偷偷朝青雨的方向瞅。 青雨假装没看到他们,感知到姜帛的所在,青雨便向另一方向走去。 村落里袅袅上升着炊烟,黄昏映照着老树,远处山壁裸露的石头被四季不败的青松虚化,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恬淡得不真实,青雨不禁想。 倘若当年她没有放那一把火,会不会她也有老师这样的机会在这里度过她的晚年? 姜帛正在一棵很高的柿子树的分叉上,够着半边身子去摘树枝上坠着雪的红柿子。 身上连斗篷都没穿。 荆泉和李宴然站在树下,一人扯着斗篷一边,只见姜帛摘到一颗柿子就往她二人的方向扔下来,她扔得准,这二人接得更准,只是如今树上柿子略显零落,并不集中,姜帛摘完一个就得换位置去摘下一个。 因此她们动作虽利落,柿子却没摘到几颗。 青雨远远站在土房子的一角,如此情景里,她不禁又想。倘若当年她没有放那一把火,那么今日她与这几人相遇时,早已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了,又兴许她根本遇不到姜帛。 这样想的时候,只见那边树上的姜帛正在往树的更高处爬去,那边有一枚柿子高高悬在树梢。 姜帛够了半天,手指好几次碰到,却无法摘到。 青雨不知在想什么,她轻轻看向那棵树。 突然间,柿子树开始唰唰往下掉柿子。 “我的天!”荆泉和李宴然忙往旁边跑。 柿子像下雨似地落向雪地,一砸一个雪坑,姜帛愣在树上半天没反应过来,神仙显灵了吧! 她高兴地坐在树上,等着柿子自己掉完,荆泉就比较惨了,没跑得及,被一枚柿子砸了满脑袋糨糊。 姜帛愈发觉得解气,捧腹笑了起来。 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屋檐角落里的一个人。 青雨正看着雪地里狼狈不堪的荆泉,脸上浮现淡淡的笑。 她居然笑了。 姜帛怔了几秒。 青雨的笑可是比金钱还难得。 看来这回上山没错。 但是姜帛马上又注意到青雨手上的酒坛。 姜帛对酒坛的记忆不太好。 而且她总觉得青雨这种人和酒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青雨可能感觉到姜帛的视线,于是朝姜帛看过去。 姜帛眼睛顿时更亮了。 青雨朝她举起手里的酒坛晃了晃,嘴唇动了下,说的是:“下来。” 姜帛立刻就从树下飞下来。 然而她错误估计了雪地的受力点,于是优美落下的身姿在触及地面时摔了个仰面朝天。 荆泉捡柿子捡到一半,“姜帛,这会儿不是该睡觉的时候。” 姜帛侧过头瞅向她,“腰断了,扶扶。” 荆泉:“别闹了,我腿也断了。” 李宴然已经捡了一大包柿子,闻言看向她俩:“你们两个不要偷懒,快起来捡柿子。” 姜帛:“腰断了……” 荆泉扔下已经捡了的柿子,往雪地里一趟:“我腿也断了……” 青雨缓缓走过来,“既如此,我请你们就地围炉饮酒。” 姜帛诈死般坐起来,“我去捡柴!” 荆泉:“我去劈柴!” 李宴然犹豫了一刻,道:“我去捡块石头把她俩腰和腿砸断。”
第75章 好长的路 这可能是澡堂。. 就地终究是不合适的, 因为没等她们生起柴火,这村里的村民就发现有人偷柿子。 “这柿子树居然是有主人的,宴然你怎么不早说!”村民举着锄头朝她们走过来时, 姜帛慌张责备道。 李宴然:“上次来已经是九年前, 早不记得这树是否有主人。” 姜帛:“现在怎么办?” 李宴然从腰间摸出荷包, 鼓鼓囊囊的,感觉里面装了很多钱。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李宴然朝那两个村民走了过去。 果然那村民收了钱便离开了。 然而这时另外来了两个人,姜帛认出那是在雪庐院里念书的其中两个。 怎么意思?这柿子树也有他们一份? 两人走近, 依姜帛观察, 这两人年纪应与她差不多,就是看起来太过严肃,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有什么事?”李宴然过来挡在他们前面。 其中一人先朝青雨鞠了一躬,然后说:“父亲让我们转告您,不要再到这里来了,这里没有你的老师。” 李宴然下意识去看青雨的表情,可是青雨脸上甚至没露出任何可以称之为表情的变化。 姜帛在心里暗暗‘啊’了声, 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突然在这个时候, 姜帛感到眼前一道白光晃了过去, 就见荆泉冲到最前面拽起说话那个人的领子,“你也回去转告你家父亲,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这矜国就没有我家殿下去不得的地方,。” 说完她将那人丢进雪地里。 另一人上前欲讲道理, 可是忽然回过味来, 遂与地上那人同时以惊诧的眼神看向青雨。 殿下? 难道是…… 姜帛挡住他们的视线:“是我家的, 看什么?” 两人没有回答。 李宴然将姜帛拉到一边,让那二人先回去。 “不来就不来,有什么了不起。”待二人离开后,姜帛朝雪庐的方向哼了声。 “姜帛。” “诶。”姜帛听到青雨叫自己名字,条件反射转了过去。 青雨神色仍然淡淡的,“我的腿走不动了,你背我下山,好么?” 姜帛瞳孔微动。 这好像是青雨第一次主动让她帮忙。 当然可以。 赴汤蹈火都可以,何况是这般简单的事。 姜帛马上蹿到青雨面前,伏下身子,待青雨上来时,姜帛挽住青雨膝窝,将她背了起来。 青雨头靠在姜帛肩上,姜帛能感觉到,青雨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 下山路上,姜帛故意与李宴然和荆泉拉开一点距离,才对青雨说:“你别放在心上,人老了说话就是容易让人生气。” “姜帛。” “嗯?” “我只比他小七岁。” 姜帛:“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点也不老。” 青雨不知在想什么,姜帛只能感觉她的头软软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就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该怎么安慰呢。 “要不——” “不要。”青雨在姜帛开口之前就阻止了她。 “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呢,”姜帛道,“我打算给你讲个笑话。” 青雨捂上姜帛的嘴,“别说话,我们的马车已经被人偷走了。” “什么?!”姜帛往山下望去,暂时只能看到蜿蜒覆满白雪的山路,离山脚还有好一段距离。 神仙就是好啊,能未卜先知。 “那怎么办?”姜帛问道。 青雨:“让李宴然安排吧,她对这里比你们熟。” “宴然!”姜帛停下来等李宴然她们。 李宴然以为姜帛要换人:“好,我来。” 姜帛往旁边一撤,像护食的雀儿,将青雨藏在自己身后,“不是,我们的马车被人偷了,天色很晚了,你想想我们今晚该怎么办。” 李宴然看向山下,根本看不到山脚,“你怎知我们的马车被偷了?” “感应。” 李宴然才不信,但瞧着姜帛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这附近没有马车能租,待会儿到了山脚,往外走出三里路有一座驿馆,我们可以去那里住一晚,明天我从驿馆借匹马回去再带一辆马车过来,只能这样了。” 荆泉赶上来,“那我先去通知驿馆准备房间,你们慢慢下山。” 李宴然拉住她。 “做什么?”荆泉疑问。 李宴然瞅了眼闭着眼睛靠在姜帛背上的青雨,“我随你一同下山。” “让姜帛一个人陪着殿下,她行不行啊?”荆泉反问。 姜帛:“我怎么不行了!你赶紧走,让人在驿馆烧好热水。” 李宴然将荆泉拉走了,走的时候荆泉一直回头,嘴里念叨着:“姜帛行不行啊。” “你别管了。”李宴然掰过她的头。 荆泉凑到李宴然耳边,“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怎么觉得姜帛现在和殿下走得越来越近?先前失忆还特意将殿下给忘了,她俩是不是有什么?” 李宴然心说这木头还能有开窍的时候,故意问道:“有什么?” 荆泉琢磨着,“先前殿下将姜帛关梧桐殿里泡澡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她们两个是不是已经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了?” 李宴然欣慰:“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没想到荆泉并不太惊讶,边走边说:“那今晚安排房间让她俩一间好了,左右房间空出来,我们住远一些,洗澡水让人整夜烧着,要用的话能及时供上。” “你还有这悟性?”李宴然惊诧道。 荆泉:“经过上次梧桐殿泡澡那件事以后,我总有种预感这种事情会成真。所以我特意找宫里的老人问了问,就知道会有一天用的上,你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李宴然朝她投去敬仰的目光。 天已经黑了,森林在夜色中暗了下来,可以看到山脚依稀的灯火。 很长的沉默过后,姜帛看着雪地里自己踩出的坑,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 “青雨,这些年你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找人与你一起分担?” 姜帛没期待青雨会回答她。 但是她听到背上传来轻轻的:“没有。” “为什么呢?”姜帛问道,“我觉得很多人都想要帮你,但为何你只让木先生成为你的侍者?” 青雨叹了声气,“你不明白。” 姜帛微微将头偏向青雨,对她轻声道:“你只有说了我才会明白。” 青雨却将头转向另一方向,“你总是这样追问个不休。” 姜帛:“因为你总是不肯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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