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比你们想得都要早很多。十二岁的时候。” “……这么早?” “也是无意,很小的时候,看到过那张领养证明,虽然后来就被妈藏起来,再也没见过吧。姐,你也知道随师傅那人,表面上听咱妈调遣,满脸正人君子,可背地里还那么多不好的癖好,可不敢被咱妈知道。你们不方便出入那些地方,抓不住他把柄,我可抓得住,拿来要挟一下,问出当年的事也不难。当然,随师傅最拿小孩子没办法,发个誓拉个勾就过去了…… “谁收留的我,谁扔掉的我,要站在哪边,太容易想明白了……” “星星……” “哈,至于现在这事,我只是想赶那些人走而已……他们自己不好好寻出路,赖在这里,既想做黑活儿,还不想担责任,出什么事,就让咱妈担着,这算什么?就凭他们祖上当年,呵,都快大半世纪的旧事了,还得替他们卖命吗? “我知道,咱妈当年是被水龙门的人救的,手艺本事都是从那里来的,可这些年,还的还不够吗?连人命官司,都要尽力促成无期,让他们的人活着,可他们呢?一出什么事,跑不了就供出咱妈来当挡箭牌,明明咱妈没参与的事…… “我知道,任家家业已经很大了,‘江湖道义’这种东西,扔不得,一旦扔下,就是墙倒人推、万劫不复。所以这件事,咱妈做不得,你也做不得,只有我这个,原本就来自水龙门后裔的‘白眼狼’能做。 “官方的人要遣散他们,总不能怪到你们身上。交给检察院的任家涉黑的证据,只是看上去吓人,现在这么久了,他们那么专业,应该看出其中被我造假的成分了。所幸木已成舟,成命收不回来了吧。” “可是星星,那些人……不会那么容易被遣散的……至少会找你要个说法……” “姐,我不论走到哪里,带的可都不止一双眼睛。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 “嘿……”任蓝无奈笑笑,“真是,我还是老把你当小孩子。老想着,你比我小九岁,刚来的时候,跟个豆包似的……” 说完刚刚那些,见任蓝并不动怒,任星如释重负,便蹭过来,抓着她的胳膊:“啊?人家现在不可爱吗?不像豆包了吗?” 任蓝只好嫌弃地甩甩:“去,别想卖萌混过去。眼下这事以后再说……十二岁?跟踪随师傅?你那时候就敢一个人去清水河了?” 任星一愣,没想到他姐问的是这茬,连忙解释道:“……呃,那个,我什么都没做啊,谁知道随师傅他那老相好做的是红灯区的生意,我也没办法啊……” “呵,行啊,你抓了他的把柄,我就不信他没你的把柄,等哪天好好问问……” “诶不是,姐!我错了!哎,哎,你问随师傅可以,但千万别告诉妈啊……” …… 任家的事大概有了眉目,可与此同时,燕京地铁13号线,终点站,余弦也才应阿极所托,刚到目的地附近。 她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从地铁口出来,面对着荒凉的旧建筑区,听着远处工地轰鸣的机器声,还有货运火车呼啸而过的嘈杂,还不知道,看似稀松平常的地方,里面的情形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闻山白用目光测量着行动路线,距离要下手的目标,只有三步。 她这时候的表情,就像劳累了一天的屠户,看着最后一头待宰的牲口一样,必须动手收拾,可又想拿出各种貌似仁慈的借口,来劝自己偷懒。 她暗自嘲笑了自己,明明是害怕吧。都被逼到绝路了,竟还有功夫考虑该不该反击。 记得肃衣开玩笑时曾说过,那个地方,是最合适下手的位置。 那么,就看看是不是吧。 需要支开的,是刑警队来的队长,他刚好控制着那个小头目…… 所以…… “司徒警官……”闻山白捂着左侧肋骨,勉强站起身来。 就在司徒队长回头看她的一瞬间,毫无预兆地,她像激发出身体里最后的全部气力,猛然冲过去,右手从口袋里拔出一根簪子大小的小刀,朝那人脖子大动脉处,狠狠割了下去! ----
第33章 【第32章】此来飞越关山,八千里路云月 “小闻老师,或许在你眼里,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认为自己在做好事,而他们在为恶。可是,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也必须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需要保护的人,也是在必要时候需要惩戒的人。” 闻山白至今是个对爱说教的年长者没有好感的。 在是局长说完那些话后,她便不太愿意想起这个人。直到今天早上,临出门时,才发现,那个滴水不漏步步为营的长辈,偏偏把自己的簪中刀忘记要了回去。 闻山白手里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生怕那刀扎得不够准不够深。支撑着她摇晃身体的也成了那刀,支撑着她的眼神的也是那刀。 肝胆俱焚似地旋转。 “你做什么!” 司徒警官满脸不可置信,直到他认出闻山白手里握着的刀,来自是雪,想要发作而不得,只能握起双拳。 可这时候,闻山白的力气骤然松了,俯身摔倒下去,蜷缩着,由汗水砸进血滴里,化不开浓重的颜色。 依稀听见,周围整齐划一的、紧逼的来自铁底马丁靴的声响,在那时候停了下来。眩晕着的耳鸣声被一阵阵急促的心跳应和着。 失去压力的伤口,咕噜噜地,止不住般流淌着血液。 空气中是所有人呼吸出的白气,搅和在一起,笼罩着一份无以复加的沉闷与撕裂。 “止血啊!愣着干嘛!”司徒警官喊道。 于是有人扯下衬衣,有点慌乱地给闻山白处理伤口。 而李毌机仍旧默默地看着。 他知道闻山白是在故意找死。 刚刚那枚子弹,原本就不会真的朝自己而来,就算那家伙被偷袭,弹道偏了打到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早就穿上防弹衣,最多断根骨头而已。 他能活到现在,凭的从来不是长袖善舞、谎言诡计。吴缺那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立场。 不除掉自己,无非是投鼠忌器。 以李毌机遍布全球的资产链,只要愿意慢慢去做,通过金融手段断了这些家伙的生存线,太容易了。那些人的钱本就不干净,谁会去保护他们呢。 闻山白,看来她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所能做的只有那么一点,所以做什么都得走极端。要是这局败了,死的也就是她和那些刑警而已。 呵。 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刚刚那下着实颠覆了他对这个人的印象。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老师,或许不是天才,但确实从陆芊那边沾染了名为疯狂的恶习。 他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是找那个丢失在明代两字王陵的物件,而这个东西,他已经找了很久,眼下便不得不配合下去。 他只是略带嫌弃地扫了一眼地上那人,却也不遑多让地站了出来。 “诸位想必还认识在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好做生意,倒不用这样吧?” 那边领头人是聪明的,他知道有些主动权已经落入了对方手里。凶器指向性太强。 那家伙未必还能活着。他真死了,人就是对面杀的,凶器和伤口完全对得上,已经满地是血,要是那小老师失踪,这事不好交代,至少办得太不干净了。 但他对这种捅自己一刀问别人怕不怕的行为很是鄙夷,又不是彻底逆转了局势,距离那家伙失血而亡横竖还有时间,便转眼去看那个二五仔。 正如李毌机所言,他们来此的目的,并非想公开与谁为敌,而是想在除掉闻山白这个不安定因素的情况下,看看李毌机或者任家的态度而已。 吴缺给他看过李毌机的照片,但除此之外并无交集,他只是平淡地回道:“你们自诩正经人,也会杀人吗?” 李毌机听这话,自觉往旁边挪了两步,摆手道:“别误会啊,我和这货又不是一伙儿的,人是她下的手。” 那人笑笑:“警官们也不管管?” 见司徒警官冷到冰点的眼神看了过来,他忙打住:“哦对,要管也得先管我们。”似乎还觉得不够有趣,便伸手挥了挥,示意所有人把枪放下。 他们的人把枪口压下,收到身侧,可警察们还举着。 于是为首那人道:“李先生?” 李毌机双手插袋,往前一步,来回走着:“别问我啊,平头百姓一个,警官们的事我怎么能过问?” 那人也不恼,继续笑道:“这可不行呢。警官们都看到咱们的脸了,现在死不了,以后也会被通缉啊。” “不是他们死就是你们死是吗?”李毌机点破道。 那人摊摊手,表示认同。 “那就各凭本事,只有一点,”李毌机指指闻山白,“这货留着,不能杀。” “给个理由呢?” “你们从前跟着张部长吧?过段时间,估计也要从这个国家出境?到时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你们。这个国家的司法系统,要对你们起作用也变难了。可这家伙啊,是陆大小姐的女朋友,就算到了国外……” “哦?”那人突然有了吃瓜心态,“陆大小姐死了三年,还能未雨绸缪这种闲事?” 李毌机只是淡淡说了个更耸人听闻的话:“谁告诉你们,陆芊死了的。还是说……你们检查过她的尸体?” 闻山白还有意识,听到这里,只是埋着头,苦笑着。 是啊,陆芊做得最绝的就是,她明明真的不在了,却隔得越久,越没人能找到她死去的证据。连当初那份“自杀”卷宗上,都没留下DNA比对的内容。 闻山白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太小,要想去解读那些尘封的往事,别无他途,不过是,利用自己曾经与陆芊的关系,将所有人都拉到赌桌上来罢了。 只是这次,她算好了在场所有人的后路,偏偏没算自己的。要是计划还在顺利推行,最后的冲突起来,李毌机他们不会杀,身经百战的警官们也都穿了防护。混乱中,大概就只有自己在纯赌命。 明明还不想死啊…… …… 只是闻山白不知道,有个叫余弦的家伙,已经浑水摸鱼了过来。 虽然闻山白还不知道河梁的确切名字、功能、位置,但对这个组织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没一个省油的灯。 而这位余弦,也是河梁来的人。 河梁人其实不多,所以职业分化也比较明确简单。阿极是史官,李毌机是数学家,严格来说都算文职。而这位,却是实打实的武职——行者。 余弦个子不高,对外声称有一米六,实际情况,搭配上她有些显嫩的面容,说未成年都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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