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不错,有现钞,于是尽数拿走,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将身份证和空夹子塞回去。 或许该替人报个警?他不是不想,可连张手机卡都没有。 “谢谢老哥,下辈子注意。”顶风走出几公里远,觉得不是滋味,回头说了句勉强算是感谢的话。 头顶云色惨淡,脚下,这移不动、联不通两家都懒得争抢广告位的地方。 时间也不巧,就一家烟酒小店拉开了卷帘门。 不知道是不是隔壁五金店的机油渗透进来,染得墙壁一片乌漆斑驳。屋内没点灯,黑得看不分明。 他虽然饿急,却也没胃口,薅了薅头发,抖出些沙子。看着门口蹲着的大爷,停下脚步:“哎,100块,借身份证用下。” 大爷左手扶着个破轮胎,正占着小店的门槛抽着烟,眼皮都没抬起来,就把他的来意猜个七七八八:“咋滴?办卡啊?” “可不。”街溜子心道赶巧,舔舔左边虎牙缝里的剩菜,“你能办啊?” 明明冻得直打哆嗦,还拽了拽毛领,硬从口袋里摸出张崭新大钞,丢给他并没看上眼的老头儿。 大爷冷冷笑笑,咬着只剩半公分的烟,龇着满口干净白牙:“当然不能啊。” “?” 眼看着大爷明白拒绝了,还顺手将地上的钱摸过来,塞进内袋掖了掖,街溜子脑袋陷入宕机,而后才突然咂摸出味:“诶你这……这,不能办就不能办,拿钱就不客气?你这老头儿咋爱消遣人呢?” 那大爷倒也有意思,撑开眼皮笑道:“小子不是特地送上门来给老头消遣的?” “嘿,你……” 见本地□□这么没礼貌,街溜子本就没耐心的性格更受不住了。看这老头身上没几两肉,量不是什么迟暮英雄,挥起拳头就要物理说服。 可就在下一秒,大爷身后的小店里,那深沉如墨的漆黑之中,露出一丝凶光。伴随着某种嘶哑的低吼,使他不得不退了回来。 要不说老燕京,遇见什么人都不稀奇,这不起眼的老头子,竟然养得起獒大爷。 他不禁心道一声晦气。 要以他这眼力见儿,能全须全尾活到现在也算稀奇。只因万幸的是,数月间别的没学会,认怂早练得炉火纯青。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眼瞎,这就滚。”二话不说赶紧抬腿就走,却藏不住满脸倒霉样。 本来就是老天白给的票子,收回一张也不冤。还够混上几天,哪里不吃饭呢? 谁知就因这举动,大爷倒并不想为难他了,哈哈笑两声,连忙拉住他袖子,随口问句:“办电话卡啊?” 也不知道听到这话的街溜子感不感动,反正袖口传来的力道告诉他,现在不敢动。 他往看不见那獒的角落挪挪,并不抱希望,强支笑道:“对对对……” 大爷点点头,吐了口很不专业的烟圈,在地上排出九张身份证,又抬头打量两眼他的模样,将其中一张丢过去,指指几百米外的电信局:“不白拿你钱。去,上年也有个小子借这张,蹲进去了,空出来一张卡的额,能办。”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街溜子见缝插针,忙抱拳哈腰,捡起那张身份证,一溜烟就跑开了,踉跄几步,再没敢多话。 小店里,一只手按掉了音响开关,那使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终于停了下来。 “这就走啦?” “嗯,小可怜见的,有点机灵劲儿。”大爷扔掉烟蒂,猛咳几声,“老头子抽不得烟,下次选个好点儿的扮相给我。” “嘿嘿,您多担待,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啊。” 任蓝从柜台后探出头,摘掉大金毛脑袋上套的一圈玩具狮毛:“随师傅,这小子能用吗?” “可以,命不好,没财缘,却有点福相。” 任蓝揉着大狗的脑袋,看着它傻笑的样子,也不禁莞尔:“那就他吧。” …… 电信局外,一架四旋翼无人机在树枝掩映后盘着。 十分钟过去,街溜子半信半疑地拿着插好电话卡的手机出来,才走进小路,脖子就与一人的脚背来了遭遇。 他紧抓着手机,依稀只见一抹挺拔黑影收回招式,他脑袋就已带着整个身体向右边摔了过去。 任蓝盯着监控屏幕,多少有点愧意。抓社会闲散人员为己所用这事,无论怎么讲都不地道,可又别无他途。 想着各类善后事宜,对坐在门口的随师傅道:“那小子,清给拦下了,还得劳您大驾,再去诓他一次啊。” “好好好,多折寿哦……”老人掸掸座下灰尘,拍拍手站起身来,“小蓝啊,以后这给当官儿的擦屁股的事,可得少干。” 任蓝面露愁容,单手撑头道:“您知道我不想的,可如今世间,人在江湖,也离不得朝堂啊……” “就贫吧,老头子还不知道,你尽给那小李子搭手,迟早把家业都搭进去。”随师傅当场拆穿她,起身往电信局去,留着任蓝继续满脸愁容。 她看着监视器,陷入长久沉默。 ……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就一个老头儿给我钱,让我把那人带过来的,人都不认识,谁知道怎么就死了啊?” 山区别墅,街溜子被闻山白追上压制住,乖乖没动,趴在地上向前举起了双手,以示投降。 “……老头儿?姓吴的?”闻山白思路不比是雪慢,看出他是被人利用,所以没加为难,考虑一会儿又觉得反常,“……不对,姓随?” 街溜子听她这么问,连忙点头:“诶你知道?是是是,随什么来着……你和他有仇啊?……” “没有。”闻山白冷淡说着,没人察觉到这句话的凉意是从心底升起的。 正准备问点别的,可没来得及。 随着一声“知道了”,在她还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给她完美演示了下“手刀”这种高端操作。 力度、角度都很完美,让街溜子瞬间失去了意识。 要知道,这种操作如果换普通人来,恐怕劈个十几下都找不准地方。她茫然错愕地松开手,看向那人。 是雪不再笑着,看向她的眼里也多了些东西:“小闻老师,这点人情还不需要你卖给我。” 那种眼神很怪,说不清其中情绪,但绝对不是看守法好公民的眼神。 “……”闻山白自知班门弄斧,犹豫地站起身来,没敢直接看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是雪虽然还在跟她说话,目光却已经转到了二楼那边:“陆芊死后这几年,你跟着城东任家混吧?……” “……” “不用现在解释,我没证据抓你。”是雪玩笑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使得她一个趔趄,没能站稳,“小闻老师,有些事,虽然天知地知,未必就能这样不知收敛……” “……嗯。”闻山白愣了愣,没听明白。 是雪望着肃衣背影,冷冷解释道:“陆姑娘的案子即便封了卷,可我也没扔下,你不是执法人员,别老混进来,太碍事。” 闻山白眼里突然起了惊讶:“您这是?……” 是雪叹口气:“还不至于看不出这么明显的冤案。” 此刻,二楼的肃衣没听到这边的对话,陷在自己的思考里,梦话般念叨着:“还有一根绳子……红色……自杀?……” “怎么说?”是雪刚刚并没有顾得上看现场细节,从楼梯上来,看着这个还算规矩的小年轻,起了些兴趣。 “等等……”肃衣伸手阻止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转过身去,朝还在爬楼梯的闻山白问道:“你刚刚拆下来的电线呢?” “啊?你?……”闻山白一愣,没想到肃衣竟然管起闲事来,低声道,“(方言)……你别……这里的事和你没关系啊……” 是雪轻咳一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见这小伙子看出现场发生过什么,拦不住好奇,不由反驳地说道:“给他。” 闻山白只好低头,从口袋里拽出两根电线递给肃衣。 说实话,从在这里看到是雪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脑袋空空,行为不受控制。说不清是不是起了依赖心,总觉得这一切,好像终于有人能替她挡着了。 明明只是位一面之缘的警察而已,而且……可不可信还说不准……真是……打起精神来啊! 她拍着睡意朦胧的脑门,将为数不多的清醒调了出来。 肃衣拍拍她的后背,说了句“(方言)别强撑”,便将手里的两根电线,以一种很拓扑学的方式打在一起。 “你说那个年轻人是自杀?这是他自杀的手法?”是雪问道。 “嗯。”肃衣点点头,手里还在继续比划,“细绳这一端系住粗绳一边……这一边,借助吊灯的位置……插一根短香之类的东西,将这段套在死者脖子上……而这段,挂在吊灯下,等香把细线烧断……” “在脚下没有椅子的情况下,将人拉上半空,造成他杀假象?”是雪虽然听明白,可还没认同这种说法,点出了其他的疑点,“那声枪声怎么解释?照你所说,年轻的是自杀,那么对中年人开枪的也只会是他,5秒,开完枪后把自己吊死,这么短时间,他能咽气?” “不是,”肃衣摇头,伸出手,指指墙上、门上各留下的一个弹孔,“枪声有两声……第一发子弹穿过了中年人的脖子,打到了墙面,在消声器和防盗门的作用下,我们听不到才正常……我们能清楚分辨到的是第二声,是中年人自己开的,因为直接打到了防盗门上,所以能听见。他那会儿还残留了点清醒……用这声枪声向外界示警,表明年轻人不是他杀的。” “……原来如此。”闻山白和是雪异口同声。 虽然弄清楚了这个房间的手法,可肃衣对整栋别墅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能断言,听到她们的声音,恍然从推理里惊醒过来,看向身边的闻山白,悄声问句:“(方言)她……是什么人?” 闻山白斜眼瞥着是雪,用最快的语速答道:“(方言)条子。” ----
第20章 【第19章】今夕雪满荒山,当年一念死生 肃衣闻言秒懂,与此同时,倒吸口冷气。 正准备拿出最庄重的模样比个敬礼,闻山白知道是雪不想暴露身份,忙示意其不要说出口。 两人到底是总角的交情,也只斜眼一看,他立马明白,默契改正,却没及时收住敬礼的姿势,字正腔圆来了一句:“大姐头好!” 是雪被这架势唬得一愣,抱臂点了点头。 对于闻山白刚刚的低语,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也没追究,反而顺势问道:“你是?……” “我朋友,不小心卷进来的。”闻山白如实替肃衣解释道。 “嗯……” 是雪随口应一句,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她发觉肃衣脚步比常人虚浮,呼吸声中也有些轻微杂音。这样一个身染沉疴的人……没必要扯谎,除非意外,怎会来此送死。至于闻山白的底细,自陆芊出事之后,她已经将之翻个底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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