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好?呵……当初狠心丢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为我好?现在你婚姻美满,倒反过来可怜我说要为我好?” “是!我是懦弱,我是没办法抵抗家里的压力。可当年分手真的全是我的错吗?我们当初在一起那么久,你甚至连手不愿意让我碰……我是说过心甘情愿等你解开心结,可是你真的为我改变了哪怕一点吗?容倾……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当初就算真的坚持和你在一起,真的就能长久吗?” 彼时,徐书凝泣不成声,终于把心底积压多年的怨念吐露,而这些积压的情绪,就宛若一盆苦涩的脏水,无情浸透着容倾一颗残碎的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明明先靠近的人是你,明明我也竭力抵抗。 容倾惊愤得再无多言,直起了本无力支撑的腰身,眉间凄楚,闭眼深叹。随着心底对这段感情最后一点温存的消失殆尽,狼狈不堪的撕扯,也终于平静下来。 “好,当年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也夺走我半条命,我们之间,可以扯平了吧……放过我好不好?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半条命?你说那孩子……是你半条命?” 徐书凝心头一颤。 人是有感情的,她懂。只是当年说分手后,容倾淡漠转身,断绝了和她的一切联系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让她一度以为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是个例外。 她看不到容倾为她的改变,看不到深情和勇气,只觉得自己穷追不舍得来的爱情,终究换不回平等的在意。 爱恨一笔勾销后,说希望容倾好是真心的,从来没真正懂过容倾,也是真的。 她只是以世俗的眼光去考量一个孩子对一个单身女性的拖累,却全然没有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容倾和林少安之间,已经有了家人一般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没料到,容倾也是有感情的。 门外正好收到短信来接容倾的明理,一下子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得头昏脑热,愣是等到里头安静下来才疾步进了门,撑住了当时已然是气若游丝的容倾。 “让她走……” 明理气不打一出来,没给徐书凝留一点面子:“听见了吗?她让你滚。” 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 那晚,容倾被带回了家,虚脱得倒床就昏睡过去,心里也逐渐感知到,林少安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但其实,艾茜是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容倾,又思女心切,加上家庭环境准备得已经很完善,才决心接回林少安的。 至于徐书凝说的话,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和林少安提起。 一方面,艾茜相信容倾的品行绝不会做出引诱未成年这样卑劣的行为,她们同居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不方便。另一方面,她知道按心理学解释,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自己养大的孩子产生那样的情感的。 所以多年后,艾茜再回想起来,也只能苦笑着解释为,或许恰恰是自己造成的这几年的空档,才让容倾有了爱上她女儿的可能吧。 但即便容倾当年就能知道,艾茜并不会因此断绝她和林少安的来往,对过去阴霾久难释怀的痛,对生母没等到罪名洗清就愕然离世的痛,对曾经的爱情失望至极的痛,还是让二十七的她,心里头什么都不剩了。 那年深秋,容倾没能撑住久病了一场,低烧反复,夜夜失眠,身体的疼痛一加剧,心里反而释然豁朗了不少。 病情刚刚得到一点起色开始,她就不顾家人的劝说,一个人收拾行囊来到了临近的怀安县。 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她曾生不如死的地方,也是她和生母曾相依为命的地方。 沿着河流一路往深山里走,是一个景色秀丽却无人问津的小镇。江南水乡,常年被白墙黛瓦、绿水青山藏起,久而久之,就成就了这片纷扰以外的世外桃源。 而这里虽有着最淳朴的风俗民情,也深藏着一些让人无能为力的落后与迂腐。 她本来是不愿再踏及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故土,可人如果不能释怀过去,又如何谈未来。何况她的未来,从把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开始,就承载着林少安的期望。 她不想在过去的阴霾里苟延残喘,哪天有机会重逢,她也不想让林少安失望。 除此以外,她也希望为这个小村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站在长桥上,看河水载着落叶纷飞,目光也一点点变得温润。村长紧赶慢赶地登上石桥阶梯:“是容律师吧?” 容倾回眸一笑,微微颔首。 “大家都等着呢,跟我来吧,”村长恭敬地弯腰邀请她,一面说道着:“咱们村啊,民事纠纷不少,子女不愿负担老人的就更多了,就是大众法律意识提不上去,贵所要是真的愿意每年都来做一次法律援助,那可真的是咱们村的福音啊!” 容倾只是云淡风轻地解释:“这是我们律师应尽的义务,您不用客气。” 在村里考察的三天,手机信号一直不好,到夜里,还处在病弱的她,又固执地披着羊毛衫出来,顶着瑟瑟秋风,摸索到五百米开外的信号塔附近。 等待良久,终于看到手机消息弹动,那个自己给自己改了备注“小宝贝漾漾”的企鹅,果然又鬼鬼祟祟地来偷菜了。 愁凝一整天眉梢,终于松开了几分笑意。 她本来是从来不管这些幼稚游戏的,那几个月开始,每晚都抽空去种上新的菜,还无用地按营养搭配好了萝卜青菜,连病到深重,发烧昏沉的时候都没有忘记浇水施肥,却从来不记得收菜。 每每想象着有只骄傲的小企鹅,扬起小脑袋哼着小嘴大步迈进她的田地,明目张胆地偷走所有能偷的菜,最后生着闷气满载而归的样子,容倾都会忍俊不禁,被可爱得总会想隔空抱抱那个臭小孩。 只可惜,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能抱抱她了。 那年从怀安县回城以后,容倾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个大都市见客户,工作全面恢复后,几个城市飞来飞去,再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二月中旬了。 家门口的鞋柜台子上,摆放着一个蛋糕和一捧鲜花。 她脚步一顿,才想起母亲一走,她居然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第一反应自然是意外这些东西会是谁送来的,可还没有走近,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熟悉花色搭配,她在二十七岁生日时见过一次的,而显然已经摆放变质的蛋糕上,也依稀还能看清一行字: “生日快乐,岁岁‘安’在”。 后来小朋友说:“丢了吧,反正也是外卖。” 可是,外卖员真的会偷吃一口蛋糕再走吗?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容倾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再忙,也一定要在十二月五日这天守在家里,等着门铃声响起。 世事难料,二十九岁生日前一天,明宪初不小心从楼梯上跌落,扭伤了脚踝住院了。她陪护在医院,家人也帮她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和林少安却是又错过了一次。 今年,她说什么也不想再错过了。 “叮咚~叮咚~” 门铃声如期响起,容倾心头一惊,猛然放下了手中的旧贺卡,拖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去打开了家门。 可门外,只有漆黑一片。 “漾漾?”声控灯亮起,她转头就看见了桌台上摆放好的蛋糕和捧花,心头却是狠狠一揪,不死心地又唤了两声:“林少安?林少安?” 急匆匆拍着电梯按钮,可楼层还是不顾阻拦地下落了。 容倾并不是一个会因旁人眼光改变自己行为的人,她只是碍于不想跟艾茜为了那荒唐的理由撕扯一次,才一直没主动去找林少安。 所以其实她知道,只要那个小孩能放下骄傲向她跑来,她一定能坦然无愧地朝她敞开怀抱,惜爱如初。 此刻,她只能无奈地坐回桌台旁,赤脚薄裤地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摸了摸花瓣,打开了蛋糕。 看着熟悉的字迹,就像是看见林少安在眼前,落至冰凉的心脏,似乎又一点点回温。 她苦笑自嘲: “从前总让你叫我阿姨,你叫了一声就跑了,现在,我也真的到了阿姨的年纪了……” 静默良久后,玄关的灯熄灭了。 容倾没再扰亮它,索性从开衫外衣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就地点燃了一根蜡烛。微亮的火光,照着满目怅然。 她没有许愿,只有一句黯然的低语: “容倾,三十岁快乐。” 与此同时,躲藏在安全出口门后的臭小孩,透过玻璃窗口偷看着她,泪流不止。心里,也默念着同一句话。
第37章 年初, 明理和明柔按常计划了旅行,碰巧是沿海城市,全家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林少安, 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容倾。 最终,在所有人的劝说下, 容倾心里辗转几番,还是带着两张机票,义无反顾地驱车去了城北,一路驶向林少安就读的国际学校。 想来,该去哄哄那个小孩了。 可刚到学校,教务办老师的回应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什么?不在这里读了?” 想到艾茜本来就有让林少安出国的想法,一时间,那些自以为捏在手心里的把握, 好像瞬间抓不住了。 “那她现在就读的学校, 能帮我查到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 教务办老师怀疑地打量了一下:“你是学生什么人?”。 容倾欲言又止, 一时间如鲠在喉。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总说是家人,可法律意义上来说, 她和林少安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她……妈妈的朋友……” 这样模棱两可的解释, 得到的回复当然是:“不好意思, 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学生的去向。” 吃了个闭门羹, 容倾只能披着灰蒙的阴雨天, 带着和天气一般的心情,原路返回了城南。 后来, 她也没心情再和家人同去旅行,抱着最后一线可能, 每天拨打一遍那个三年都少有接通过的号码。结果却是空等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最后心灰意冷地处理掉两张过期的机票。 容倾从来不想和小孩子计较些什么,可无尽的等待总会消耗掉人的热情。 这一次,她带着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情绪,卸载了手机里那个本就无用的软件,每天等着小企鹅上门偷菜的农场,也就在一夜之间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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