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旭看着她,久久不语。 许久后,他“啪”地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搁下,吓得傅锦玉一激灵。 “……爹?” 傅锦玉怯怯地抬头看着他,眼里似有水雾,藏着几分茫然和无措,不谙世事,乖巧天真。 傅明旭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看见了祁敏,可……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神色,冷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夜里不要外出,就算一定要出去,也必须带上丫鬟和家丁。” “是。” 傅明旭抬头,目光忽而变得严厉:“尤其是不要和男子来往!” “是。” 哪怕傅锦玉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傅明旭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站起身来,叮嘱道:“今夜皇子祈福,你不许去凑热闹。” 皇子祈福,傅明旭是不用去的,傅锦玉更不用,但他清楚女儿是个不安生的性子,怕她乱来,又忍不住补充道:“我明日为你娘供灯,后天我们便回去,在此期间,你只许待在桃花菀,不许踏出一步。” 这是……禁足? 傅锦玉皱了下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满,然而抬头却是可怜兮兮的样子:“为什么?爹,女儿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许女儿出去?” 但傅明旭是一位“严父”,才不管女儿怎样,只是转头吩咐下人看好小姐,随后转身离开,背影十分决绝。 傅锦玉立马变了脸,虽然眼角依旧有些泛红,可神色却是冰凉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后,便看了年冬一眼,随后往屋里走去。 年冬脸色惨白地跟在后面。 刚一关门,年冬便跪了下来,身子微微发抖,含着哭腔道:“小姐,不是我,我没有告诉老爷,我没有……” 傅锦玉看着小丫头泪流满面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我有说是你吗?怕什么?” “小姐,我……” “好了,起来吧,你是我选的丫鬟,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 在这一点上,傅锦玉绝对自信,对自己看人的自信。 她坐下来,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嘴角含笑,可笑不及眼底:“你昨夜回去睡时,可有遇见什么人?” 年冬打了个哭嗝,仔细想了想,道:“我遇见年春了,我问她做什么,她说她去小解。” “她问了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年冬摇摇头:“她没问。” 为什么不问呢? 怕是知道啊。 傅锦玉这次来长明观本来只说带年冬一个贴身丫鬟的,毕竟粗活有其他人做,只需干些端茶递水的活的话,一个人足矣。 而且最重要的是,年冬管不住她。 可傅枫却担心年冬年纪小,性子又怯懦,不会照顾人,怕傅锦玉遇到什么事,没人能帮衬,让她把年春也带上了。 年春虽说年长,做事稳重,但比起年秋还是比较好拿捏的,所以傅锦玉也就带上了。 不过一到长明观,傅锦玉就不让她跟在身边了,将她留在了桃花菀里。 不成想,还是没防住。 年春年夏是几年前傅枫给她的,那时年秋手受伤了,年冬又还是个孩子,他怕傅锦玉被伺候得不好,硬塞来的,傅锦玉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接了。 傅锦玉本以为是傅枫塞来监视自己的,可几年过去了,那两个人一直老实本分的,没有透露过半点她做的“混账事”给傅枫,傅锦玉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但现在看看,莫非她是按捺不住了? 但傅锦玉又觉得奇怪,就算如此,她也是该通知傅枫啊,以傅枫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告诉傅明旭的,为什么傅明旭会知道? 难不成,她不是傅枫的人,是傅明旭的? 傅锦玉面色凝重,沉吟片刻,道:“爹该不会背着我勾搭上了我的丫鬟吧?”
第6章 烧香祈福 年冬:“……不,不会吧?” 虽说傅明旭算得上是位正人君子,但傅锦玉依旧不怎么放心,毕竟傅明旭目前就一位姨娘李氏,这……难免会腻,想尝尝别的也不是不可能。 傅锦玉摸摸下巴,本来只是随口玩笑的话,如今这么一细想,竟也觉得很有道理,她于是道:“把年春叫来。” 年冬应了声“是”,很快就把年春叫来了。 傅锦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虽然说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可也勉强是个小家碧玉,她爹看上也是情理之中的。 年春低垂着头,面上有了些冷汗。 小姐突然叫她来,也不说什么,就那么看着她,可谓是够瘆人的,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总觉得自家小姐这个眼神很像……像青楼里的鸨娘。 傅锦玉清了清嗓子:“年春啊,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吧,可有什么心仪之人?” 年春:“???” 她茫然地抬头看去,如实道:“回禀小姐,并没有。” 顿了顿,她又道:“年春只愿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 傅锦玉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只道:“我今夜要出去一趟,去看各诸位殿下祈福,你守在院子里,如果爹来了就说我睡了,拦着他,然后差人给我报信。” “小、小姐,”年春微微瞪大了眼,显然是没料到她胆子那么大,“这,年春不敢拦老爷。” 傅锦玉道:“不是叫你真挡在他面前,只需要拖延时间就行了。” 年春不敢违背傅锦玉的意思,勉强应下了:“……是。” “你先去休息一下,今夜可能要守很晚。” 直到年春离开,年冬才忍不住发问:“小姐这是做什么?” “想看看今夜我爹是来桃花菀找我,还是直接去大殿逮我。” “什么?”年冬不明白。 傅锦玉只是笑笑,也不多解释。 如果年春不是傅明旭的人,那么今夜他就会先来桃花菀看看她是否安生待着。可如果年春是傅明旭的人的话,那么年春必定会把她要去大殿的消息告诉傅明旭,那样傅明旭就不会来桃花菀,而是直接去大殿逮她。 是夜,大殿中灯火通明。 大殿上方供着三清道祖像,皆是慈眉善目的。两侧站着面色严肃的小道,他们身后的架子上点着蜡烛,微风吹来,烛火摇曳。 祁君奕这回躲不掉了,站在祁闵正身后,看着他冲观主微微颔首,声音冷漠:“开始吧。” 观主一甩拂尘,缓步走到中央,声音缥缈,念诵着祭词。 完后,一旁的小道递来三根香,观主执香三拜:“请三清祖师护佑大旬。” 语毕,他恭敬地将香插在香炉中。 而后,他退到边上,祁闵正上前一步,念诵祭天词,祁闵昭和祁君奕垂手站在他后面,神色肃穆,一动不动的。 也许祁闵昭是虔诚的,但祁君奕不是,虽说面上虔诚,但她心里已经开始犯困了。 这祈福也真是的,安排在晚上不说,这祭天词还如此无趣,再加上祁闵正念得平缓,简直让人睁不开眼。 不过好在,祁闵正很快念完了。 小道分别为三人递上香,周遭的小道们面朝三清道祖跪下。 观主道:“一拜,敬天神。” 三人执香一拜。 两侧的小道行跪拜礼。 “二拜,敬厚土。” 三人又拜。 “三拜,敬天下苍生。” 三人再拜,然后跪下,齐声道:“请三清道祖赐福大旬。” 语毕,三人起身,依着长幼顺序,将香依次插在香炉之中。 而后,祁闵正坐在中间的蒲团上,祁闵昭和祁君奕坐在他两侧,他们皆闭着眼,神色虔诚。 小道们起身,低着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念起经文。 祁君奕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真是太让人犯困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经文落下最后一个字,太子三人睁开眼,但是按照规矩,香炉里的香未燃尽之前,他们是不能起身的,所以三人朝着前方看去,随后,同时一愣。 观主的香插在最前面,而后是三人的香,祁闵正在中间,祁闵昭在左边,祁君奕在右边。 香么,自然是三根为一组的,眼下,右边的那三根香左右两根和其他人的差不多,唯独中间那根快燃尽了,像个“凹”字一样摆在那儿。 烧香最忌讳两短一长的香了,尤其是祈福之时。 祁闵昭偏头看了过去,祁闵正也冷着脸看着她,小道们碍于身份,虽不敢抬头,但眼神却是忍不住飘向祁君奕。 这位六殿下还真是……不吉利。 祁君奕面不改色的,仿佛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确实跟她没关系。 好端端的,谁知道这中间那根香会燃得那么快? 祁闵正虽不爱开口,但眼下也不得不开口了。 “六弟……” “太子殿下!” 突兀的女声响起,众人偏头看去,却是傅锦玉,她缓步走来,踩着一地烛光,面上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红裙微微晃动,如盛开的红莲。 祁闵正虽然刚刚冷着脸,但面对她时,还是温和了脸色:“傅小姐有事么?” “太子殿下,昨夜我睡不着,在长明观四处闲逛,路过大殿时,曾看见一个蒙面的小道鬼鬼祟祟地摆弄祈福用的香。但当时我并未多想,眼下见六殿下的香长短不一,许是那道士做了手脚。”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这祈福也就没必要继续了,祁闵正起身,吩咐道:“把祈福用的香全拿过来。” 一旁的小道正要动手,一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却走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放香的地方,将香全部拿起来,递给祁闵正。 傅锦玉认得那人,是皇后兄长的养子,名徐子墨,曾是祁闵正的伴读,一直跟在他身边。 祁闵正将香仔细看了看,而后又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也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味道有些淡了,许久后,他才道:“有些香,被香油浸泡过。” 语毕,他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那个分香的小道。 香是他分的,别人都没有拿到浸泡过香油的香,偏偏祁君奕拿到了,怎么会那么巧? 小道面色煞白,当即便跪下来:“不,不关我的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明察,我……” “子墨。”祁闵正看了一眼徐子墨。 徐子墨了然,快步上前将那小道抓住。 观主行拱手礼:“太子殿下,很抱歉,改日贫道办个祭天道场,为大旬祈福。” 不管是不是那小道的错,在长明观出了这样的事,观主都逃不了干系。这祭天道场耗时耗力,哪怕祁朔下旨,观主都不一定会办,如今主动提出来,想来是心生愧疚。 祁闵正道:“如此,便多谢长游道长了。” “殿下客气了。” 祁闵正看向傅锦玉:“多谢傅小姐告知真相,夜深了,傅小姐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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