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芙笑了笑,低头轻轻嗅了嗅芙蓉花,似乎还是记忆里的香味,她低声道:“聂姐姐,其实我知道他会死的,只是他想我什么都不懂,我便装作什么都不懂。” 可她知道的,什么都知道。 聂以水看见了她眼底的泪光,抿了下唇,掏出手绢为她擦了下。 阮芙低下头,喃喃道:“宫宴前一晚,他回来过,站在我床边,我想和他说说话,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那时候,她应该说话的——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的话。 “……他给我留了个小木盒,我一直没敢打开,但是现在,我突然很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她抬起头来,虽然有泪,但眼睛依旧很明亮。 聂以水放下心来,淡笑道:“那正好,你去看看那个小木盒,我去给你做红烧鱼。” 阮芙闻言险些落泪。 聂姐姐,我已经把红烧鱼戒掉了! 不过阮芙不想打击兴致勃勃的聂姐姐,因为自从她知道二姐做饭好吃后,就对厨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院子里也种着颗银杏树,金黄满地,风吹来,是淡淡的草木香。 阮芙将芙蓉花插进了一个花瓶里,然后才拿起了枕边的一个小木盒,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个玉做的小坠子,刻成芙蓉花的形状,穿了根红线,许是时间久了,那根红线的颜色不怎么鲜艳,暗沉得像是滴在地上的血。 斜阳透过窗户,落在坠子上面,泛着淡红色的光晕。 她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记不得是那日了,他突然摘了一朵芙蓉花戴在她耳边,笑吟吟地夸“好看”,她却摘了下来,瞪他一眼,骂“轻浮”。 那时,好似才在一起不久。 她并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所以毫无忌惮地将那朵芙蓉花扔进他怀里,嗔怪道:“轻浮,我阿娘说,随意送花给女孩子的男子都是花心的,你这种人就是登徒子!” 他丝毫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 “的确不太郑重,那我换成玉可好?常言道,美人戴玉,喜乐无忧。” 她又突然有些后悔,拿回了芙蓉花,红着脸躲进屋里。 “我还是更喜欢芙蓉花。” 阮芙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坠子拿起来,突然发觉背后还刻着几个字。 “喜乐无忧。” 她喃喃地念着,突然间潸然泪下。 —— “吃饭了。” 聂以水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女子,像是没看见她泛红的眼圈一样,摆上碗筷,笑道:“快,尝尝我做的红烧鱼。” 阮芙低头看了眼桌上散发着焦糊味的鱼,欲言又止。 聂以水是医者,心自然细,很快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线,但也没出言询问,而是夹了一筷子鱼给她,温声道:“过些日子,我们回皇城看看吧。陛下她们今年允许女子参加科举,我们去看看这次会不会出个女状元。” 阮芙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角一酸:“好。” 她吃了一口鱼,不好吃,可抬头对上女子亮晶晶的眼,她又道:“还不错。” 她低头戳了戳米饭,喃喃道:“我想去看看他。” “那就去吧,”聂以水摸了摸她的头,“陛下她们不会反对的。” “眼下,你乖乖吃饭,好不好?” 听见她这哄小孩子般的语气,阮芙有些不满:“我不是小孩子了!” 聂以水失笑,她正要说什么,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估计是什么病人吧? 聂以水不做多想,把碗筷一放,就去开门,门外是两个姑娘,一个红衣,一个白衣。 红衣姑娘一脸冷漠,白衣姑娘却是笑意盈盈,拱手道:“晚辈白梅,见过聂先生。” 聂以水脸上的笑意淡了:“你们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稀罕来?”朱槿冷笑一声。 白梅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朱槿虽然不满,但还是闭嘴了。 白梅笑道:“我二人要到皇城去,路经此地,听说有位医仙在此,特意来拜会,果然是聂先生。” “聂姐姐,谁来了?”阮芙的声音传来。 “小师叔。”白梅恭恭敬敬一拜。 “白梅,朱姑娘,你们怎么来了?”阮芙有些惊讶。 白梅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阮芙便道:“那你们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是聂姐姐做的饭。” 白梅本来打算拒绝了,可一听是聂以水做的,便是抬脚往里走了,嘴里还说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槿竟也罕见地没有拒绝——估计也是想尝尝聂以水的手艺。 聂以水是不想让两人进来的,可阮芙都开了口,她实在不好拒绝,而白梅又是那个女人的徒弟,也算是自己的后辈,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聂以水厨艺不好,把控不了量,次次都会多煮些米,眼下也不例外,她很快就端了两碗米饭来。 桌上除了那道红烧鱼,还有一盘炒青菜,白梅用筷子扒拉了两下,问道:“这是什么菜?” “青菜。”聂以水不咸不淡道。 白梅沉默了一下,还是没用勇气去夹那黑乎乎的东西,转而夹了一筷子鱼,还没送进嘴里,就听见身旁的朱槿呕吐了下。 “这什么味道啊?” 白梅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但还是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吃进了嘴里,而后,她的表情扭曲了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聂以水不开心了。 阮芙低着头不敢吱声。 朱槿拍了下桌子,怒道:“怎么,做的跟屎一样,还不让说了?” 聂以水脸色一沉:“我请你吃了?”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阮芙赶紧拉住聂以水的手,低声道:“聂姐姐,不要生气。” 白梅也赶紧拉住朱槿,“息怒息怒,行医的人,厨艺都这样的,我师父做的更难吃呢。” 她又看向聂以水,笑着问道:“聂先生,厨房还有菜吗?” 聂以水按着怒火,点了下头。 “我去做点吧。” 白梅站起身来,很快就做好三菜一汤端来了,她手艺不错,至少吃得在座的人都缓和了面色。 吃饱喝足,聂以水开门见山问道:“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白梅笑道:“聂先生真聪明,我想跟着您学习医术。” “你师父没教你?” 白梅摇了下头:“她只教了我几大毒药的研制方法,在医术上,甚少教我。” 聂以水淡声道:“可能她也懒得走正儿八经的医道吧。” 朱槿竟是没发火,反而点了下头。 白梅尴尬地笑了笑。 聂以水不太想教,有个阮芙已经很累了。 “你去找阮芷吧,她医术也精湛,教你绰绰有余,我可以为你写封举荐信。” 白梅叹口气,道:“我们就是从她那儿离开,您该是知道的,她有位夫人……我跟在她身边,不是打扰人家了吗?而且她夫人最近要准备科举,她一颗心全在她夫人身上,压根不怎么给你看病了。” 阮芙插了一嘴:“沈姐姐要去科举?” 白梅点头。 聂以水倒是不意外,沈鸢才华横溢,去做个女官倒也合适。 聂以水依旧没同意:“我不会教人。” 白梅见聂以水不松口,便是把目光看向阮芙,可怜兮兮的,看得阮芙心软了,她扯了扯聂以水的袖子,低声道:“聂姐姐,你就收下她吧。” 她撇了眼桌上,说了句聂以水不能拒绝的话。 “她正好给我们做饭。” 聂以水沉默了,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那你就留下吧,能学多少,看你悟性。” “多谢师父。” 聂以水皱眉:“我不当你师父。” “多谢聂先生。” 聂以水:“……” 她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没想认她做师父,她冷哼一声,拂袖离开,只留下一句:“去洗碗。” 白梅笑着收碗,阮芙也去帮她,朱槿则是起身告辞,她说,她要回卧虎庄看看。 白梅也不留,只是目送她离开。 阮芙俯身收碗时,脖子上的坠子掉了出来,白梅眼尖,便是夸了句:“小师叔,你这坠子还挺好看的。” “是吗?” 阮芙摸了下,眉眼弯下来。 “是我心上人送我的祝福。” 没人知道,在那月色清明的夜里,太子为自己的心上人无声地送上了一份祝福。 ——芙儿,惟愿你以后自由自在、喜乐无忧。
第162章 番外三 放榜的日子,皇城热闹非凡。 “阿锦,你猜猜这次科举的状元是谁?”祁君奕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傅锦玉。 傅锦玉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咽下后才慢悠悠地道:“我猜,是一个叫‘沈鸢’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祁君奕愕然。 傅锦玉笑了笑,当初无意间看见沈鸢在皇城后,她就知道结果了,在汴渭的日子里,她可是很了解沈鸢的才华的。 “这位姑娘能力不错,可重用。” 祁君奕颔首,随后把这次考上的人的名单交给她,轻笑道:“阿锦,你看看,这些人中,有哪些可用?” “我不都把影卫给你了吗?你自己查啊!”傅锦玉嘴上嫌弃着,但还是接过名单看起来。 榜眼是孟容轻,不过如今她更名孟若轻了,对外是孟大人失散多年的女儿。 探花则是江知,而于枔在她后面,看到这儿时,傅锦玉挑了下眉,道:“如果于枔公然在大殿上求娶祁素晚,你就同意吧。” “好——”祁君奕一怔,“她不是女子吗?” “女子不可以?”傅锦玉觑她一眼。 “当然可以。” “陛下!”大内总管突然跑过来,慌慌张张冲两人行礼后,道:“陛下,徐大人他们在书房等您,说有要事相告。” 祁君奕眉头一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起身去了书房,刚进去,徐子墨就说宫门外聚集了一群学子,大喊不服。 祁君奕皱眉:“他们吵什么?” 徐子墨道:“榜上前二十全是女子,他们、他们觉得不服气,认为有内幕……” “考不过就是考不过!”在位一年多了,祁君奕只是冷下脸来,就不怒自威,徐子墨等大臣连忙跪了下去。 “怎么了?”傅锦玉懒懒散散地走进来,她扫了一眼跪着的大臣,笑了声,毫不避讳地坐在祁君奕身边。 “是因为外头那些闹事的学子吗?” “是的,”祁君奕面色缓和下来,“他们安逸久了,完全没把女子放在眼里,如今输得彻底,面子上挂不住了。” 傅锦玉笑了声,似乎是嘲讽,她道:“既然这样,那就再加一场,让他们和那二十个人比比,但凡是参加之后输掉的人,取消先前榜上的名次,通通以寻滋生事处理,打三十大板且此生不得参加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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