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离这里不算远,阿澜决定徒步走过去,她看着方才还激动雀跃,现下却有些困顿的阿青,歉疚道:“对不起,不能让你好好休息了。” 自从在栖灵山受了伤,再加上钰卿精神海破碎产生的影响,阿青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后遗症。以往它可连续几天不眠不休都不受影响,而现下,在连续一段时日奔波劳累之后,阿青便要相应地陷入一段时日的昏迷,且这昏迷来得毫无征兆,就像现在这样,前一刻还精神百倍,后一刻却会立马萎靡不振。 阿青亦是歉疚,觉得自己这一路上耽误了许多时间,现在也不能继续给阿澜作向导,便用脑袋拱了拱阿澜掌心,蔫巴巴地叫了一声。 “无妨,我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阿澜安慰它:“去睡吧,醒来就能见到她了。” 阿青点点头,最后贴了贴阿澜手指,乖乖钻进她怀里,进入安眠。 - 快到村子时已是下午,路上本就没什么人,村子周围便更加荒凉。走了半天,只有一男子与阿澜擦肩而过,他是从村子的方向过来的,正要往镇上走,瞧见阿澜孤身一人要往那边去,欲言又止,明显想开口提醒,却终是没说什么。 阿澜没有在意,只打量着前方的村头和屋舍。 村头破败,界碑早已被风沙侵蚀,其上写着村名的文字难以辨明。界碑之后,进出村的道路中央扦插着几根较高的枯枝,上面挂着些布料充作旗帜,不知是标记还是警示。在这几杆旗帜左右不远处还有些矮一点的树枝,两两之间相隔几步,向周边一直延伸下去,似是无穷无尽。 旗帜之后放着两个竹篮,上面用布包着,边缘被风吹起一角。从那里阿澜瞧见篮子内装着的物什,其中一个篮子里放着些水果,另一个则似是衣物。 是方才那路人放在这里的吗? 阿澜加快脚步,往里边走去。 道路两旁,所见屋舍皆无人居住,有些院门开着,有些则虚掩着,院中各种陈设透露着村人曾经生活的气息,只是表面却积了厚厚一层风沙,显然已许久无人使用。 唯有一间院落不同,院门虽未落锁,却紧闭着,门槛处也很干净,未被风沙覆盖。 “钰卿?”阿澜站在门前,试探着朝里边喊,声线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发抖。 无人应答。 阿澜的心落了下来,她握紧掌心,没有擅自推开院门,而是继续向村子西边探寻。 沙漠渐渐出现在她脚下,黄沙经年累月慢慢延伸,覆盖道路,吞没村庄,扩张着它的领域。 大漠辽阔,天变得很高,地也变得很远。沙丘连绵起伏,沙脊却锋利如同刀,清晰地将远处与近处分割开来。 脚下沙土滚烫,头顶烈日炎炎,视野中空气都有些扭曲,阿澜一步步往沙漠里走,汗水沿着下颌低落。 走上那锐利沙脊,向远处眺望,一行人的身影,从前方的沙丘顶上出现。 阿澜向那边跑过去,渐渐看清那些人模样。那群人骑着骆驼,周围挂着许多行囊,有男有女,衣着装束有些特别,阿澜从未见过。他们似有些慌张,正快速朝阿澜这边跑。 阿澜向他们招手呼喊,想问他们一些问题。那边的人同时也看到她,打了几个阿澜看不太懂的手势,叫嚷着什么。 待到两方距离拉近,那队人中有一女子对阿澜大喊:“快走,从这里出去!” 她口音有些别扭,但不影响沟通,阿澜自是不会听她的,高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女子没空多说,跟着她的队伍继续往村子那边赶路,只给阿澜留下几句慌慌张张的提醒。 而在他们跑过来的那个沙丘上,出现一道白色人影,一晃,又消失在沙丘之后。
第74章 重逢 瞧见那抹身影,阿澜心脏几乎要漏停一拍,立即向那边飞奔过去。 虽那人只出现短短一瞬,但阿澜无比确信,那就是钰卿。 她忘记了疲惫与炎热,听不到方才那队人呼喊的声音,顾不上平复过快的呼吸和心跳,只奔着心中的目标而去。 距离一点一点拉近,眼中的目标地因奔跑而有些摇晃,又因无法克制的泪水而变得不甚清晰。 只差一步就能登上顶端,阿澜迈出那一步,这一年来压抑的情感再也克制不住,她向前方大声喊道:“钰卿!” 可在她前方,在沙丘之后却没有令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她一下慌了神,千般思绪涌上心头,甚至怀疑起方才只是她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她侧身向一旁望去,可沙丘之后还是沙丘,所见没有任何改变。 而正当她再次沮丧时,身后却传来同样气喘吁吁的声音。 钰卿行路无声无息,通常不会因跋涉而感到疲惫,按理来说身后之人应不会是她,可阿澜却突然预感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向后转过去。 钰卿出现在那里,面上带着犹疑和不可思议。 阿澜愣在原地。 两个人相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傻傻站着望着对方,一个是近乡情怯,一个却是怀疑自己是否又出现了幻觉。 阿澜终于迈开脚步,向钰卿奔去,将她抱进怀中。 “钰卿。”她几乎喜极而泣:“我找到你了。” 这阔别已久的怀抱是如此真实,钰卿这才意识到面前之人并非幻觉。可她却来不及同阿澜诉说什么衷肠,抬起手,心中挣扎一瞬,从回拥变作将阿澜推开。 “你怎么……”她语气焦急:“你不能来这里。” 钰卿四下望了望,找到一条最近的路,拽着阿澜的手向那边跑起来:“跟我走。” 阿澜起先不明所以,紧接着便想到之前听说的怪物一事,知道钰卿应是担心自己,便没作声,任由钰卿拉着她跑。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钰卿,连眨眼都觉浪费,可于这过程中她却渐渐觉察出一丝违和感来。 若想快些离开这里,为何不用法力? 她方才只顾着沉浸于同钰卿重逢的喜悦之中,表面上看她安然无恙便放下心,却在其他方面忽视了许多。 钰卿与从前很不同。身上衣装虽仍是素白,布料却粗糙,透露着历经风吹水洗的陈旧感,而非之前那身做工精细的衣袍。脚下还穿着一双布靴,也甚是朴素,但很适于在沙漠中行走。 这些装束在他人身上是平平无奇,放在钰卿身上却是不合常理。 钰卿已拉着阿澜来到树枝标记的结界边缘。看见那与村子入口处同样的树枝排列,阿澜刚想问钰卿,钰卿却松开她的手,将她往前轻推了一步,让她越过那条被标记出来的边界。 而钰卿自己则停在树枝的另一边。 “离开此地。”钰卿对她说:“沿着这些树枝,从外面走,远远地离开此地。” 预感到什么,阿澜心中有些乱:“那你呢?” “不必管我。”钰卿道,眸中几分痛色与不舍:“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先前的预感落了地,听到她这般说,阿澜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寻找钰卿的这一年里她设想过许多种重逢之后的情形,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未想过她会要她自己离开。 “为什么?”阿澜不明白:“我们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见,为什么你要我走?” 这一年来,找到钰卿早已是阿澜心中执念,她这样毫无缘故地赶她离开,阿澜哪里会听:“我来就是要找到你,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再也不要同你分开,就算要走,也要我们一起走。” 她向前一步拉住钰卿的手,想要同她一起离开这里。 钰卿措手不及,才只说了“等等”二字,话音便立即被结界的力量而打断,身体被牵引着,重新回到结界内几丈远处。 原本怕钰卿挣开,阿澜将她握得很紧,但饶是如此,在越过那条树枝规划出来的线时,手中的温度还是凭空消失了。 阿澜回头望去,钰卿离她很远,难以企及。 “怎么会这样?”她左右看了看那些树枝,此刻才隐隐猜到其用途。可她不愿放弃,向钰卿靠近几步,想要消除二人之间的距离。 可钰卿出言制止她:“别再进来了!” 见阿澜暂且停下脚步,钰卿垂眸,不再看她:“长老在此处布下结界,我出不去。”她想起此前多少日夜,她一寸一寸摸索寻找,试图找出结界漏洞,却最终一无所获:“无论如何尝试,结果都一样。” 她说长老,阿澜便明白,特意将钰卿困在这贫瘠之地的人,必是蒲风。 蒲风…… 阿澜咬了咬牙,握紧掌心,不听钰卿制止,重新进入结界之内。 “蒲风将你困在这里受苦,可我怎么会忍心留你独自一人。”她道:“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向钰卿走过去,想要再度牵起那双手:“你出不去,那我也会跟你一起留下来。” 她满目柔情,话语坚定,几乎让钰卿想要答应她,接受她。但不可忽视的现实却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提醒着钰卿。 “不可!”钰卿摇头:“我已经——” 强风从二人相反的方向吹来,卷起尘土,迷了二人眼睛,打断钰卿话语。脚下黄沙发出细小的震颤,向某个方向流动起来。在钰卿身后,一座沙丘竟移动起来,向着两人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前行,发出令人后脊发寒的轰鸣声。 挥去眼前风沙,看清那座移动的沙丘,钰卿立即反应:“快走!” 她跑向阿澜,将她再一次推至结界之外,推离自己。 “别怕,它同我一样出不去,只要在结界之外就是安全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怪物的到来,阿澜不担心自己安危,而是对钰卿处境心急如焚。她和怪物一同被困在这里,那她这段时日该是生活在怎样的噩梦之中? 她按着腰间匕首,想要进去帮她,却在钰卿面上瞧见明显的畏惧之色。 隔着结界,钰卿近乎祈求地看着她:“待在那里,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钰卿……”阿澜一时不能动作,也不能言语。 曾经的命君大人,她心目中唯一的神明,平日素来淡然,心中虽亦有千般情感却不常形于色,只能从那墨色双眸中窥得内里。虽也曾有害怕她受伤的时候,却也只是眉心有隐忧,眼中有歉疚。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她口口声声说着别怕,比起安抚阿澜,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必害怕,会没事,那日的悲剧绝不会再次上演。 怪物已逼近二人,阿澜这才看清,那并非是什么沙丘,而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潜伏在地面下,行动时带着土层从地下隆起,瞧着就像是沙丘移动了一样。 一根长尾破开黄沙,附着甲壳,分作几节,尾端形如倒钩,尖端有刺,像是一节蝎尾。 钰卿背过身去,面对着那怪物,挡在阿澜身前,可那蝎尾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猛地一挥,只击中钰卿腹部,将她扫至一边,又调转方向,直冲阿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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