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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初霏微微一怔——她怎么也想不到柳云暝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如今她的确缺钱得紧，可这毕竟是二人共同的功劳，柳云暝在后面也相当辛苦，再者这赏金本就是柳云暝应得的，而她杭初霏不过是协助罢了，只是恰巧今日遇上了目标人物，这才让她拿了人头。 “为什么？”杭初霏道。 柳云暝双手抱臂，悠悠地道：“没有为什么。我说给你就给你。” 杭初霏挠了挠头，低声道：“可是我……我也要不了那么多的！” 柳云暝忽然提高了声音：“住口！话这么多。” 杭初霏一时语塞，便也不再多说。 * * * 案上烛火摇曳，幽微的影子投在不久前从集市中买回来的屏风上，跳跃明灭。 杭初霏在床上辗转反侧，蓦然起身，扫视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目光最终落在了桌上的一支白玉钗上。 此钗乃三百年前常翎所赠。 “常翎，常翎……”杭初霏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传音。 这支白玉钗被常翎下过通灵术法，不论在哪她都可以用它来与常翎传音！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杭初霏锤了锤自己的头，埋怨道。 说罢，她便上前拾起那支白玉钗，往发髻上一插，闭上了双目。随即，常翎清脆的声音响起：“初霏？是你吗？” 杭初霏欣喜道：“翎儿！” 对方似乎也非常高兴：“天呐！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杭初霏讪讪地笑了几声道：“抱歉啊，一时忙得忘了还有这只钗……” 常翎故作生气，嗔道：“哼，这法宝我都给你多少年了，你好好数数，你自己才用过几次？” 杭初霏柔声道：“我错了，翎儿！” 常翎一听她认错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啦好啦，话说你这回的任务怎么样了？” 杭初霏一愣，道：“这个……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遇到了个小刺客，她与我达成了合作协议，我现在的银子就都得靠……” “什么？小刺客？”常翎打断了她的话，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和刺客合作呢？” 杭初霏尴尬回道：“这个……说来话长……就……我下凡后，在寻找颜粲线索的时候，遗失了钱袋……” 常翎奇道：“你的钱袋怎么会遗失了呢？” 杭初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实在是不想将自己为了找人还去了青楼的事说出来，免得让常翎误会了。 “呃……这个，一不小心就……” “你也太不小心了！”常翎叹道。 杭初霏连忙将话锋转移：“那个，昨夜……我遇到了一个人，算是……曾经在天界的人。” 听到“天界”二字，常翎有些惊讶：“啊？谁？” 杭初霏沉声回道：“陆萧寒。”
第24章 今未识人已百年 此事应当追溯到三百多年前，那时候杭初霏飞升成仙不过一载余，天界还是先帝朔杳在掌管。 在当时，世间生灵可谓是和谐共生，天上神仙们皆各司其职，人间亦是一片海晏河清，仙人和平共处，日子风调雨顺。所有人都未曾料到，如此和谐的状态，竟然会被一名仙官所打破—— 而那名仙官，正是陆萧寒。 陆萧寒此人，早在他还只是个元婴期修士之时，于术法之道上的造诣就极高，乃当之无愧的少年翘楚。他一飞升就得到了天帝朔杳的赏识和信赖，没几年便被安排去管理聚宝阁——天界最为机密的法器库。 那日，一名仙官去陆萧寒的殿上与其议事，却惊奇发现其竟是私藏了数件法宝。从陆萧寒殿中出来后，那仙官便立即禀报了天帝。 得知此事后，朔杳霎时火冒三丈，可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青睐有加的天之骄子陆萧寒竟会做出此等低级又恶劣之事。他当即命众手下前去陆萧寒殿上搜查，果真搜到一大批法宝，其中竟还有朔杳亲自炼就而成的法器，威力足以毁灭一座城阙。 当时的朔杳可谓是愠怒万分，但那陆萧寒毕竟是个术法奇才，他委实为其而深感可惜。 末了，他还是将陆萧寒一身修为尽废，贬下了凡间。 时隔几百年，杭初霏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早已被诸多神仙淡忘的人。 常翎思忖了须臾，沉声问道：“他被贬下凡的时候，不应当已然法力尽失了么？” 哪怕杭初霏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嗯，我也很奇怪这一点。不过，毕竟这么多年了，他许是在凡间寻到了高人，用一些奇门秘术恢复了全部或是部分的法力，继而从头开始修炼。你说会不会是当时先帝念在他才华难得，便不舍破其丹，却不料留下了此后患。” 常翎惋惜地轻叹了一声，又问：“那你昨夜，可曾与他交过手？” “交过手。”说着，杭初霏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场景，“并且，我杀了他。” 常翎道：“噢……等等！你方才说甚么？你把他给杀了？这又是为何？他对你做了甚么吗？” 杭初霏道：“嘶……适才我不是与你说过那小刺客的事儿么？有人下了杀陆萧寒的单，我本只是协助小刺客完成任务，却没想到给那陆萧寒发现了，我起初也没认出他，直到后来看见他所使用的招数，方得知他的身份。” “或许正是他曾被贬谪的缘故，他所使出的那些招数远远不如当年，所以昨夜与我一战，死于我闲云剑下亦可说是必然的结果。” 常翎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杭初霏陡然感觉一阵疲乏，紧接着眼皮子便开始打架，她不得不与常翎道晚安，就此结束本次传音。 放下玉钗后，她感觉到一阵凉意，回首一望，见窗外正飘着斜斜的雨丝，萧瑟秋风中，夜雨淅淅沥沥。原来就在适才她与常翎传音时，窗外的烟云便已悄然聚集。 * * * 绯羽庭的一处楼阁内，柳云暝侧卧于竹榻上，纤长浓密的眼睫整齐地垂下，皎皎月色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女子清冷的轮廓。 “杭道长……” “我不是！” “……你、你休要过来！” 柳云暝早已睡熟，许是做了甚么梦，口中不时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来。 少时，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雨丝从窗外飘进屋内，有几滴正落在了柳云暝的身上。 不多时，自远方骤然传来一阵巨响：轰隆—— 尚在睡梦中的女子身子微微一颤，当是被这场雷给惊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起身将窗子关上，待再次躺下后，却是迟迟未能重新入睡。 清冷的双目蓦然睁开，两只明亮的眸子转了转，继而又将目光投向了门口处—— 这个时间，纤云和花公子也该回来了罢，他们两个昨日傍晚出的门，也不知归返时会不会正巧撞上这场大雨？ 柳云暝在心下默默祈祷着。此时此刻，她的心底实在是有些不安。 虽与这两人同门数载，柳云暝却是很少主动与他们说话，倒是他们俩一直以来都待她十分的热情，每逢有好吃好喝的，多少总会给她带一点儿来。起初柳云暝是不愿收的，但毕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再推辞恐会扫了人家的兴，故末了她还是收下了。 回首一想，如今身于这世间，她没有亲人，没有情人，身边只有绯羽庭里的几个同门，哪怕平日里都是各自接了单，各办各的事，但也算是朝夕相处了数季春秋冬夏。在她的心底，冥冥之中早已将他们视作了家人。
第25章 一睹惊世出尘容 溪涧萦纡，清泉汩汩；遍地落枫，红装素裹。 绯羽庭伫立于云岫山顶，重峦耸翠，杳霭流玉，青灰的院门上雨痕斑斑，偶有路经此地的飞燕落到门檐上小憩片刻。 院内青瓦黛墙，层楼叠榭，中庭正门前一排金丝竹修长纤纤，叶色青青——似乎无论春秋冬夏，它们从来都是那般苍翠。 柳云暝难得今日没有接到任务，便独自在后院练刀。 “刷——”地一声，长刀扫过竹间，霎时翠叶漫天。刀锋激起阵阵凛冽的劲风，挥剑之人的身姿轻盈矫健，笠前黑色纱巾飘飞，清冷的容颜若隐若现。 陡然传来一阵轻笑，柳云暝警觉地回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坐于青瓦之上，一手托腮望着她。 “杭初霏！你岂敢来这里！”柳云暝一面收刀，一面阔步走到墙边，冲那人厉声道。 杭初霏保持原来的姿势，不慌不忙地道：“我怎么就不敢？”说罢，她轻哼了一声，从瓦上跃了下来。 柳云暝环顾四周，所幸没有看见其他人在院中，冷声问道：“你来这作甚？若是被向老大他们发现了……” “好了好了！”杭初霏打断了她的话，将脸微微一扬，微笑道，“我这便出去，不过前提是——你也要与我一同出去。” 柳云暝双手抱臂，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无理取闹！杭初霏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杭初霏笑了笑，神秘兮兮道：“跟我来你便知道了。” 柳云暝此时心里不安得很，生怕这时候突然从后面出来个向千洲或是哪个同门，为了让杭初霏尽早离开这里，只好答应随她出去。 “手给我。”杭初霏道。 柳云暝白了她一眼，不情愿地伸出了一只手。 杭初霏还是同以前那般用轻功带着她，两人从墙上掠出，飞跃过铺满红枫的山脉，时而足点树梢，飞叶簌簌，清风满袖。 杭初霏将柳云暝带到了一片集市中，柳云暝方落地便听见杭初霏道：“我呢，要请你吃桂花糕。” 柳云暝纤眉微微一扬，道：“桂花糕？” 杭初霏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昨日我路经此地，发现了一家卖桂花糕的铺子，啧啧，隔着半条街都能闻见那桂花香，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厢桂花开了呢。” “就为了这个？我没兴趣。”说着，柳云暝扭头便要走。 杭初霏连忙一把拉住她，笑意盈盈道：“哎呀，来都来了，反正你也不用花钱不是么？我请你的，你就收下啦！” 其实，杭初霏是想着上回柳云暝给她了那么多银子，而她自己却一点儿没拿，杭初霏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想请她一回，也好让心里少点负罪感。 柳云暝冷哼了一声，甩开了她的手，没好气道：“行了，搞快点，我还要回去练刀。” 杭初霏神采奕奕：“随我走便是了！” 穿过一片车马喧阗的闹市，杭初霏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前停下了脚步，继而头侧向柳云暝，道：“呐，就是这儿。” 柳云暝探头扫视了一番，这家店以鲜花糕为特色，门前的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有形如花朵的，有形似猫狗的，美观精致，花香四溢，就连屋内的雾气中都氤氲着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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