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年把视线收回来,在不远处卡座上见着另一个人。 唐玦独自一人坐在黑皮沙发上握着平板在画分镜,然后莫惊年上前坐到她身侧。 两人一齐出声。 ——“你怎么在这?” ——“新来的调酒师莎莎,说是今晚清场,恰好能让黎此带一带她。” 唐玦手没停,头没抬,这话就自然而然说出了口,好像在这儿等了很久。 莫惊年抿了抿唇,“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 唐玦:“噢,我以为你会比较care这个问题。” 莫惊年没反驳,毕竟她也的确不是不care。 这边唐玦已经换了个话题:“对了,久纭试戏过了。” 莫惊年看了眼吧台附近举着剧本走位的秦久纭。不怎么意外,她向来最知道这人有多会演戏,但这个问题不好深入,因为她也不清楚哪些是能听的,哪些是不能听的。 “所以你还是没说你怎么从剧组跑出来了。” “说出来你都不信——”唐玦的话没多少起伏:“监制和编剧干起来了。双方闹到要罢工,剧本没动静,剧组被迫停工了。” 莫惊年嘶了一声,然后说:“我信啊。”动静是大了点,但这码事摆在娱乐圈,也没多让人难以置信。 “因为你。” 难以置信。 莫惊年顿住了,“开什么玩笑?” “久纭试戏过了。”唐玦重复这句话,再补一句:“演女一。” ? “啊?你不用这样吧!”她当初叫秦久纭去试戏也没想到要混出个女一来啊。 “想什么呢?你多大面子?”唐玦继续:“我安排试的是女三,结果编剧这家伙一看就疯了,非说这就是他心中书里的女主角张晓。你知道的,IP剧作者操刀编剧,他叫板谁说得上什么话。监制不干,他俩吵起来,结果人是你推过来的,你就说赖不赖你。” 莫惊年垂头拧了拧眉:“这事儿,没影响到你吧。” “那倒没有。我是没意见的。不过……” “嗯?” “张晓这个角色很早之前就定下来是林伶,就差走合同了。片方不干也是这个原因,你现在找了个不知名的,一脚想把人踹开,哪儿那么容易。人家名气多响啊,粉丝多少啊,她怎么肯干?我看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莫惊年有些乱,这事闹大了的确是棘手,为今之计,她只能说:“那你怎么还让她从剧组里跑出来了?” 唐玦拖着声回:“问你啊——” “又是我?” “剧组停工就算了,她好歹要在酒店呆着,有什么变数也好应付。但这位,IP剧的女一号还没揣稳当,非要请假回来给你拍短视频。你造的什么孽啊。” 莫惊年默了默。 唐玦不自觉压低声音:“说真的,她是不是……” 她话越说越小声,莫惊年只得移了移身子将耳朵凑过去,然后听见她说:“有意思啊?” 莫惊年没想明白,“什么意思?” “对你有意思啊。” 莫惊年的第一反应:“你这是造谣我跟你说。” 唐玦笑:“你呢心眼子要分一些给别人。你既然放不下黎此,就别吊着别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吊着别人。” 莫惊年和秦久纭是一同从籍籍无名过来的。她们惺惺相惜,那些感情有知心有陪伴,再多是依赖,但绝对不是爱。 而唐玦回的是:“那你承认你放不下黎此了?” “你!” “你不用反驳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唐玦顺势挪了挪身子,“而且你能不能坐远一点,她看起来像要吃了我的样子。” “你快闭嘴吧!” 一切准备就绪,莫惊年在监视器边坐下,扫了一眼,看见黎此和莎莎找了个镜头带不到的地方还在捣鼓那些调酒的玩意儿。 她仰了仰头,恍惚想起从前只有一台相机,现在灯光收音后勤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导致她看见黎此唐玦钟应颜的时候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莫惊年回过神来朝打板给了个眼色,便开拍。 这场戏是秦久纭在调酒桌前独自饮酒,然后男主腾空出现,两人起争执又大吵一架。 先是喝酒这一场。 拍了好几条,莫惊年都不大满意,她伸手抚了抚自己后脖颈,然后说:“调酒桌还是站一个人吧,不然不大好构图。” 她还没想好怎样办,身后唐玦已经喊了起来。 “颜姐——缺个调酒师,想找你们借个助演!” 钟应颜在角落同几个经理开小会,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调酒师是吧。那个——呃……” 她的目光明晃晃投到了黎此身上,然后说:“莎莎,你帮个忙。” 莎莎倒是扭捏了起来:“哎呀,我今天化的妆会不会太浓了呀。”但身子很诚实,她已经朝秦久纭的位子走过去。 莫惊年扫了她一眼,就一眼,又低头看监视器:“放心,带不到脸。” 她听见唐玦没压住的笑声。 又卡了好几条,莫惊年仍旧不满意,她蹙眉:“她的嘴入镜了。”太矮了。 唐玦凑了过来:“你拉近一点点,会死啊?” “我不要。” 唐玦没说话,端详了对方两秒,过后:“黎此,要不还是你来吧,你比较好构图。” 莫惊年还没想出该说什么,那边黎此已经站上了自己的老位子。 黎此拍了拍莎莎的肩,讲了两句将人点走,然后抬头,清冷着说道:“来吧。” 莫惊年这回倒是紧张了起来,黎此在她的监视器里,只有被虚化了的亭亭玉立的上半身。 可这半身就足够让人神魂颠倒。莫惊年抬头望向远处真实的黎此,后者像是感应到一般,在昏暗的灯光中轻而易举捕住她的视线。 黎此隔着距离望进她眼底,然后淡淡定定歪一歪头,好像在安抚她这个做导演的的情绪。 谁才是新人? 但黎此任何一点处在镜头中的焦虑都没有,她娴熟地摆动着量酒器和雪克杯,轻重缓急,动作拿捏得妥当,丝毫没抢主角风头。 接下来的拍摄行云流水,好几镜都一条过。没多久,摄像从调酒桌撤开,到门口,准备拍男主闯进来的镜头。 莫惊年也到门口讲走位,唐玦留在了十米开外监视器前继续画着她的分镜,钟应颜和几个经理仍在角落开会,零星几个后勤和群演找了个地聚在一起偷摸打牌,莎莎不知所踪。 调酒桌瞬时静了下来。 两人相对,一时间又没话。 很久。 “其实不只是邻居吧。”秦久纭开口。 黎此手撑上了桌面,淡漠道:“你想知道,可以去问她。”顿一顿,“但不一定能听到真话。” 秦久纭举起面前黎此亲手调出来的那杯酒,喝一口,“我随口问问。” 黎此冷声回:“你不是。” 秦久纭放下酒杯,又停了动作。她听见黎此说:“交换条件吧。” 她演过一场催眠的戏,里面催眠师的话术语气就是这般循循善诱中潜藏步步紧逼。 黎此再开口:“她的上一次医院,是什么?” 空气中火药味略胜酒味,彼此间试探的意味更浓。好像她们没认识多久就已经要你死我活。 然而这两件事情——无论是黎此和莫惊年的关系,还是关于莫惊年那件轰动的往事,随便抓另一个人便能问个明明白白,她们就非要从对方嘴里撬出来。 秦久纭抬眸,眼神犀利,说出的话更犀利:“可你我又是什么关系至于我要来和你谈心?朋友?不算吧。助演?” 瞬时,黎此不轻不重丢下一句—— “情敌。”
第16章 说书 “莫惊年喝过你调的酒吗?”秦久纭垂眸看着酒杯。 “没有吧。”她又很笃定,“酒精过敏。” 然后:“你知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倒是你清不清楚整个传媒圈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K.L账号爆火第一年,莫惊年的第一场饭局出师不利,隔了挺久,几个月之后,又一场饭局找上门来。 这几个月里,她的镜头中装下了别的演员,没名气的、小有名气的都有。摄制结束免不了要聚餐,又要合照,然后K.L的“真面目”便在网上流了出来。 秀气、好看,而且这张脸——有人在首都大学见过,还放出了前年偷拍的照片为证。 模糊的照片里莫惊年一个人在阶梯教室的角落全神贯注记着笔记。配图的文案是:“当时只觉得气质和长相都很有感觉,没想到原来有才到这个地步。” 首都大学,国内最高等的学府之一。 都传开了去,美女、学霸、审美一流,光环叠了一层又一层。 “K.L”的人设又镀了好几层金,学历摆在这里,所有人都不得不高看一眼。 然后,莫惊年才有机会进行到饭局的下一步。 这次的广告商,没有跑,而是——敬酒。 啤酒肚光头的男人把白酒端到面前,莫惊年的脑袋白了一白。 然后她扯了一大堆,说酒精过敏,说以茶代酒,可面前的人充耳不闻,油腻腻的笑还挂在脸上,这话信还是不信看不出来。 他仍旧举着酒杯,说一句:“不给我面子?” 饭桌上其他人在低声鼓动,说:“小抿一口,小抿一口。” “都到你面前了,别叫林总下不来台。” “诚意,诚意!” 莫惊年只得无奈在众人催促的话语中接过酒杯。 然后她娇艳红唇撩起一抹笑:“林总,喝了这杯,您该要把我从这儿——抬出去。” 她捻着杯口,看里面水一般的液体,突然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壮烈情怀。 酒举到唇边的时候,林总发话了:“这么勉强,就不必了吧。” 最终是她没有喝这杯酒,也没谈好合作。 第二次,又黄了。 第三次,也大差不差。 莫惊年既想不明白“酒文化”是哪里来的,更对送到面前的一杯一杯红的黄的白的束手无策。 没人信她酒精过敏,都只说她一个后辈年轻气盛不给面子又高高挂起。 这是一个难以破解的困局。 直至那年年底有个在首都办的颁奖礼。典礼结束之后有一个晚会。 那晚莫惊年出门前问了秦久纭一遍:“今晚有空吗?” 秦久纭那时候笑着回:“还要我接你?” “对啊。”莫惊年说完这句就出门。 K.L入自媒体的第一年,横空出世便一举斩获平台的最具人气奖项,风光无限。 晚会上觥筹交错,传媒界的大拿和各路网红齐聚。 莫惊年作为行业内冉冉升起的新星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想要攀附的,拓展人脉的,商量合作的,现场面试做演员的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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