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还见不到一个钢镚,但两人都很清楚,这个时代,热度和流量就是一切。她们想要的,迟早都会来。 所以很快,她们就分别在同一天接到了饭局邀请。 关于莫惊年的是广告赞助商的邀请。 关于秦久纭的是某部小成本甜剧里女二号的角色邀请。 那天她们兴致勃勃,在衣柜前互相给对方挑着衣服出着主意。都壮志豪情说今晚一定要将对方拿下。我们都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两个小时后,包厢大圆桌,一排六七个穿着端庄各有姿态的年轻女人,秦久纭在其中。没过多久,有人点她。 要她跳舞。 跳脱衣舞。 从兴奋喜悦到震惊无措。 秦久纭二十几年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难堪,这里的人各个心怀鬼胎,面前十几双眼睛盯着她。 男人们的眼中是轻浮和玩味。 剩下的女人们,眼中,竟是艳羡。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这支舞跳完,女二号就是你的了。” “要跳得好,下部剧女一,也都不在话下。” “你应该知道吧,怎样才叫人满意。” “怎么不动?” “放不开?” “还是你想要的太多?” “你最好照着我们的话去做。” “别不识抬举。” 秦久纭不受控地颤抖着,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倾倒坍塌。 她咬着牙,猛地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所有人都呆滞。然后面前整个包厢里话语权最重的老男人朝她阴气森森瞥了一眼,抽着雪茄漫不经心说:“谁找来的?” 好不识相。 有人低声劝她:“你这个时候得罪人就完了!” 秦久纭谁的话都没有听,她准备要走。 又有一个男人恼羞成怒:“你敢从这个门出去?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 下一秒,秦久纭一袭华贵红裙推门而出。 出租车停在小区楼下,她在门口遇到了走路回来的莫惊年。 秦久纭二话没说,走上前去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好委屈…… 莫惊年回抱她,然后问:“遭欺负了?” “嗯!一群流氓。” 莫惊年没有再问,只是低声提议道:“久纭,我们去吃火锅吧。” 她们穿着彼此精挑细选整个衣柜里最得体的衣服在街边的火锅店。 热气蒸腾而上。 “那个男的,上来第一句话——哎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K.L竟然是个女的。” 秦久纭咬牙切齿:“神经,女的怎么你了?那你说什么?” “我说哈哈哈嘿!正是在下有何贵干?” 秦久纭笑了笑,没理她这玩笑话。 “第二句话——看着好年轻啊,还在读大学吧?” “你怎么回的?” “没回。” “第三句话呢?” “他要上个厕所。” “然后呢?” “他就跑了。” 丢下一桌子合作方平台方,就跑了。连一秒钟就算是解释或婉拒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再多看一眼,再了解多一点都不肯,就没有下文。 这个大腹便便的有钱男人戴着有色眼镜而来,初出茅庐的K.L无论是性别年龄和阅历都精准无误地被他歧视。 原来不止女人太小不行,年龄太小也不行。 莫惊年没有等到他回来,桌上的人面面相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这桩合作是谈不拢了,从莫惊年亮相的第一秒钟就已经黄了。 莫惊年只能坐在这里,承受各位责怪、怨怼、同情、看不起的目光。最后好像她才是浪费各位时间的罪魁祸首。 然后散场,然后她道歉,然后她去买单,然后她沮丧又失魂落魄走回来。 能有什么办法? 秦久纭放下筷子,郑重其事:“我觉得不是我们的问题,是这个世界的问题。” 莫惊年无奈笑了笑,“好,你说的对。” 那时候的她们都同病相怜靠这顿火锅相互慰藉。 然而三年后,秦久纭仍旧混得不温不火,K.L却已经在这个行业里有十足的话语权。 因为她们真的很不一样。 是,是世界的问题,所以秦久纭很耐心要等这个世界变好再出发,而莫惊年一刻都没有停下,她转身就去对抗世界。 到今天,她们这般相对而坐。 莫惊年在大众面前已经有无数个光环加身。 百万粉博主,连着两年上台拿了好几个人气奖项,首都大学高材生,颜值和实力并驾齐驱,年轻女总裁,一片难求。 从那天起,莫惊年学化妆,变了穿搭,故意把自己往三四十岁女强人的气质打造,因为太年轻,会被投资方看不起,因为太年轻,下属很难真心诚意心甘情愿听你发号施令。 她只有在家的时候会素面朝天,穿让自己舒服一点的衣服,戴一个史莱克的发带。 好像吃火锅那段时间已经很远,人在变,又没变。 秦久纭目光投过去,莫惊年的面容很秀气,笑起来是十足的邻家女孩儿,可惜,她近几年都不怎么笑过。 她坐在这里,不做声,抿唇,垂着眸,戴半框眼镜,她的皮肤很透亮,就算常年熬夜通宵都不长痘不暗沉,说到底,莫惊年也才是刚毕业的年龄。 良久,秦久纭低声道:“惊年,谢了。” 莫惊年抬头看她,不知怎么叹了口气。 她起身回书房。 “洗洗睡吧。”
第8章 不想给你 早上八点半,黎此按密码开了莫惊年的家门。 没有办法解释,她们这么多天相安无事,默契着互不打扰,到今天她别有用心去开别人房门。 甚至,黎此是调闹钟醒的,她的作息也是晚睡晚醒,但是莫惊年要出门的时候都是在九点之前,她不能保证自己睡醒了,莫惊年还在。 但其实,莫惊年在,又能怎样呢。 黎此没有措好辞,她没有想好见到她要说什么,也没有想好理由去解释自己为何而来。 更不清楚开门,要见到怎样的光景,自己又要有怎样的反应。 她只知道心里堵得慌,从昨夜开始便堵得慌。 闭上眼睛,一时是那人替她挡酒,一时是那人撑在她肩头,一时是她们在电梯里相拥,一时是莫惊年近乎宠溺的话语。 黎此知道秦久纭,在后者昨晚出现在酒吧走向莫惊年的那个瞬间她就认出来,这是网传的K.L御用女主角。很多次,她循环播放过她演的视频。 首都的那五年,她们是什么关系,关系到哪一步,黎此都不得而知。 她忽然心悸,门一开,要是见到这样那样的画面,比如那两个人亲昵地抱在一起或者不止抱在一起,比如主卧有什么引人遐想的声响,比如……别比如了吧。 如果是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前任。 ——虽说她如今这个举动就已经有够失风度。 然而昨天晚上电梯里,秦久纭显然不认识她。 这说明什么呢,要不就是这两人的关系还没到要坦白说起恋爱经历的时段,要不就是莫惊年连提起她都休得再提。 …… 好吧,心里更堵了。 早晨露气重,清晨阳光洒了进来,黎此扫了一圈,客厅还是这幅样子没有乱。 黎此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从打量这个客厅有没有痕迹的一瞬间就已经是抱着“抓奸”的心情来的。 她将咖啡和简餐放到老位置上——很小气,只买了一人份。 身后传来声响,很轻很轻的一声。 “早。” 黎此回头。 莫惊年靠在书房门口,隔着眼镜镜片凝眸看她。 光照她茶色瞳孔,黎此将她看得真真切切,而后才开口回道:“早。” 莫惊年走上前来,在她的视线里拉开餐桌椅坐下,很顺手很自然,将纸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她打了个很长的哈欠,然后喝一口咖啡。 开餐盒的时候再意味不明地说:“就一份啊?” 黎此在一旁低头看她,淡淡道:“不然?” 莫惊年刚张口,不受控制又是一个哈欠,眼中生理盐水都挤了出来,她再抬手揩了揩眼尾。 黎此犹豫了会儿,又轻声问:“没睡吗?” 莫惊年低着头,悄悄翘了翘嘴角,回答的语气倒是不咸不淡:“没睡。” 旁敲侧击,反正就是这个不问,那个不说。 黎此不动,就站在一旁很认真地看着她吃早餐。 好灼热一道目光在头顶,莫惊年却没有丝毫难为情,她自顾自吃自己的,也没有要招呼对方的意思。 没有人说话,这里一下静了下来,主卧房间里倏忽一阵声响。 大概是里面秦久纭翻了个身,有被子揉擦的声音,还有她因头疼而不自觉发出的闷声低吟。 再之后又归于沉寂。 随即,莫惊年开口:“你有解酒药么?” 她家里自然是一丁点有关解酒的东西都没有。相反,黎此那儿一定会有。 没听到回应,莫惊年抬头,对上黎此浓烈的目光。 然后黎此才答:“嗯。” 她回了嗯,又不动作。 莫惊年抬了抬眉询问:“嗯?” “不想给你。” 一瞬间,莫惊年都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种话,竟然是黎此说出来的。 不是说她拒绝了自己这件事,而是她的拒绝却是言简意赅表达得这么直接。 “不想给你”这四个字在这段时间交流得七弯八拐的她们之间显得很是清新脱俗。 莫惊年一怔,过后,她望着她很是熟悉的一双异瞳粲然一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 她噙着笑意,水汪汪的眼睛闪了闪。被拒绝了还挺开心,她不强求,回说:“哦,好吧。” 然后在黎此的注视下拿手机点开美团,动作很快,对方还来不及说出什么话,她就已经下单买好了药。 末了,她还要把这句话放进嘴里嚼一嚼,她笑着,轻飘飘低声重复道:“不想给我——” 也差不多了,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来,要回房间。 和黎此相对的一刹那,眼前忽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黎此清冷的面孔在黑白之间爬上愁容,快看不清了,莫惊年喘了一口气,奋力甩了甩头。 她见黎此皱着眉头,眼里是关切紧张,于是她木讷着喃道:“黎此……” 下一秒钟,黑点卷土重来。头好沉,她剩下的知觉是黎此有些冰凉的手捧上了自己脸颊。 她听见黎此叫了她一声,“阿年!” 可能不止一声。 然后眼前一黑,她晕倒在黎此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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