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别跟着我。” 莫惊年的语速很快很急:“我先回家,你千万别跟过来。” 按电梯,她余光瞥见黎此要开口,第一反应沉声道:“不要说话!” ——叮。 莫惊年进电梯,转身用眼神制止黎此要跟过来的动作。 除此之外,她已经看见了摄像头,和避无可避周遭投过来的神色各异的目光。 然后她伸手,按关门。将所有视线都阻挡在外面。 不对不对不对。 一切都乱了。 黎此回头看一眼,还能见两三个看着她掩嘴议论的人。 直觉,她拿出手机。 黎此手不受控颤抖,点进热搜。 粗粗一眼过去,前排已经挂了好几个莫惊年的名字。 都是什么? 【K.L 潜规则】 【K.L 学历造假】 【K.L 忘恩负义】 下一秒,黎此疯了般往扶梯跑去。 坠下,落地。电梯和石头。 ——叮。 莫惊年等电梯里的人全都出去,然后抬头,将手机放回兜里。 兵荒马乱,全世界围歼她。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趁电梯门未关,莫惊年提步出去。 人影越过电梯门,下一瞬,还没反应过来,有一只手蹿进她掌心同她十指相扣。 她看见飘摇的长发和削瘦的背影。 “黎此,放——” “我不会放手的。”黎此毅然决然打断她。 商圈一层,在藏起来的有或没有的目光中。 黎此握着莫惊年的手,带她穿过每一个人,往大门口走去。 她不会,也不可能,丢下莫惊年。 一路无话,逃亡,走路五分钟。 心是冷的,黎此的掌心是热的。 世界马上就要抛弃她了,莫惊年在互联网的危楼中摇摇欲坠。 黎此为什么还不放手啊? 要进小区,有一个三十几的男人往这边看了很久,蠢蠢欲动之后是冲了过来。 语句混乱语无伦次:“关注你的我很久了!我不信你是这种人,他们都乱说!没做过的话能不能赶快澄清啊!” 莫惊年没答,她木讷地眼睁睁看着身前的人一把将这人推开。 黎此冷声怒斥:“让开。” 她感觉到黎此抓她的手又紧了好几分,像不怕她会疼。 的确。 莫惊年早麻痹了。 上楼,这一部电梯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莫惊年松手,无力地靠在角落,同黎此隔了个对角线。 明明电梯上行,她却还在失重。 这么久了,黎此一个问句都没有落下。 先开口的还是莫惊年:“热搜,你看到了?” “嗯。”黎此轻声回复。 又好久。 她该说的话有很多,可莫惊年已经没多少力气。 电梯里的空气好像被抽干,快要窒息了。 最后,她问:“你信我吗?” “信。” 没有停顿,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莫惊年闻言轻轻勾了勾嘴角。 想笑,笑不出来。 “你信也没用了。” ——叮。 电梯门开。 莫惊年没再看黎此,自顾自走了出去。 黎此的眼中她的背影无力又萧索。 而后她听见莫惊年剜开一颗心,说最血淋淋的事实。 “因为,是真的。” ---- 今天开始日更
第31章 倒流 钟盘被无数双手扭动,时间被迫倒退。 莫惊年的十八岁,是幼年那场父亲丧生的车祸后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上转。 她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更好的是,她和这个很好的人很快就两情相悦了。 她的成绩也逐步稳定,高考前的那几次模拟考她都名列前茅。几个月后,她会以大学生的身份进入到同黎此只隔了一条街的南海大学。 还有什么呢?她那个尴不尴尬的家庭好像也在变好。 尽管路铭生日那天还是会指着她的鼻子半撒娇半指责说:“我生日不想看到这个人。”她就可以被赶出家门。 尽管各自的家庭地位实质上也没有改变。 尽管…… 算了,莫惊年曾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努力,努力进入到母亲的眼里。 她小学的时候会把全科满分的奖状贴到床头,长大点会学着做饭做家务,然后去竞赛,什么奖状都想拿。高中之后,她的努力量化成了年级排名,写在了她要带回家呈到桌上的一纸成绩单。 然而这一系列被路铭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被看作争宠的行为,最终都没能让她在和这个同母异父弟弟的这场战役中取胜。 小她五岁的弟弟路铭,长相一般,成绩一般。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妈妈岑梅。 莫惊年的成绩从来都优异,路铭带回来的试卷则惨不忍睹。他们的妈妈礼貌客气地夸奖莫惊年,焦虑万分上蹿下跳问遍了朋友怎么给路铭请最好的家教。 莫惊年领奖学金上台发言的那个典礼,他们的妈妈没有来,因为路铭体育课踢球砸伤了人,岑梅在医院给别人家的孩子赔礼道歉。 高考一百天,学校举办的成人典礼,每个人都花团锦簇,莫惊年在气球彩旗礼带下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自己的妈妈。后来她一个人随处晃荡,专职为每一个父女母子一家三口拍合照。岑梅去哪了呢?那天路铭好端端在教学楼却扭到了脚,岑梅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可是医生检查了,片子拍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有路铭一味的在喊疼。 花了很多年做无用功之后,莫惊年放弃了,死心了。 她时常宽慰自己,岑梅对她也不算差,一来没有不抚养她,二来没有虐待她,她有尽过做母亲的职责,单拎出来,她们还能算作一对关系稍远一些的母女。她只是偏心,对,偏心。因为路铭是她现任老公的儿子,他们是一家三口。那莫惊年算什么呢?算观众。 越长越大,她对这个家庭所剩不多的指望一点一点被磨灭。说是家庭,剩下两个不算,只有岑梅一人。 路崇山,她名义上的继父。针对穿小鞋、冷言冷语、刻薄刁难这些情节,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礼貌客气,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有不冷不热的关心问候。路崇山对这个继女,也很配得上仁至义尽这个词了。即使他用莫惊年她爸车祸死的那笔赔偿款买了辆车。 高考越来越近,最近路崇山发送的礼貌问候比十几年来加在一起还多。 因为—— “单位沈姨的孩子跟你一个学校还同一个年级,今天她在办公室说起来她儿子这次模拟考排名进了前一百,显摆得很,我就说诶我们家惊年这次排名年级十六呢。” 给他长脸了。 周末,不上学。她会留在家里吃饭。 莫惊年扒着饭碗听见这话只干干地抬了抬嘴角以示附和。 岑梅笑嘻嘻给她夹了一筷子肉,难得。 路铭没说话。 路崇山就接着关怀她:“最近多吃点,这段时间营养不能落下,我让你妈多买点菜,你也别一天到晚往外面跑了,别处的饭菜能有家里的让人放心?” 莫惊年点了点头,应付下来再说。都没营养这么多年了,下周考试现在才来给个放心。 岑梅顺着这个话题聊:“沈姨她儿子想考什么学校?” 路崇山:“如果能上南海就肯定上南海大学最好了,现在就看能不能考上了。” 这个时候,路铭忽然问了一句:“那你呢?”朝莫惊年。 越来越诡异了,这不是平常吃饭的氛围。这不是她这个透明人该有的待遇。 三双眼睛很是关切地落到了她身上。 莫惊年开口:“南海。” 她总是在变,以前学习是为了排名更好看想讨好妈妈,后来没这个心思了她的念想变成了要考出去离开这里,最后,她要考上南海大学,谈恋爱方便一些。 路崇山绽放了一抹和蔼的笑:“南海好啊,哎哟,反正我都指不上这臭小子能考上什么好大学了。这说出去,我们家还有个读南海大学的高材生呢。” 岑梅嘴上在数落着路铭:“你啊你,跟你姐学学,怎么人家就考这么高分了!”然后她顺势将盘子里唯一一只鸡腿往路铭碗里夹。 莫惊年感受到路铭投过来晦暗不明的一眼,不过她习惯了,没有理会。 路铭切了一声,阴阳怪气:“成绩好管个什么用?” 这句话开头,莫惊年就可以功成圆满退场了。 岑梅想了半天。然后说:“实在不行,我们凑点钱把铭铭送出国好了。海归发展空间好一点。” 路崇山:“你想出国吗?” 路铭;“再说吧——” 岑梅:“你不要再说,现在就计划起来,留学的资料要开始准备着。我明天就去问问雅思托福什么的。” 路铭:“我才刚上初中,考什么雅思托福啊?” 路崇山:“你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成绩差成这样,将来找不到好工作,你让我们老两口以后怎么有着落?” 岑梅:“唉,你真的要懂事啊,妈妈全部的心血都在你身上了。” 莫惊年没再说话。 高考前夕,莫惊年这几天没去酒吧,留在家里复习。 可能是这件大事的气氛太浓,岑梅抓紧时间在对她关怀备至、问冷问热。就连路铭晚上要看电视也被路崇山骂停。 全家人都很尊重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为她加油打气。 莫惊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冲刺,连这些人都开始紧张,她这个真的要上战场的更是绷紧了一根弦。 她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天赋型选手,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说一定能考上那间学校。 莫惊年根本就不敢放松一点点。 这两三天过得很快。 理综考完之后她才稍稍松一口气——没有发挥失常的机会了。 如无意外,九月她能到南海大学报道。 到底还有最后一步,英语还没考。 莫惊年从学校回家,进门的时候瞥见了餐桌边的路铭,然后大家都心照不宣淡漠地移开视线。 路崇山和岑梅要上班,昨天吃饭时谈起来说高考第一天她发挥还不错,这两人看起来都挺开心的。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因为高考,路铭也可以放假,这人大概已经满腹怨气在家里待了两天了。 莫惊年没搭理他,中饭都是在外面随便找个餐馆对付的。 她放下书包,拾起餐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随便扫了路铭一眼就上楼回房间。 按计划,她收拾收拾躺床上午睡一小时,然后闹钟响,她就起身去考场。 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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