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此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的,因为她上班到调酒桌前的时候她就在,她十二点准时走人,这人还在。红发红唇,穿一身皮衣,独自一人在舞池的中央最放荡。不知道精力哪来的,大几个小时不停歇,喝酒、蹦迪,红发摇上了天。她扬着最放浪的笑,做所有人的焦点。 这人叫施苒,酒吧里关于此人的讨论愈演愈烈,众说纷纭,这种人突然发疯,大概率也不过情伤。 黎此倒没怎么好奇,只偶尔远远瞥过两眼,她对这人唯一的想法就是——再继续下去,钟应颜大概率马上要伸出橄榄枝聘请她做个DJ了。 理论上,她和这位潜在同事是不会有交集的,直到周五的晚上。 彼时她收到了莫惊年的消息——电影选座界面的截图。 黎此扫了眼购票信息——明天,家附近商圈的电影院,一场听都没听说过的电影。 然后她回:【我有同意?】 莫惊年:【再说就是同意。】 黎此:【?】 莫惊年:【还是说你要看三点之后的?】她懂一点,据说下午三点是每一个炒股人的待机重启时间点。 黎此:【明天周六。】她看得出来,典型的诱导性选择提问。 莫惊年:【那就看三点的,很近,我们走过去。】 黎此稍稍出神,她们认识这么久,就算是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一起看过电影。甚至,她们的约会从来没有走出过这间酒吧。而两人的第一场电影,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起看的。 黎此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方解释道歉,却坚决明确不会和她谈情说爱下去,那这场电影,不过是莫惊年聊表歉意的手段罢了,也代表不了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动一动手指想回些什么,DJ台那一侧忽然爆发一阵骚动。 抬头望过去,红色头发散落一地,施苒倒在人群的中央。周围一圈无措茫然的人,只说她忽然间就倒下了。 黎此第一时间冲进了人群里,双膝着地跪在施苒身侧的时候她喊了一句:“叫救护车!” 然后她双手轻拍施苒肩膀,重声叫她:“施苒——施苒?” 没有反应。 然后黎此一手撑住她下颚,将嘴巴打开,另一手双指探上她脉搏,几秒。 ——糟了。 黎此眉头紧蹙,又丝毫没有迟疑,动作干脆利落就将施苒的衣服打开,再就是胸外心脏按压。 长发垂落,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 熟练又有章法,急,却不乱。 之后黎此抬起施苒下巴,按住她前额,双指捏住她鼻翼,便俯身下去对她吹气。 人群暗暗一阵哗然,人生死未卜倒下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现在看两人双唇相接倒开始议论纷纷,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钟应颜在一侧说了一句:“都别围在这里,散开。” 接着是窸窸窣窣,围观群众犹犹豫豫要走不走。 然而黎此可没功夫在意这个,她的目光在这一侧审视施苒胸前的起伏。 过后起身重复动作,胸外按压,人工呼吸,直至听见救护车的声响。 有人接手的时候她才筋疲力尽撤开去。白大褂的人围在附近,看情况,应该是救回来了。 黎此到现在才沉沉出一口气。 施苒被抬上了车,这里就只余晦气,人真的散开了。 黎此站起身来,不言不语,剩下一阵难以言状的忧愁悲伤。 钟应颜靠了过来:“你怎么不说你还有这技能?”这个专业程度必然是学过的。 黎此回:“告诉你会加工资吗?” 钟应颜笑,“会,你想加多少加多少。” 黎此没理,轻声说:“累了。我要下班。” “行,你好好休息。”说完这句,钟应颜接着开口:“我想过有人会救,倒没想到这人是你。” “不能是我?” “印象里你没这么大的英雄主义。”而且你看起来真的很在意她的死活。 黎此:“人命关天,我该做的。” “今天谢了。” 黎此提步离开,顺手搭了搭她的肩:“不客气,你应该谢的。” 乐队舞台的一侧,小风找了个角落就坐,端着手机目不转睛看着屏幕。 然后画面里的主人公在下一秒立在了他面前。 小风抬头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 黎此垂眸,一双异瞳凝视他,神色淡淡开口询问:“在看什么?” 手机掉到了地上,小风慌手慌脚捡起来,然后呆滞道:“没,不是你,什么都没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黎此伸一只手到他面前,气场压了过来。 小风老实巴交把手机双手献上。 视频,黎此点了播放。人头攒动,画面的中央是她和施苒,想也知道,不过就是人工呼吸的那几幕。 黎此看完视频,面无表情将手机还了回去。 小风连忙道:“你不喜欢我就删了。” 黎此接着:“发出去吧。” 小风怔住了:“发哪儿?” “发……”黎此真的郑重其事想了想,然后说:“发给唐玦。” 小风理了理思绪,脉络清晰了之后,他果断回:“那我不干。” 黎此询问状抬一抬眉。 小风就高高挂起:“你让老贾发去,他买的重圆。” 黎此闻言无奈笑嗤了一声。 没多久,她低头摆弄手机。 然后,来自小风手中的手机,一个亲切又不亲切的机械女声响起—— “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小风:“需要配BGM吗?” 电梯门开的一瞬,黎此的目光便被莫惊年擒住。 然后她偏了偏视线,好似没看到这人,若无其事从电梯里走出来。 可莫惊年拦在她门口。 黎此停到她面前,低声说一句:“麻烦让让。” 莫惊年不说话,目光流连到黎此的唇,嘴角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她不至于狭隘到分不清楚孰轻孰重,也很是明白支持黎此的行为,但她还是小气。 莫惊年迎着黎此的目光,伸手往上抬,大拇指落到对方的唇,之后是一阵不轻不重的揉捏。 嘴角,唇珠,连同她呼出来的气都用指腹一一感受。 黎此没有动作,任由她去。 还不够,莫惊年凑身上前,用自己的双唇代替手。 吻一下不够,吻第二下。 由浅到深,越来越重。 黎此没有拦,待到这亲吻越来越湿,她才稍稍往后推了一步,隔开些距离。 不恼不怒,她目光深邃看着莫惊年的眼睛,而后尤其平静说道:“你说你没有心情谈情说爱,却有功夫在这里吃这种干醋。” 她歪一歪头,冷不丁道:“阿年,你好有意思。” 这句话之后,她伸手,抵着莫惊年的一侧手臂,将人往旁边移一些,输密码开门。 黎此进屋,关门,将莫惊年落在外面。
第28章 听 愣怔过后,莫惊年转身。 按密码开门。 我知道你的门怎么开,就像你也知道我的。 000412嘛,很好猜的。 门开,黎此在几步开外站得笔挺抱着手注视她,好像恭候多时。 莫惊年反手把门关上,欲语还休。 很多天了,黎此。 争吵,绝交,冷战,已经很多天了。 心脏鼓动她,鼓动她眼神变得灼热,鼓动她呼吸变得沉重,鼓动她完成接下来所有的动作。 然后她迈开腿伸出手,圈着黎此的脖颈便覆上一场深吻。 方才,她的手要抹掉黎此唇上别人的痕迹。现在,她的舌要进入到黎此最深的城池,只有莫惊年才有资格抵达的城池。 烧杀、抢掠。 莫惊年的吻强悍、放浪,犹如漩涡。 疾风骤雨之中,最是意乱情迷的时刻。 她还给她。 “只要你想,就可以。” 她蛊惑她。 “你想的,对吧。” 黎此的口是心非:“我不想。” 无所谓,莫惊年的手心,细细感受过对方不听话的心跳。 她抚摸到了情,也听见了爱。 “说谎。” 莫惊年气声低语。 “你这张嘴,没说真话,我想听听别的地方怎么说。” 恶人先告状。 黎此看着她的眼睛,“不说真话的明明是你。”从来都是你。 莫惊年没有反驳,转而抓着她的手捂上自己心口。 “它不会骗你。” 她是惯犯,莫惊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满口胡言恶贯满盈。她骗过所有人,无论是爱她的她爱的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很累的。逃避很累,欺骗很累。 大概是死到临头就忽然想投降。 她不想再说话了——听这里。 心跳不说谎。 黎此的床好软。 黎此也好软。 软得任她摆弄来摆弄去。 真话是浪同海啸。 有一朵云缠绵成风雨。 听一听。 听地上一地衣衫,听光裸的肌肤交缠。 听江河湖海流淌,听干柴烈火燃烧。 听你想要,就要,还要。 月亮都盖云被休息,莫惊年没有。 她在黎此身上,眼睫微垂,凝望她因自己而起的情动。 她将她搅弄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然后要在这种时候玩坦白局。 “你为什么会那个啊?”莫惊年轻声问道。 无论是思考还是动作黎此都没什么力气,她只能顺着:“哪个?” “心肺复苏?” 黎此越发受不了,一只手软绵绵搭在她手臂:“学的。” 莫惊年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极为平淡,听起来好像只是一场普通的一问一答。 而身下的黎此是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半仰着头,薄唇微张,一呼一吸都满是旖旎。 “什么时候学的?”莫惊年问:“上次我住院的时候?” 她等了很久,然后漫出一抹笑,还要问:“怎么不说话?” 废话,她才是最知道,黎此的嘴光作别的用途去了。 下边的人被折磨到不行,上边的人还穷追不舍。 莫惊年一字一字地问:“是因为我?” 明知故问。 “不是。”黎此选择嘴硬不认账。 莫惊年笑,下面的手就更花心思。 她知道黎此化开了。她摸得到,也看得到。 “这里,更诚实。”莫惊年贴上她耳畔轻声说道。 “该我问了。”黎此还面色潮红说这句话。 莫惊年动作轻柔地替她清理着。 没说话,意思是: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答。 然后黎此抛下一问:“你不是不爱我的,对吗?” 从头到尾,莫惊年避重就轻,说那么多伤人的话来证明她们之间没可能。然而明明,有一句话抵得过千言万语,可她从来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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