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陆小姐,请看。”于柿清清嗓子,将烟斗放于袖中衣兜,让出身位好让陆井得以看到其中全貌。 于柿一让开,一股寒气就冲出来倾入陆井骨髓。使得她只往其中看了一眼就匆匆退出来,说什么也不想再进去。但要问那房中有什么,却是可以描述出来,无非是大大小小的冰块沾满墙壁,在其中堆起如山高的漆盒。似是过道的地方结起一层厚实的霜,几乎要将青石板的地面完全掩盖住。 “陆小姐可要随我一同去取冰糕?”于柿进屋前邀请到。 “不要不要!我在这里等候就好,阿柿你快去快回,莫不要染了风寒。” 于柿听到这话笑了,这小姐倒是知道这么冷的地方会引起风寒。 “那小民便谢过陆小姐好意了。”说罢一闪身消失在门口,随后传来爬梯子和漆盒碰撞的声音。 陆井二人在外等候,却是耐不下性子去等于柿出来,于是顶着那已不算逼人的寒气朝里望去。正好撞见于柿出来,手中提着两个漆盒。 “关雎,拿好了,可不要在路上磕了碰了,都是要坏了口感的。”临出门时,于柿对关雎嘱咐道。 “嗯嗯!”关雎忙点头,却又一直盯着那宝贝漆盒 “陆小姐,小民就不远送了,一路走好?” “嗯。” 两人说话时,关雎干脆将那漆盒抱在了怀里。
第21章 食以蝉鸣 正午,于府。 眼下家中老小都出游在外未归,书院的事也已经趋于稳定……就连国公府那边也再没有随时来访的消息。 想是暑热难耐,就连那一向好来她这谈天说地打发时光的陆井也已一周未上门拜访。 罢了,难得落得清净,不如将前日去市集购来的新鲜话本消化干净。 窗外蝉鸣声不绝于耳,她倒没放在心上。正如先前读书时总要戴起耳机来听些舒缓的音乐以便于入境,现在自然是没有那般条件,悠远的蝉鸣听起来倒也有些别样的乐趣。只是眼下身旁无人,过会取来笔纸写下来便是。 书箱上已落了灰尘,这倒不出她所料。她本就不是爱干家务事的人,阿琥她们一出远门,加中自然没了人打扫,她的屋子每日有人进出尚且如此,其他屋子只怕是已结满了蛛网。 箱中书籍依照她的要求封面朝下放置,按她自己的话说,这是为了保持其神秘感。 费力地将那躺椅摆在窗前,躺上去,只可惜没有软垫。她没有按照正常顺序看这话本,而是先随意翻开一页倒扣在腿上,随后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 将那话本摆在眼前,她细细阅读起上面手抄的不算十分工整的语句。 “三百篇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 “……?” 将书合上,这时她来了兴致去看那书的题目和作者。 “《岘佣说诗》……清……施补华?” 自顾自念出封面上题的字,她此时也猜出了大概,这想必就是城北那家书行所谓的“营销之道”了。将平时人不常看的书混入话本一类的书箱中,等有客人来买成箱的话本时再一起卖出。 如此想来倒是释怀了,同为商人,她有时也会将过气的糕点装入时兴的糕点礼盒中再卖出比零售更加实惠的价格。如此一来,即使其中有自己不喜欢吃的糕点,顾客还是会买账。 书箱在房间西北角,而自己正躺在南墙边上,即使只有几步路也不想跨过去。干脆就这样看下去。 这样想着,她又翻到原来的那一页。细细看去时,发现这一段讲的是前人写蝉鸣的诗歌,倒是应了当下一景。 看着看着,目光还汇聚于书页,心思却已不知何时飞出窗外了。 这也不全是她的错,已是仲夏了,从她那时来的人,谁又能看到写蝉的诗句、听着不绝的蝉鸣,而不去想那炒制后软糯的蝉蛹呢? 人之所行多半取决于胃腹,她即使平素饮食清淡,不喜油烟,但碰上如此的奇遇,心中那为了健康而设下的戒律终究是软弱无力的。 书已经看不下去,被她合起放在一边的桌上,对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清点了一番钱包。她最终走出了那乘于隐蔽而气候适宜的卧房。 “小弟,你摊上蝉蛹,要价几何?” 那躺在地上,草帽盖住脸正乘凉的小孩拉开草帽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将其盖回脸上。 “老板自己随意开个价钱便是。” “呵。”她没忍住轻笑一声,随后正色道:“那,一市斤一百文钱,如何?” 随后她只是背着手站在原地,看着那刚才还躺在地上的小孩突然将草帽一扯扔在一边,随后从地上跳起。 “你休要欺负我年少无甚见识,就是一市斤猪草也要二百文,要是买不起你就休要来搅大爷清净!这一市斤蝉蛹偏要三百文,你若是嫌贵,自己去山中采!” 少年的叫喊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她并不在意,只是从袖中掏出荷包,从中拿出半吊钱丢给那少年。那少年倒是机灵,一抖手就将那半吊钱收入囊中。 “你看,这不是有明码标价么?给我包一市斤,余下的钱找给我。”她说完这句,便再不说一句话,只是站在那里。 那少年得了钱,虽面子上挂不住,也利索将一切打点妥当。一切完成后又躺回地上,只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她也乐于如此,提着那包袱就往回走。 盛夏的热浪会压住其他一切的不愉快,很快就不会有人再记得这样的一个下午里,有个傻乎乎的女子来找一个性急的少年来买那无人愿吃的蝉蛹。 家中的厨房,她是熟悉的。虽说平时做糕点的时候更多一些,佐料终归是齐全。 炒制的间隙,她俯身从某处柜中取出一坛放于角落的酒,那坛子不算大,她单手就刚好能举起来。凑在眼前看时,发现这是那坛春天时酿下的槐花酒,标签边有两人共同题下的字。 “封坛于三月十五,谨以此酒铭时光。” 她看着那字笑了,只是自言自语道: “陆小姐,若你今夜得闲来此做客,我就将这酒拿出来招待。” 不多时一盘蝉蛹就被端上桌子,佐以春天时同二小姐一起酿下的那一小坛槐花酒,以及无意中在蒸笼中发现,仍然冒着热气的半个馒头。 掰开那馒头,她提箸将蝉蛹放入期间,合上。 将那馒头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没有吃到蝉蛹。 起杯饮下一口带着槐花香气的酒,再咬一口。 这次吃到了。 于是她一人独酌至夜暝,随后取来纸笔研墨,对着烛光与明月,写下这些文字。 “一。蝉蛹一市斤,入水中,后捞出,入盐二,胡椒粉而,料酒五下,取一切成片,葱一切条,蚕蛹同颠盆匀,腌制分钟十。小葱几根切葱花,香菜一把,切之备。” “二。候十分,以中蚕蛹葱姜简,次时作制。釜中烧油。” “三。油温五成热油面近烟出,以次入锅蚕蛹,时作三十秒左右,面呈金黄色蚕蛹时倒出控油,釜中留底” “四。油滚沸撒入少与椒干辣椒,爆出香辛,入葱花翻炒出香,控于油蚕蛹入锅中,颠釜翻炒起锅和匀。” “五。入盐,辣椒粉共三克白芝麻,入香菜一段,火速翻炒化开,翻匀,去釜装盘。”
第22章 暂回往世 “今日也同昨日一般,是个难得的清净日子。” “不想辜负可以放下一切做闲人的时光,所以来到了城东的码头,想找点新奇的东西买回家。” 这是她在日记上写下的语句,等待后人从尘土中挖出这东西来时,“于柿”估计也会和某个姓王的古人一同被列入那“穿越者”的名单。 “娘子,可买些‘科菲豆’回去,给夫君调着喝?” 码头并无什么女子回来,所以她转过身看去。 一个胡人打扮的商贩正操着一口生疏的汉语朝她推销身后车上装着的黑色豆子。从那豆子的数量来看,他想必卖得不太好。 “‘科菲豆’?你是说‘Qahwah’么?” 她朝着那商贩走去,走近看时果然如此。那车中满载的,正是那已经烘好的咖啡豆。 “你怎么知道‘Qahwah’的?”那胡人却是惊讶,这词语他只从祖母的口中听到过。 码头喧嚣,她只当没有听到那胡人所说的话。随即指着那豆子转向那人说到: “劳驾,我要两市斤这样的豆子。如果你还有更好的,尽管拿出来便是,我全收。” 那胡人脸上的疑惑顿时转变为惊喜。不知是不是异乡人共有的特性,他的表情转化极具戏剧性。让她想起了一位总是吵吵闹闹的小家伙。 “您拿好,一共一千文。” 胡人的话让女子眉头一蹙。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就是那边山上雨前的龙井,在这里也卖不到一千文一市斤。” 她边说边指向城郊的一处山峰,那是洛城最大的茶叶产地。即使是皇帝,从小也喝着那山上的茶长大。 “娘子说的是,可是你们这里是……产地!产地的东西,卖的实惠。我们坐船,卖得贵。”那胡人所说似乎是超出了他所学,于是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 “可有余地?” 听完胡人的话,她只是这样问了一句。 “没有!”这是那胡人唯一说的字正腔圆的一句话。她猜他肯定和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他的豆子虽然稀奇,却没什么人愿意买。 不过也有可能是口味的原因吧,即使是她,第一次喝咖啡时也觉得那味道就像排污沟中的泥水。 那次喝的是速溶的。 “也罢,一千文就一千文。拿好。”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吊钱丢给那胡人。事先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她身上没有带银两。 “哎呀,多谢惠顾!多谢惠顾!”那胡人这样说着,将半吊钱揣进自己兜里,随后将剩下的半吊钱投入钱匣中。他做完这一切后不久,同伴就回来了。 “Quanto vendono i chicchi di caffè?(咖啡豆卖出去多少?)” “Il mercato non è buono, vendi solo un po \', la prossima volta cambia un po \'di vino da vendere(行情不好,只卖出去一点,下次换些酒来卖吧)”那胡人指着钱匣里的半吊钱道。 “Hai ragione, mio buon fratello, la prossima volta porteremo del vino di cattiva qualità da vendere(你说得对,兄弟,下次我们带点劣质的葡萄酒来卖)” “A quel tempo, starà a me ingannarli e dire che questo è un vino vecchio!(到时候还得靠我忽悠他们说这是陈年佳酿嘞)” 两人笑作一团,笑声夸张且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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