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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

时间:2023-08-26 23:00:43  状态:完结  作者:三钱十五克

  “那怎么了?我正在攒路费,可不能被家里人知道,姐你要帮我保密。”

  “你真要走?”

  “嗯。我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迂腐、守旧、偏见、不思进取……太多了姐姐,所以上海不是我的终点而是起点,我的目标是出国。”

  “你不要我们了?不……你别再说了。”

  玉芸听她这话顿觉好笑,她放下筷子直视呆愣的玉棠,耐心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去追寻我的目标罢了。姐姐,你知道我多么盼望上学吗?我多么渴望结交朋友,多么希望离开这个充斥着老旧思想的家、小城市,而不是待在房里等男人接我去另一个家。”

  “你不是最爱洋裙和化妆品的吗?你不是每天都和漂亮姊妹去咖啡馆听音乐,办沙龙吗?”玉棠焦急地搜寻脑海里那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妹妹,记忆里她不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穿裙子随心舞动,玩过家家的小女孩吗?她不是最爱谈论时装、首饰、男人吗?

  “不怪你这样想,我从前就是要活成那个样子的,活成娘的样子,伯母的样子,你的样子,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会和娘顶嘴,我不受控制地去大骂每一个嘴不干净的男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父亲,我直到现在都厌恶这个守旧的家。

  “我花钱不自由,我做事不自由,我读书不自由,我穿衣不自由,我说话不自由,我干什么都不自由。你还记得小时候父亲要我们裹脚的事吗?一双正常的脚被白布硬生生缠断!塞进一只巴掌大的小鞋里。要不是老太太开恩,我们的脚就残疾了。

  “你还记得我小学剪短发被父亲扇耳光的事情吗?我穿长衫被骂,我上树掏鸟蛋被罚,我学字读书被责打,他们只叫我读女四书,可我不想碰那些狗屁女德、女训。真是笑死人!现在的社会需要男人来教女人如何做女人!

  “我有一柜子的洋裙,怎么来的?我每次嚷着上学,他们打完我后给我买一条小裙子做补偿。我不学礼仪,学着男人穿长衫长裤,反对裹脚,他们打完我再扔来一条粉洋裙。瞧我这头发,不弄成这样谁家女孩子和我玩?我融入进去,她们结了婚的谈男人孩子,没结婚的谈的还是男人和孩子。我忍了这么多年,我不忍了又怎么样呢?我要走,绝不留在这里度余生。”

  她静静听完这席话,戴好帽子瞥眼妹妹,两眼泛红。

  “我以为你从前那些话不过是说着玩的,和那些富家女一般,只是偶尔同情心泛滥。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满足于今下的生活。我忘了你原本就是有许多想法的。”

  玉芸激动地探出手想要去握住她的,但被她避开了。“姐姐,我们可以一起走。远离这个家,去上海,国外,读书上学当个革新派。”

  她移开视线,从椅子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房门。“吃完了我叫人来收拾。”话毕,她拉开门闯入雨幕。

  多年前的记忆擅自出现,一幕幕展开打乱了她某些观念。阴暗的天空泼下细雨,她跑到树下仰头望云层后的日阳,好多人的声音挤入脑袋,她抱住头使劲摇晃,一时分辨不出谁是谁。

  天地一阵晃动,眼前的一切都扭曲变形。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倒下了,下一秒又觉着身体里跑进了一个大火球。

  靠着树根坐下,她多想大哭一场或者干嚎一回,可是眼睛干巴巴望着前方,只有雨水从脸上滑下。这个岁数再学小孩子那样胡闹会被责骂的。

  胸口坠着一块大石,呼吸时快时慢,就像她的手脚似乎都失去了知觉又像是从未存在过。好多人的脸在眼前漂移,她喃喃自语,要抬手抓住谁的胳膊,可触摸到的除了雨滴就是雨滴。她圈住自己的双腿,张开嘴用力呼吸,她想说什么?在想什么?她自己都不明白。

  送走女孩子的前一晚,她坐在桌边打量对方,那个时候床上的人也似这般,眼睛直盯着上空,所有活着的意义都从那对涣散的瞳孔里飞走了,大张着嘴,学鱼儿在陆地上呼吸,每一次都是痛,直到死都不明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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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俱是不如人。


第24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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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哪只燕儿这般倒霉,误撞到窗框险些折了翅膀。玉棠来查看时,只剩两枚绒羽卡在窗板下面,迎风抖动。

  她将绒羽放到掌心里细看,忽然发觉这不是从燕子身上遗落下来的,是麻雀。北方的麻雀各类各样,年幼的她常常将其与燕子搞混。乍看之下好像天底下所有鸟儿的绒羽都是一样的,那么细小、柔软。

  一想到人们拿它们御寒保暖的羽毛来做被服,她便自责又愧疚。这是怎样的一种复杂情感?将绒羽夹进书页,她轻轻抚摸身旁的桌角,这触感使她想起天人街街角那家咖啡馆,走在路上即使与它相隔二三十步远,也能听到从店里流泄而出的美妙音乐。

  坐到咖啡馆里,周围全是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小匙搅动褐色的液体,脸上扑满白粉唇瓣涂抹口红,她们放下手提包,交叉双手微抬颈部与友人谈话,一举一动皆不失优雅。

  她喜欢坐在背对阳光的一角,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白人侍者湛蓝的眼瞳,看到贵太太纤细的腰肢,富小姐玩味的一笑。可这些小惊喜在百货大楼,洋装、饰品店里同样能看到。

  站在人群外,她手拿提包小心观察行人,支立起的耳朵则用来听她们讲话。

  十八岁前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她向那些年轻美丽的太太小姐学习说话的技巧、令人眼前一亮的巧妙穿搭、如何不失礼貌地拒绝某位先生的邀请等等。

  她学会这些东西后再反过来回给每一个向她提出同样问题的人们。

  该不该学跳舞?这是她纠结了多年的问题。大太太和一干富太太拉着她的手说尽交谊舞、夜来香的坏话。

  “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和那帮风尘女子学跳这种舞蹈?应该学习插花、女红、琴棋书画,治家理财。”

  “海归先生们都喜欢跳这舞,他们邀请我我难道要拒绝吗?”

  太太们不言语了,交谊舞也莫名其妙学会了。

  十八岁后,周围的人变了个模样,虽说还在数十年如一日地讨论衣服、包包,但说着说着总会转向丈夫、孩子、公婆。

  结婚,嫁娶,一刻不停地围着她。

  嫁书记员,嫁海外学子,嫁名门世族,嫁公子哥,嫁绸缎庄少爷,嫁科长,嫁教员,嫁嫁嫁!只一个身体却要挑选数十个夫婿。

  十九好年华,二十好年华,二十一不算晚,二十二老姑娘。你说你十四?唉哟正好,嫁进一年满十五,填两个胖小子笑哈哈!

  我们难道不能听自己的吗?

  不能,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的?你冠以我姓,你生而为女,你此时不报答我还待何时?

  她从这个舞会离场马上赶往下一个,多套几条裙子,多跳几场舞,再喝一杯酒,让他们的手偶尔得逞一回。爱上你的脸蛋,爱上你的身体,爱上你的家世,独独忘记你这个人。

  你是女儿,你是女人,你是妻子,你是儿媳,你是母亲,你是奶奶。唉!你好可怜哟,他们都忘记你还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啊!你离开他们家走进他们家,那是他们的家哪有你的家?

  我为你哭泣!我为你悲伤!你要不要哭泣,要不要流泪?

  她跪坐在地上,抚摸着自己的脸,白皙光滑,它是我的吗?眼睛要违背我的意愿直视一个陌生的爱人,鼻子违规我的意志嗅闻一个陌生的爱人,嘴唇违背我的心情亲吻一个陌生的爱人,耳朵违背我的意愿倾听一个陌生的爱人。他的样貌,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不属于我,不属于我自己。我的灵魂被囚困在这具皮囊中,灌满铅水直至沉溺。

  我看不到我的爱人,我无法亲吻她柔嫩的嘴唇,汲取甘美的津液。我无法触摸她的皮肤,将我的爱欲投放进她的眼里、心中,我想要亲吻她每一寸肌肤,哭诉我对她的爱恋,深深的爱恋。

  亲爱的,如果没有了你,我将怎样呼吸?如果没有了你,我该何去何从?我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为你而构造,我所有的爱语是为你而诞生,我所有的情感都是为你丰沛,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而存在。

  亲爱的,亲爱的!我多么渴望拥抱你,我多么渴望得到你,我好想听你叫我的名字,抚过我湿润的眼睛。我多想幻化为飞蛾不顾一切扑向你,我多想丢掉这性别,快乐地和你融为一体。

  亲爱的,中国是否有天堂?我愿与你赤裸相对,在金色花丛中滚动玩闹,那圣光降临在你身上,我愿跪在你的脚边,由着你的双手摸遍我身体。我会满含热泪地拥吻你,只要你不嫌弃。亲爱的,亲爱的!请允许我这样呼唤你!

  她伏在床头,泪水打湿床单,模糊了花纹。

  她被巨大的悲伤裹挟,在心底里哀哀念着心上人的名字。对方变幻了多种模样,她发现自己还是爱着那个最原始的她。

  可是这性别成了一条横跨不过的沟,阻挡在她们两人中间。她们隔河相望,都不知晓对方的想法。

  她原该想想母亲,想想妹妹。她枕着手臂睁开泪眼,一片蒙眬中,似乎看到了某种结局。深入骨髓的巨痛和窒息压得她直不起腰,张开嘴用力呼吸却泄出一两声哀鸣。

  那个看不太清的结局植入心底,她想要反抗根本没有力气。心好似一下裂成几瓣,她捂住心口闭眼流泪,莫大的悲哀使她的头痛了起来,耳里的虫鸣大过心悸。

  好想抛弃掉所有,好想轻轻松松地去找她。她姓席,她是席家的女儿。

  过了半晌,痛苦减轻一点。她从床底取出一本书,书页里夹了几片回忆。她颤抖地掀开那页纸,抹净了泪,静静地看。洗了把脸,许久之后她已恢复了平静。

  执笔轻书,太多凌乱的思绪诉诸笔尖,变成一个个墨黑的文字。

  明明已经推广白话文了,她还拿毛笔写古字。一笔一笔,混乱的池水终归平静。

  她想起了店里的人造宝石,漂亮的胸针和袖扣,美丽的妇人,远行的军队。

  二伯要回来了。她放下笔吹下纸页,轻笑一声白了脸。是不是太直白了?怕什么呢?她究竟在怕什么?

  秋瑾……《新青年》胡适,黄遵宪。一九零四。她也想去日本看看。听说那里有樱花,有神道设教。

  白话文,白话文。她反复念叨半天,趴在桌上闭了眼。毛笔从手中脱落滚向茶盘,《新青年》《新青年》那篇文章飞上了天。


第25章 二十五

  =======

  “玉姐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淼淼捂着双手跑到玉棠面前,一脸神秘地问她,“准备好了?”待玉棠点头,她忽地摊开手掌,一只绿色的蝈蝈屈腿站在她手里,两翅收起,长长的须子左右摇晃。

  小东西叫了一声,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眼睛长在略似三角形的脑袋上。玉棠吓了一跳,向后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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