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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

时间:2023-08-26 23:00:43  状态:完结  作者:三钱十五克

  玉棠扶额说道:“改天吧,我觉着这会子头有点晕。”她见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进了屋子,自己在窗栏吹了会儿风后也就下楼回房了。

  ——“无限春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

  行一步似垂柳风前摆,说话儿莺声从花外来。

  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财同傍莲台。”

  俊朗张生的面貌伴着这段唱词登场,那一双桃花眼浅藏徐徐深意,偏偏以侧面示人,手中折扇一摆,泼墨山水顿显。走动间唇齿轻启,清亮嗓音直传耳内,忽而衣袖轻收,见他正面转来,一路疾走,竟已下戏台。

  “但见她泪湿了淡白梨花面,但见她愁损了轻盈杨柳腰。

  难得她泣血曹娥孝,提什么捧心西子娇?

  我也是严亲下世早,断肠人相慰这可怜宵。”

  清泪两行,一声长叹,那抹身影忽如烟散去。

  玉棠从案上惊醒,窗外席大爷养得鹦鹉正在开口叫唤:“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

  “这该死的东西,也学会打趣人了!”她起身拔下插销,关上半扇窗,坐到那梳妆台前。镜中人神思恍惚,双眼无神,思绪翻飞,不知搭上哪一瓣残花飘向昨日。

  点着提灯的戏园后台,唱完戏卸了妆的人们纷纷奔出屋子或去吃点心,或去洗漱换衣,嘈杂不断。饰张生的戏子脱下戏服放进大衣箱,换上竹布长衫,端坐镜前,一手拿着白布擦去脸上过浓的白粉,眼角那一撇红随着他的动作不停上下挪动。

  玉棠走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卸了妆后,这男子皮肤依然白皙,那在灯下的一双手,修长通直,指甲略有些长,但修剪得很好,泛着莹润的白光。

  “台上是张生,台下呢?”

  她不打一声招呼,便贸然出声,所幸并没有惊到对方。那人转脸面向她,一头黑发垂至地面,遮住他半张脸,发丝下弯眉微蹙。

  “台下不过一介女流。”她对玉棠一点头,“小女子兰杏见过这位小姐。”

  玉棠一怔,朝前几步到她身边,将这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之后问道:“你是女子?真是女子?”

  兰杏点头道是。这一声是,算是把玉棠来此之前想到的所有要说的话,一下全给打了回去,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弄得她哑口无言。不待对方有何动作,她立时转身匆忙离去。途中碰见春莺,一话不说,只管拉了她的手便一刻不停地往外走。

  回过神来,手上的耳坠于手中掉落,她弯腰去捡,耳边又响起那鹦鹉的怪声:“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

  房门轻开,春莺笑着进来,“二小姐,你瞧大爷这鹦鹉,学会了一两句诗词就满院卖弄!念了能有一中午了,还飞到老太太屋里去,被老太太夸了两句后越发的神气了!”

  玉棠放下绿檀篦梳,来到窗前,对那只停在老太太窗檐上的鹦鹉说道:“郑板桥那句‘把夭桃斫断,煞他风景’下句是什么?”

  春莺和她一并站在窗前,等那鹦鹉回话,鹦鹉小小的黄脑袋一晃,鸟喙张开回道:“鹦哥煮熟,佐我杯羹!鹦哥煮熟,佐我杯羹!啊——坏!坏!坏!席玉棠坏坏!”不论它怎么说,不该接的话也接上了,玉棠已和春莺笑作一团。等把气理顺了,玉棠便听见楼下一堂妹用那稚嫩的童音说“鹦哥儿不怕,玉姐姐不会吃你的。”

  这时,玉芸悄声进房,躲在玉棠背后猛然开口:“那可说不准!我姐姐最爱吃那些长得好看又聪明的鸟儿了!”声音之大吓得二人一哆嗦。

  “不去逛你的街,上我这里做什么?”玉棠拧她一把,回身坐回梳妆台前,一旁的春莺端了盆子将抹布攥去水后,弯腰擦拭床腿。

  玉芸拿起她饰品盒里一支珠钗来把玩,眼睛瞥眼她姐姐,说道:“我看咱妈又在给你张罗对象了,那一桌子的照片啊,尽是些歪瓜裂枣的玩意儿。”

  她听完,梳头的手一顿,过后道:“你也知道是歪瓜裂枣,妈妈她偏看不出。一个个出趟国回来摇身一变成了海龟,你问他几个洋词儿,他就只会说‘Hello、NO、Yes、Bay’。”

  玉芸捂住嘴忍着笑回道:“姐,你没少遇到吧?我前些天遇见个更绝的,一见到我脱帽致敬!然后低下头抓住我手就要往上亲!色眯眯的眼睛直盯着我上半身看。吓得我啊,大气不敢喘。”

  “你让他亲了?”玉棠抬眼看她。

  “怎么可能!我直接一拳打过去,揍了他个乌眼青!”说罢,她撇下珠钗捧腹大笑。“揍完,我哭得比他还厉害,他那个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给我道歉,后来直接把他揪回家去了,路上一直在骂他是乌龟的儿子。”

  “乌龟的儿子?”

  “对啊,可不是,我回来一想,他儿子是乌龟的儿子,那他不就是大——”危险词在即将脱口之际,被玉棠一记眼刀吓退了回去。

  “女孩子家家的,别说脏话。”玉芸连连点头。静默一阵后,姐妹俩随意谈了些琐事日常,那边三太太的陪嫁老妈子便来叫玉芸过去。

  她戴上那对红玉耳坠,对着镜中人淡淡一笑,微微侧过头去时,玉石轻轻晃动,发出道细微脆响。一束碎光照进房内,落在她旗袍下摆,将那上面的一朵墨菊罩住,像洒了金粉,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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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限春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

  行一步似垂柳风前摆,说话儿莺声从花外来。

  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财同傍莲台。”

  “但见她泪湿了淡白梨花面,但见她愁损了轻盈杨柳腰。

  难得她泣血曹娥孝,提什么捧心西子娇?

  我也是严亲下世早,断肠人相慰这可怜宵。”

  ——出自《西厢记》第二场:教弟


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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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棠下了台阶刚走进院,就闻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月洞门里传来,几棵翠竹掩映着白墙灰瓦,薜萝、竹叶下几个小影子融为一处,脚下踩踏着别处随风飘来的茉莉残瓣。

  “玩什么呢?这么高兴。”她把手提包换到另只手里拿,弯下腰摸摸孩子的头。

  “芋儿姐姐在陪我们玩跳房子!”大点的孩子扑过来抱住她的腰,扬起笑脸喊道,“玉姐姐也来!”

  玉棠蹲下身,拉开手提包从里取出一包被油纸裹着的食物,甜香的气味瞬间吸引了那几个还在玩闹的孩子,几个小人围成个圈把玉棠困在里面。

  她晃晃手里的油纸包,“这是我方才出去买来的盘丝饼,谁想吃呀?”几双小手唰地举起,脸上写满期待之色。

  “一个个都是小馋猫!”

  玉棠摸摸她的脸,打开油纸给他们看新出锅没多久的小吃。这种街边饭庄里的小吃,饼丝极细,但比发丝粗些,一圈一圈盘起如同金玫瑰的花蕾,外观金黄,口感酥脆,一口嚼下去,耳边瞬时响起冬日里的簌簌落雪声。现下,它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甜香的气味使人口齿生津。

  “二小姐……”一旁看着的几个女佣有意出声阻拦,偏偏孩子们那一副副渴望的神情实在让人心生不忍,最后只有一咬牙偏过头去装作看不见。“吃完了随着小翠去洗洗脸,万一被大太太瞧见,少不了我们的一顿骂。”

  糕点被几个孩子顷刻之间瓜分干净,玉棠立身拍拍手,对那女佣说道:“领他们玩小心别磕了碰了的,那露台和水池别叫他们挨得太近。还有,把这收拾了。”说完,她用鞋跟在那用炭笔画出的方格上跺了两下脚,眼见孩子们在亭子里排排坐下,那一张张带笑的侧脸不禁令人心神愉悦。

  书本翻到下一页,起风了,熏风拂过人面和窗帘,扫过床旁还未束好的帷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在这安静温暖的午后,一切都显得很温柔。玉棠换了个姿势坐着,一抬眼便瞥见了五斗橱上的一颗水晶珠。这原是……二太太屋里的。房门微响,春莺走了进来,打断了她渐渐飘远的思绪。

  “春莺,把我买的那本杂志拿来。”

  那是和春闻晚报同期刊出的,是一类女性杂志,多是登载些时下流行的服装款式、新兴妆容、情感故事,每期会请一位女明星拍几张照片来当杂志封面,还会简单说下,有关国外好莱坞的女明星的一些时尚穿搭技巧。

  她翻到某页停了下来,唤来春莺:“这件月白手剪绡塔夫绸的不错,下月大太太问起,你就把这报上去。”

  “上次那件雪青芝地纱的呢?小姐不要了?”玉棠颦眉回想下,知道她说的是那件斜襟元宝领的旗衫,两者一比较,她还是选了这件,心想着刚好配她那套翠玉头面。

  “不,就这件,”她撂下杂志望向窗外,忽有一事冒上心头,遂开口道,“玉芸呢?可在老太太那儿?”

  春莺摇摇头,正要说话,就听房门外传进几下叩门声。春莺止住话头和玉棠走去,拉开门一看,原是席三爷。

  “父亲。”

  她侧身请席三爷进来,命春莺倒茶。席三爷进房,环顾一遍周遭,目光在书案上逗留片刻,随后一撩衣摆坐下抿口茶水。这位三老爷身量不高,皮肤略黑,一张连环画里标准的国字脸,大眼睛,鹰钩鼻,穿件黑底卍花式样的印度绸长衫,说话前总爱重重地咳嗽两声。

  “父亲上海那边的事情都办完了?”

  “嗯,也没什么大事。”他说,“又在屋里看书了?”

  玉棠低首目视对方胸前的盘纽,两只手在桌下悄悄攥紧,轻点下头没有否认。

  “一个女孩子,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又不能报效祖国,继承家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父亲说的是。”

  “知道就好。一会儿叫春莺把这些都收拾了,没事学学钢琴、绣个花还不够你玩的?”

  一杯茶见了底,春莺瞧见了立即上前续上新茶,淡黄色的茶水注满瓷杯。她顺着那茶壶上绘出的鲤鱼往后看,花苞上停着一只绿蜻蜓,豆大的黑眼,细长轻盈的身体,尾部和双翅却被他放在瓷杯旁的手臂遮住。

  “你母亲和我说了,绸缎庄的那位马少爷想约你去听戏,有几回了。我看了照片觉着不错,怎么不喜欢?”

  玉棠轻声道:“没有不喜欢,只是……”

  “既然喜欢,下午就应了人家的约。”她对父亲说不出“不”字,连犹豫都不可以。耳上的坠子随她点头的动作胡乱晃动起来,轻轻打在她面颊上,却令人忽略不得。门重新关上,那句话里含有的重量不容置辩,似乎还在这房里停留,久久不曾散去。

  春莺打开了香炉的盖子,空气里的百合香一下子浓了起来,她放开的手掌重握成拳。开了窗子,这味道也有点使人呼吸不过来。

  黄包车还是停在上次那个戏园子门口,她刚下了车,便有一男人从旁边窜出来,用脸上的肥肉堆出一个笑,打扮得油头粉面,头发因抹了太多发胶,以至于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油腻,穿件粉色西服,打一条绿色格纹领带,里面竟配身黑色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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