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西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窗外阳光淡淡,纪西阮覆过来的阴影覆盖了她手上的手绳,“这不是你给小酒编的什么幸运手绳吗?没送出去啊?” 季青柚抽出思绪,将手里的手绳攥了攥,然后“嗯”了一声,“没来得及。” “没事!”纪西阮安慰她,又拍了拍她的肩,“你的阿尔卑斯山小姐那天不是替你送了吗,而且我今天也送小酒礼物了,不遗憾。” 季青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可一转身,便对上了纪西阮有些红肿的双眼,她愣了一秒,“你……” “哎呀,就是小酒今天出院,我有点舍不得,悄悄哭了一个,她太乖了,还说让我给她的电话手表打电话,还笑眯眯地用自己零花钱买了一颗棒棒糖给我,以前可从来都只给你不给我的……”纪西阮说着,眼神却有些闪躲,偏开头之后,敷衍地推了推她, “明天秦医生婚礼,你别迟到了,等下她估计又要失望,以为你不支持她结婚呢……” 季青柚静默地看着她,“我以为她也邀请了你。” “对啊,是邀请了我。”纪西阮背过头去,语气没什么异常,动作也是,很自然地整理着桌面的材料,“但我明天这不是要值班吗?” “没空。” 说出这两个字后,她发现所有的材料已经被整理完,干脆就静默地坐在了办公桌前,始终背对着季青柚。 “但是礼金我已经准备了哈,托赵医生明天直接给我带过去,你们千万别说我小气,我按照同事关系里的最高标准给的,而且我工资本来也不高,给这么多真是我的极限了,也不知道我结婚那天秦医生会不会还这么多给我……” 季青柚只问了一句话。 纪西阮却细细碎碎地念叨了一大堆,好似一旦嘴里的话停下来,就会有其他声音从嘴里跑出来。 “你要是真结婚的话……”季青柚迟疑了几秒,说,“我一定让她包个很大的红包给你。” 这已经是季青柚配合她那些夸张话语的极限。 纪西阮的背僵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回头,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语气仍然还是很正常,甚至还带着玩笑味, “那就说好了啊,要是她不还给我我就找你要。” 季青柚“嗯”了一声,“不只是她,我也会包个很大的红包给你。” 仍旧喧嚣,持续着正常工作节奏的办公室里,纪西阮静静坐着,直至季青柚拍了拍她的肩,换好衣服下了班。 临走之前,季青柚仍是不放心地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纪西阮仍旧是静静坐着,背影好似与医院门前的那座雕像重叠,就此隐入落日余晖中。 - 明天的婚礼,但需要在今晚就宴请两家人关系较亲密的宾客,宴席地点也选择了与婚礼所在的同一家酒店。 去到晚饭所在的酒店草坪时,季青柚在场外驻足,看着满满当当的人影,不用进去,她都知道,为明天这场婚礼提前到来的宾客很多。 秦霜迟和虞睦州的大学同学、秦白兰从医多年结交的那些人脉、与秦清连和严丽的长辈、家里的亲戚……还有虞家那边的亲戚和宾客,大多数人她都不认识,可她认识虞睦州。 以及虞睦州的父亲虞呈,还有虞呈现在的妻子顾夕。 看到这两张脸在人群里笑得合不拢嘴时,她好似闻到了幼时闻到的那种恶心鱼腥味,并且始终挥散不去,萦绕在周围。 尽管隔壁的婚礼现场被虞睦州布满了鲜花,充满着草坪的鲜嫩气息,可却也好像掩不去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她只能攥紧指尖,驻足在原地。 也许她可以联系虞沁酒,问问虞沁酒现在在做什么,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刚刚拿出手机,看到她和虞沁酒的聊天记录里,虞沁酒给她拍的那个视频时。 她手指僵了僵。 初一那天,她去往医院上班,虞沁酒在她家里醒来,给她拍下了一条视频,视频里是虞沁酒为她买下的两条金鱼。 细碎的鱼食落入鱼缸,两条小金鱼游得欢快,在错觉建筑里飘来游去,身上好似散发着柔柔金光。 虞沁酒在镜头后面笑,恣意又轻柔地笑, “季青柚,你说我要不要再给它们做个家?这次不要城堡了,就简单一点,就两室一厅,或者是一室一厅,让它们两个可以一直待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视频在虞沁酒说到“好不好”几个字时结束。 在后面的聊天记录里,季青柚回复了“好”,很简洁的回复,因为当时她必须忙于医院的其他事。 而此时此刻,旁边就是虞睦州和秦霜迟的婚礼现场,季青柚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找虞沁酒。 如果她明天一定要参加婚礼。 至少就不能让虞沁酒卷入她的痛苦。 她沉默着,将那条视频看了两遍,然后缓慢地将手机收了起来,准备进去的那一秒,肩被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对不起。” 有慌张的女声飘过来,她轻声说了句“没事”,却发现撞她的女人已经走远,戴着墨镜,宽大的黑帽,穿着一身精心准备的礼服。 看起来很像是被提前邀请过来的宾客。 可又没进去,和她一起停留在场外,在撞了她之后又慌慌张张地往外走,脚步凌乱,甚至在彻底走远之后,又撞到了另外一个人。 被撞到的另一个人穿着廓形大衣,系着厚厚的鲜亮宝蓝色围巾,将女人扶稳,关切地问女人有没有事。 女人慌慌张张地摇头,然后匆忙离开现场。 于是,被撞到的另一个人与注视着这一切的季青柚对视,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朝她走过来,“你怎么不进去?” 季青柚注视着虞沁酒,“你怎么过来了?” 虞沁酒低头看着自己的围巾,低垂着眼,声音很轻,“不是真的来按照虞呈说的喊那个女人一声妈的,就是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季青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丝毫没有想入场的想法。 虞沁酒睫毛微颤,“我好像也不知道,打算出门散散步的,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请柬上的地址,然后就走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趋向于沉默。 季青柚沉默地看着她,“其实你可以不来的。” 虞沁酒缓慢摇头,“就今天过来看看,等明天正式婚礼就不来了,其实还想看秦姐姐穿婚纱的样子的,但是……” 说着,她停顿了下来,又望向季青柚,“你怎么还不进去?” 话音落下,场所里的音响声已经响起,喧闹的鼓掌声已经传到耳边,似乎有人正准备发言。一边是热闹非凡的宴席场景,一边是独自寂静的虞沁酒。 十年之前。 季青柚放弃的是虞沁酒。 可现在,她好歹要选择虞沁酒一次吧。 季青柚几乎没有犹豫,挡在了虞沁酒的视野前面,静默地注视着她,“不进去了,你不要看。” “这里面有很多你不想看到的人,等下也会有你不想听到的声音。”她没办法在虞沁酒面前说出虞呈和顾夕的名字。 虞沁酒抿了抿唇,“你不进去的话,秦姐姐会不会怪你……” 季青柚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又很幼稚,“怪就怪吧,那我也怪她。” 虞沁酒眼眶缓缓泛红,“你怪她做什么?” 怪她让我没办法在你面前理直气壮。 季青柚没有说话。 虞沁酒静静地与她对视,良久,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可能我不应该过来的,如果你和秦姐姐因为这件事产生什么误会的话,你就让她怪我……” “你千万不要和她置气,知道吗?” 她盯着季青柚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你得答应我,以后也不要怪秦姐姐什么,如果她感到为难的话,如果有些家庭琐事你不得不和虞家接触的话,如果虞睦州对你态度很好,也没有欺负你的话,你也可以稍微给虞睦州一点好脸色……” “虞沁酒。” 季青柚打断了她的话,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虞沁酒顿了几秒,脸上凝固的表情逐渐松散,“季青柚,你好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分边站……” “嗯。”季青柚没有否认,“我这么大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件幼稚的事情可以做,你不要拦着我。” 场内宴席仍然喧嚣热闹,声音几乎将季青柚和虞沁酒的交谈声淹没,好似在这一瞬间,比起一群人的狂欢,两个人的寂静要更加稳固。 “我们走吧。”季青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虞沁酒愣怔几秒,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去哪?” 季青柚攥住她的手腕,“去听不到这里声音,也看不到这里所有人的地方。” 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没办法将虞沁酒带走。 只能停留在原地。 往回看,虞沁酒低着眼没有看她,只摇了摇头,说, “我没事。” 季青柚看着她,不发一言。 虞沁酒站在原地,往会场中的秦霜迟和虞睦州望去,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就想……在这里站一会。” 季青柚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不想让虞沁酒出现在这里,可她望着虞沁酒眸子里跳跃的水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抿了抿唇。 没有离开,没有入场。 就站在虞沁酒身旁,她们安静地如同草坪上飘摇的雏菊花,只要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就能被吹走。 不知过了多久。 季青柚的手机一直在嗡嗡振动,她拿出来看了看,是秦白兰和秦霜迟在打她的电话,在宴席现场找寻她的人影。 可她没有接。 直到虞沁酒提醒她,“肯定是秦阿姨找不到你在催你了。” 季青柚侧眸,听上去有些执拗,“没关系。” 大概是觉得她有些说不通,虞沁酒静默着,过了几秒,在柠檬黄色调的阳光下望向她, “你把手举起来一点。” 季青柚愣住,不清楚虞沁酒的意图,却还是听从她的吩咐,缓缓举起手,接着衣袖传来轻轻的拉扯感。 虞沁酒往她这边走了几步,用手指轻扯她的衣袖,宽大的大衣衣袖自然垂落,黑色布料遮挡住虞沁酒漂亮精致的脸。 会场里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响起,季青柚认出那是虞呈的声音。 虞沁酒的父亲。 那个将自己的“白月光”养在身边当保姆,最终在床上被虞沁酒亲眼所目睹的……父亲。 还有顾夕,那个心甘情愿“为爱”忍气吞声,甚至还给虞沁酒缝过蝴蝶结的保姆。 两道声音轮番响起,就在虞睦州和秦霜迟的婚礼前一天的宴席上,说着一些“婚姻美满”“一生一世”的祝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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