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很庆幸我能留意到这封信件。” 这是一封来自2012年的信件,右上角贴着黑白的熊猫邮票,信封布满时间的痕迹,纸已经变皱变黄,甚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划痕,中间写着: 英国伦敦牛津街一般般酒馆虞沁酒收。 下面还有一串直译的英文。 手抖的不只是服务员一个,还有不知所措的虞沁酒,几乎是在服务员把信件递到她面前的那一秒,她就轻而易举地认出了信封上面的字迹。 纤细清隽的字体里,存在着十九岁的季青柚的烙印。 几乎是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滚烫的眼泪就从眼尾无声无息地滑落。虞沁酒看着那封承载着时间厚度的信件,有些不敢去接,很害怕自己无法承担这封信件里所蕴含着的重量。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准备好。”喧嚣的酒馆环境里,季青柚说着,声音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离她更近。 下一秒。 在季青柚打算先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这封跨越时空的信件时,虞沁酒却突然拉住她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着自己颤抖的手指,接过那封信件。 “好啦,那我就先去忙了。”服务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起来也为她们而感到高兴,离开之前还朝她们竖起大拇指,很真诚地说,“不管怎样,你们都超酷!” 这个世界充斥着太多善意。 虞沁酒已经分不清,到底这些善意是她积攒多年的反馈,还是在季青柚再次出现之后,在她们身体里流淌的能量开始无限胀大,才会让她们接收到越来越多的信号。 她只知道。 遇见季青柚,是她短暂人生中最珍贵的一个奇迹。 从酒馆里出来之后,风雪从她们头顶飞落,季青柚打着服务员借给她们的伞,伞很大,足以将她和虞沁酒完完整整地罩住,不受风雪侵蚀。 “要拆开信看看吗?”再次路过那个作为人生标记的红色电话亭时,季青柚声音很轻地问。 这个问题对虞沁酒来说有些难。她将那封信件紧紧地攥在手里,明明已经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可仍旧还是有些不敢面对。 “你觉得呢?”慌乱无措下,她寻求季青柚的帮助。 雪絮从伞下飘落,季青柚望了过来,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飘摇的雪花,看了她一会后。 季青柚伸出手指,很轻柔地将她颈下的围巾整理好,“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信件,这不是一件很着急的事情。” “这些信件?”虞沁酒抓住了这个关键词,重复几个字之后开始明白季青柚的意思。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说……我们可以去世界各地,把你在十一年前寄出去的信件全都找回来……” 季青柚轻轻点头,轻提唇角,“我觉得这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你觉得呢?” 这当然会是一种足以媲美宇宙碰撞的浪漫。 在这个平安夜之前,虞沁酒从未想过,她们还会有获得那些信件的机会。可今天的事情让她开始相信,命运的指引的确有着某种既定的轨迹。 即使拼凑成雪人的雪絮被重新打乱,即使刚开始堆的雪人让人不太满意,但只要有下一场雪,但只要堆雪人的人还在身边,就会有下一个更完美的雪人出现。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那个时候写下了三十三封手写信,寄往了这个世界的不同角落……”虞沁酒的眼眶有些热,“那你还记得当时寄信的地址吗?” 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爱她的人。 因为找不到她,因为得不到她的回应,就寄信去往与她有关的所有地点,不图能因为这封信改变她们当时的结局,只希望她在某个角落看到时,也会感受到信件里的能量。 一共三十三封信,三十三个跨越世界的地点,全都是季青柚那时无法掩藏的爱意。 “我记得一些,但就算不记得,我相信我们也能一起,把这些地址找出来,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不是吗?”纯白雪花堆叠出飘摇的世界,季青柚在雪里望向她,用温热的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泪,轻轻笑着, “所以我亲爱的阿尔卑斯山小姐,你愿意在剩下的人生阶段里,每一年都和我一起去往这三十三个地点中的其中一个,直到找到我给你写的三十三封信吗?” 像是上天的馈赠,如同天外来物一般出现的信件,为她们接下来的人生堆叠了无可比拟的厚度。 本来季青柚以为这些信件会被抛弃在时空缝隙,但其中一封的出现,带动了她想要创造蝴蝶星云的某种因子。 就像虞沁酒试图为她们打造的安全屋,想让她们一起隔绝这个世界的苦痛;她也很想为虞沁酒打造这样独一无二的世界旅行,想为她们创造独一无二的回忆,很想让她们在六十岁之后回想起一起度过的这些时间,都会觉得: 遇见彼此,是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摇曳的风雪里,虞沁酒觉得鼻尖很酸,她伸手去触碰季青柚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住季青柚。热泪不断下落,苦涩徜徉,呼吸的间隙里,她很用力,很用力地给出回应, “好。” 下一秒。 遮住风雪的伞被狼狈地丢开,雪絮不断下落,在那个曾经让她们很痛的红色电话亭旁边,季青柚捧住虞沁酒的脸,不要命地亲吻她的虞沁酒。 碎雪堆叠,爱意疯长。 她们现在三十一岁。 等找到剩下的三十二封信,就已经到了虞沁酒为她们计划的去往安全屋的年龄。 季青柚试图去设想,当她和虞沁酒头发花白,坐在柿子树下,日光摇曳,夏日蝉鸣,她们一起坐在摇椅上,拆着她在十九岁时写下的这三十三封信件。 这样的画面会有多美好。 她设想不出来。 但她知道,她和虞沁酒注定会抵达这样的未来。 - 从一般般酒馆找到第一封信件之后,她们没急着马上去往下一个地点,而是决定以后每一年的平安夜,在季青柚每一年生日的那天,都去往一个信件被寄往的地点。 以这样的方式,来弥合被剥离的那些生日。 她们和一般般酒馆的老板道别,因为大概以后的每一年平安夜,虞沁酒都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老板为她们感到高兴,临走之前还抱了一下虞沁酒,很真挚地和她们说,“What’s past is prologue.”[1]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而现在,她们为序章画下一个完整的句号,一起并肩踏上了启程的道路。 二零二四年的平安夜,在季青柚那张阿尔卑斯山电脑壁纸超过十三年的工作时限后,她和她的阿尔卑斯山小姐,一起来到了属于她们的阿尔卑斯山。 阿尔卑斯山是一个庞大的山脉,涵盖了许多个国家和边界。而她们来到的地方,是瑞士的一个小镇,格林德瓦。 这是坐落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一个小镇,被白雪堆叠,稀疏的小木屋散落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下。 ——这是那张电脑壁纸的拍摄地,也是那三十三封手写信里有一封被寄往的地址。 但找寻信件的过程极为困难。 她们去到当地的邮局去找寻那封被遗落的信件,但十几年前的信件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好找,这里也没有一般般酒馆那样的守候者,会见证她们所有的汹涌爱意。 几天后,到了回国的时间,仍然没有信件的结果。 这让虞沁酒有些沮丧。 “没关系,我们明年可以再来。”季青柚安慰她,“说不定等我们明年再来的时候,那个为我们保存信件的人就出现了。” “真的吗?”即使知道季青柚在安慰她,虞沁酒也很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当然是真的。”季青柚吻了吻她的耳朵,强调,“我保证。” 在为非作歹的时间和巧合下,这样的保证当然没有很大的效用,但至少可以让虞沁酒安心。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们活着,她们就能一直找下去。 秉承着这样的信念,她们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当地的一个居民,请求对方在看到中文信件时联系她们。可整整一年,她们没收到任何有关于这一切的联系。直到在二零二五年的平安夜,她们又再次来到了格林德瓦,今年的游客比去年更多。 去年她们没能进行一些娱乐活动,今年她们打算去滑雪。尽管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虞沁酒就发誓自己再也不滑雪,可当她看到滑雪场里自由自在的人群时,没能忍住,还是拉着季青柚去尝试。 滑雪过程和之前一样惨不忍睹。 某种时候,意外和惊喜其实是一对近义词。 她们在滑雪场里,遇见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圣诞老人”的游客,给她们带来了最完美的圣诞礼物。 这是一名年轻的英国女性,看到虞沁酒和季青柚同时摔倒在雪场后,友好地为她们提供了帮助。 结束后,她们得知对方叫Rachel。 “你们是中国人吗?”Rachel好奇地打量着她们两个。 “对。”虞沁酒弯着眼睛说,“你好,可以叫我Debby。” “你好!”Rachel的中文很流利,“我很喜欢中文,对了,我还有个中文名字,叫作……虞瑞乔。” “你也姓虞?”虞沁酒感到有些惊讶。 “这是我之前看到的一个字,觉得这个字很好听。”Rachel解释,又意识到虞沁酒的表情有些不对,“你们两个,也有谁,姓虞吗?” “她,她的名字叫虞沁酒。”季青柚正在为虞沁酒拂去身上的碎雪,很漫不经心地搭了话。 “Dear me!”Rachel惊讶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拿了根树枝在雪上,很艰难地一笔一画,写下“虞沁酒”这三个字,然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们, “是这三个字,对吗?” Rachel写下的字有些别扭,但依稀之间,还是能认出来,这就是“虞沁酒”这三个字。 隐隐约约,季青柚感知到了什么。她牵紧虞沁酒的手,呼出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头,“对。” “Thank god!”Rachel惊讶得不敢合拢嘴,她有些激动地握住虞沁酒的手,然后又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脸,“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尽管已经猜到Rachel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虞沁酒还是有些紧张,她直视着Rachel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有收到过我的信?” 她不敢太笃定,害怕笃定之后带来的是失望。 Rachel脸上的表情越发目瞪口呆,她反复重复着“我不敢相信”这句话,然后带她们去到了自己目前居住的木屋内,拉开行李箱,翻找一会,很慎重地拿了三封信件给她们, “五年前,我在伦敦大学入学,从一名学姐手中收到了这封信件,她是个老信件收集者,收集了很多从19世纪和20世纪寄来的信件,但这封信件很新,她觉得说不定主人会在学校出现,所以希望可以留在学校,等到信件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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