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荒谬 除夕前日,邱婉儿一如既往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住处,门且不及闩上,一张陌生脸孔赫然入目,在她反应之前闪身入内。 婉儿又惊又怒,万般思绪围绕着心头寒意奔涌不止,只那一瞬便知,来人武功在她之上,且来者不善。 “阁下何人?不请自来是何目的?” 目光锁死在眼前这名劲装青年男子脸上,邱婉儿在此人来意不明的情况下不敢妄动。 男人看出邱婉儿眼中十分的戒备,废话不多一句,抱拳:“邱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婉儿扬眉:“哦?你主子是?找我一平头百姓有何贵干?” “姑娘去了便知。” “你认为我会跟你走?”语调转冷,邱婉儿将目光扫过男人手中的佩剑。 这一扫也暴露了意图,男人知她断不会轻易从之,即便她要武力反抗也在预料之中,然他今日的任务是将其接走而非抓走, “我家主子并无恶意,有心解姑娘燃眉之急,想与姑娘谈一笔交易。” 邱婉儿一惊,上下打量过眼前面色漠然的男人:“莫非,近日跟踪我的人就是你!你主子是谁?究竟意欲何为?” 二人在院中周旋,动静不大,寒风将半数声音吞没,不明境况的小小人儿“吱”地打开房门,探出一颗小脑袋,正欲开口喊娘,瞧见立在院门边的陌生人,立时收了脑袋合上门,不让大人看见,更假装自己啥也没看见。 房门打开的一瞬,邱婉儿便心道不妙,果然那男人也发现了木儿,嘴角一扯,竟出口胁迫:“我家主子确有要事相托,事成之后必有重酬。为了令郎,您也该随在下走一趟。” 显然,来人对她母子二人的境况颇有了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邱婉儿即便不顾自身安危与其相拼,也该考虑儿子的周全。既说是交易,便不可能是那边的人,稍稍叫她宽了心,反正眼下已是走投无路,不防走这一遭,去会会那打她主意的神秘主子,看看所谓的买卖谈得来谈不来…… 那一头,小木儿瞪大小眼珠默默躲在房门后,年幼的他不明状况,只牢牢谨记着娘亲千叮万嘱过的,不准自己跑出门……在外不能与人太过亲近……家中来了陌生人,在娘亲同意之前不许接触…… 忐忑的小家伙静静呆了片刻,觉出冷意扬起头来,正是娘亲开门进屋,寒风猛然倒灌。 “木儿,过来。” “娘!” 木儿扑上去,娘亲的怀里有些凉,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暖。 娘说:“木儿,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你自己乖乖待在家里,任何人敲门都不给开,听懂没?” 望着娘亲温和又严肃的眼神,木儿扁扁嘴,点了头:“嗯!” 其实他还想问问,外头那个叔叔是谁,来他们家干啥……可娘亲话说完没抱他多会儿便匆匆出门了,他只好乖乖守在房中,再等再等。 马车中,邱婉儿始终满身戒备,随那男人去见其主,一路上不时掀帘探看,很快得知自己即将被带去的地方,不是气派府宇,不是酒馆雅间,不是暗巷黑屋,而是郊外荒野。 凉州城西郊,一片松林雪海,再向西便是高耸严峻的凉山峭壁,四周是山是石是林是崖,虽不至荒芜,当下时节到底人迹罕至,是个抛尸犯案的绝佳之地。 可不知何故,越是临近目的地,邱婉儿越是放松了心情,她笃定,今日此行不会危及性命。她深知,有人恨她入骨,若是索命,绝不会与她多废一句口舌,更不会大费周章将她带至荒野处决却留她儿子活口。而她也有预料,此去所见之人绝非泛泛之辈,所为之事,亦必非好事。 “姑娘,到了。” 车轮滚入雪林即缓了速度,直到驾车那男人拉了马,示意邱婉儿下车。这一声一声“姑娘”的有礼,她可许久未听得,多听几遍,也就不觉得哪里不适了。 谁叫人家不知她夫姓,谁叫她自始至终不曾暴露过真实姓名。 不错,这也是她今次大胆应邀前来的要因,对方甚至道不出她姓甚名谁,怎会是她邱婉儿的仇家? 车门打开,婉儿躬身钻出利落跃下,抬眸扫视,目过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疑惑看向身侧之人:“你……” 对方抱拳:“在下石田,奉命将姑娘接来,主子人在林中,请。” 此人板板正正尚算有礼,婉儿抬手捋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扬眉侃了句:“石田?名字倒是趁你。”话毕,迈步朝前走去。 身后抱拳的男人眸光一颤,旋即拴马跟上。 此地当真了无人烟,雪漫过脚背一寸深,放眼望去竟无一个脚印,婉儿心道那神秘主子多半是轻功了得,总不至于是等候多时罢。 松林看着并不广阔,雪地里跋涉倒是苦了人,婉儿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选在这里见她,沉住气走了半晌,才隐约透过青白相接看见不一的色彩——是一道素灰人影。 人影并非静态,婉儿每走一步都在心底默叹一句:好身手! 旋身、起手、运势、出掌、收势,越是靠近,掌风越是强劲,邱婉儿眼见着那男子脚下一片厚雪被铲了精光,才舒展些许的心情又提将起来。 “你来了。” 男子嗓音粗粝,发髻未束,一头黑发背梳拢于身后,劲风掠过,发丝漫天飞扬,转身面向来人,英挺豪放的气势平添几分狂野,在邱婉儿看来算是一表人才。 疑惑,十分的疑惑。婉儿实在想不出自己是因了何故被这陌生男人看上,威逼利诱硬拉来谈甚么劳什子交易。 “阁下是?” “在下曾凌峰,久候大驾。” 出人意料,对方直报大名,爽快凌厉很是博人好感。而这就更是令邱婉儿摸不着头脑,若是诚心与她相交,缘何要在这荒无人迹之地?若是心怀鬼胎欲做龌龊勾当,断不可能以真实身份示人。 难不成与她一般,假名假性罢了? 可是,可是!这大名似乎打哪儿听过? 曾凌峰……曾凌峰……曾凌峰…… 是他! 眸光闪烁间,邱婉儿将人物与姓名对上了号,望向男人的眼神也转了意味。 好个曾凌峰!久闻其名呢!哼! 这新晋振威镖局二把手应是与她年纪相仿,除去因常年在外走镖,面相略显沉稳风霜,其余方方面面都是出类拔萃,坊间风评亦佳,可谓是高标准的青年才俊一名。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曾二镖头,不知阁下放着新婚娇妻不管来找我一个孤家寡妇所为何事?” “哈哈哈哈!” 曾凌峰仰天大笑,随后挥退石田,背起手绕邱婉儿转了一圈,不住点头:“孤家寡妇?呵呵呵,曾某走南闯北这些年,从未见过如你这般风采的女子。挺拔,英气,凌厉,俊秀,谈吐得体,还带几分高傲与贵气,我想,你绝不是一个寻常寡妇。” 婉儿目色淡然,心内波澜骤起,瞥过眼来:“你我素昧平生,废话还是少说为妙。” “好,我便直说了。想必你也知振威镖局大当家,家师赵总镖头,膝下有一女,我的师妹赵雪娥,端庄优雅待字闺中。我想,如此优秀的你,可与其相配。” 男人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划过,邱婉儿震了半晌才重拾思维,措辞顷刻失了客气:“荒谬!”
第8章 交易 “在下话还未说完,姑娘何须激动。” 曾凌峰早料到邱婉儿会有的任何反应,这般的算是相当淡定了。于是,他成竹在胸,满是诚意开口相劝, “自然不是叫你做些出格行径,在下的意思,只需你乔装改扮,入赘赵家,与赵家千金做一对假夫妻,却不能向任何人暴露身份。” 邱婉儿闻言,默忖只一瞬,即刻通透内里,心下大呼阴险,万万想不到这美名在外的曾凌峰,心机如此深沉,却不知是单纯的野心勃勃亦或是另有目的了。 哼,她邱婉儿也不傻,深谙世事艰险,切不可与狼为伍。 “阁下莫不是魔障了,此事太过荒唐,恕难从命。” “三千两。”对方主动开价,“我知你是聪明人,定能明白我的意思。三千两,期限我来定,事成之后,你拿钱自行消失。” 果真是与凉州富户结了亲的人物,出手如此阔绰,呵! 婉儿闪闪眸光,转了一念仍是不松口:“三千两的确不是小数目,多谢曾少爷高看,可小女子只想安安稳稳过平淡日子,怕是无福消受。” 曾凌峰目光转厉,步步紧逼:“不必推诿,此事你是非应不可。” 邱婉儿笑了:“哦?如此自信,不怕我将你的野心秘密抖出来?还是说你打算把刀架上我脖子以性命相胁?” 可笑! 邱婉儿态度坚定,而曾凌峰从不相信世间有人软硬不吃,利诱不得改威逼, “性命就不必了,你的身世背景倒是让曾某感些兴趣。邱小芸?肃州人士?哈哈哈,你这户籍身份怕是只能糊弄糊弄愚笨之人,明眼人不会看不出来。莫说口音,单是你这身形气派,竟敢说是农家出身逃荒而来,我看,是逃命而来吧!” 明眼人的分析全然无误,邱婉儿逐渐沉了脸,一言不发。 曾凌峰见状,斜扯了唇角,话锋果断切下:“若在下所料不误,所谓的邱小芸,当下的你该是携子四处逃避追捕,或者说,躲避追杀,才藏身到凉州城来。” “果然是你派人跟踪调查我!曾凌峰,我究竟何德何能被你选上做这盘买卖?” 婉儿每听一句脸色更青一分,不承认亦不否认,一种久违的面对巨大威胁的不适感包裹全身,她想摆脱,岂料对方是狼是虎,咬上她就不松口。 “原因嘛你日后便知,而当下,我要你应下此事,忠守约定。否则,你们母子二人难有安生。” “……” 邱婉儿面色如泥,再不掩饰自己的愤恨。但凡受人威胁,都令她至厌至憎,决不原谅。眼前这伪君子倒好,拿她的心头肉当筹码相要挟,当真是不可饶恕。 可恨! 城东赵府。 “雪姐姐雪姐姐,你在屋里吗?瞧我给你带了甚么!” 书房暖阁,赵雪娥围腰盖了一张毯子窝在塌上正安静看书,沉入书海的思绪叫由远及近的喊声惊着,得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位咋咋呼呼又来了,无奈抖抖眼皮摇摇头。 琴儿人单势薄,自是拦不下来人,她也没那胆子拦,福礼回一句:“小姐正在看书。” 话音未落,眼前已没了人影,那一阵风似的董小姐,如今的曾少夫人,自行推门入了屋。 “雪姐姐,你怎的窝在书房,大过年的也不出来!” 董依芸神色很是轻快,入得暖意馨香的屋内,瞧见塌上的人,忍不住埋汰一句,招呼身后跟进来的贴身侍女, “双儿,快把雪缎拿过来给雪姐姐瞧。这一批昨日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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