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洛摇摇头:“不行,我得给你换个屏。” “很浪费,别换了,真的不影响使用。” “我有钱!我存了好多钱呢,可以用到我大学毕业那么多。”于洛骄傲地说。 宋观亭有些无奈,妥协道:“那等屏幕再坏一点吧。”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并且由宋观亭送于洛回宿舍。 虽然手机没电让人很没安全感,但鉴于学校的宵禁是十点钟,于洛还是决定明天再出去蹭电。 正好她从图书馆借了书看,总归不会让她没事做。 元旦节向来是要开元旦晚会的,对于周三就开始期待周五的人来说,有这样的活动就相当于少上了一天课。 学校社团准备了节目,在报告厅表演,但不能容纳所有人,于洛的班级没有抽到去现场的名额。 晚会前一天,班主任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一片哀叹。 “别叹气啊,在教室可以吃零食嘛!”班主任转着笔笑着说。 “没有氛围感嘛!” 一个女生回答道。 班主任笑得更开心了,用一种老年人不懂年轻人时尚的语气低低重复:“氛围感……” 唉声叹气后,同学们又兴高采烈地筹办这次晚会。 那天晚自习,班长徐蔚组织大家投票选择零食,第二天她和杨勉请假出校去买,由班主任开车去接。 班主任抠搜,真的抠搜,怪不得他刚就业就买车买房。 他就给了两百预算! 可怜的同学们呐,因为预算太少,只能买些花生瓜子大辣条,委屈得又嗟又叹,呜呜呜呜好可怜呐! 班里的同学们那天晚饭都吃得格外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回到了教室将课桌往墙边摆成一个U字,又清点了一遍已经清点过的零食,焦急地等待晚会开始。 六点四十学校的广播传出试音的音乐,多媒体闪动几下出现报告厅的实时直播,志愿者们忙上忙下摆弄道具和灯光,观众正在老师的指导下到自己班级的区域就坐。 教室的音响好像有些问题,杨勉搬了个凳子不知道怎么拨弄了几下,声音一下子变得洪亮而清晰。 同学们三三两两扎堆坐,嗑瓜子吃零食,时不时窃窃私语,声音都压得很低,在震耳的广播声音下细若蚊吟。 于洛三人特意没去吃晚饭,将她们的桌子挨在一块儿,各自拿出自己准备的零食,堆满了桌子。 宋观亭坐在她们外侧,只吃着班里发的的零食。 于洛朝她招招手:“宋观亭,你坐进来点啊!” 班里买了些薯片,三四个人一起吃一袋,宋观亭将发给她们的薯片递过去,于洛伸手接住,将她自己买的辣条分给宋观亭。 学校的晚会质量还不错,唱歌跳舞相声啥的都有,每个人都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引起教学楼的哄笑和惊叹。 多媒体上每个人都又高又瘦,于洛几人先是感到羡慕,后来看见一个朋友才发现原来是拉了腿,笑作一团。 宋观亭一直没怎么说话,只偶尔在她们特意拉她说话时才应和一两句。 远处有人放烟花,是那种几十块钱一箱的便宜货,在夜空中绽放出一小簇花火,并不惊艳,但于洛还是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耳中鼓吹喧阗,烟火爆炸的砰砰声回荡在山间,暮色中树林掩映下坐落着或刷白灰或盖瓦片的民居。 于洛忽而产生一种割裂感。 眼前的世界碎成两半。 一半是孤独的大山,童年记忆里春耕后散发着肥料味儿的土地。 一半是矗立着高楼灯火通明的繁华城市,与耳边嘈杂的音乐声。 而她所处的城市介于两者之间,既不是包罗万象的大都市,又没有雨后泥土与树木的清香。 没有机场,没有高铁,除了城市中间那条清澈碧绿的江水,一切都灰蒙蒙的没有颜色。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于洛逃也似地走出教室,跑到走廊尽头,张口深呼吸着。 “你怎么了?” 于洛猛然转身,宋观亭站在身后,微微皱着眉望着她。 “没事。” 广播的声音很嘈杂,可两人之间只剩下寂静。 于洛转而趴在栏杆上,远处是青山。 “可你现在跟平常不一样。”宋观亭也趴在她旁边。 平时吗?平时她是什么样的? 脑海中闪过很多别人对她的评价,最终停留在她自己的印象上。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快乐的人也会有心事。”不过搞不太懂这心事的由来罢了。 熬过这个阶段,熬过这一阵,等上了大学,我要去没有矮山的地方。 宋观亭没再追问。 静静地陪她一会儿吧,今晚天气很不错,风没有那么冷。
第8章 过年 今年太冷,上山的路结了冰,看雪是看不成了,好在奶奶来得早,没被封在大山里。 奶奶是个身形瘦小但精神抖擞的老太太,高颧骨,深眼窝,头发一丝不落地塞进红色毛线帽子里。 她一进门,首先用目光刮过家里的每一寸角落,随即动起手来,把客厅的绿植搬到阳台,茶几上的杯子全放到厨房。 沙发围一圈显得客厅不宽敞,推到墙边排成一排。 窗帘黑压压的不喜庆,换了。 厨房抽油烟机太费钱,关了。 总之,一切她不顺心的东西她都加以干涉,以达到她的标准。 于母很生气,于父认为毫无必要,毕竟奶奶常年住在山里,又苦又累,过年来享几天福,做儿子的应当孝顺。 奶奶年轻时没做过一天饭,都是已经去世的爷爷做的,年老后不愿到城里居住,才被迫自己做饭。 现在她认为她是不必做饭的,一切应当由儿媳妇操劳,因为有儿子的人到了儿子家自然是该享福的。 一切都在于母的隐忍下发展得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 于洛是跟着奶奶长大的,跟她很亲近,她每次来都要拉着于洛的手问她过得怎么样。 父母有没有欺负她?同学关系怎么样?学习困不困难? 反正把能想到的都问一遍,再在新年那天包一个大红包给她。 临近年关,于洛和于母将家里上上下下打扫干净,买了许多菜,母女两人商量要做些什么菜。 奶奶爱吃烧白,于父爱吃鱼,于洛想吃海带炖肘子,于母都安排好了,还准备了水煮牛肉、辣子鸡、尖椒兔、酥肉、萝卜炖排骨,还有两道解腻的素菜。 街道上充满了喜庆的气息,广场中间摆放了神色生动的生肖灯,每棵树上都挂些灯笼,五光十色的彩灯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人人都期盼着与亲人团圆的除夕,终于到了。 准备的菜品太多,于母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于洛给她打着下手。 奶奶时不时来厨房门口,用她一向犀利的眼神打量着两人忙碌的身影。 “洛洛,你来。”她招招手,走到客厅,悄声对于洛说道:“你别去了,你小小年纪会做什么,让你妈做。” 厨房堆满了未处理的菜,煤气灶上火苗急促地跳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让于洛不去帮忙了,在她看来这些都是于母应该自己一人做的。 于洛打着马虎眼说她帮忙洗下菜,也不需要技术。 奶奶眉毛一横,眼中显示出不满的情绪,冷哼一声:“为你好还不领情,果然小时候养再久都没用,人家还是想着自己的妈!” 于洛心里不好受,耐着性子敷衍几句,钻进厨房继续洗菜。 等菜差不多都做好,两人已经疲惫至极。 在外面闲逛的于父掐着时间点回来,一个背负着家庭重压的中年男人,尽管是除夕,也是需要到外面透气的。 而同样陪着于父在外打拼的于母则不需要,因为家庭的全部重压都来自她,且她有用不完的力气,全年无休还能活力满满地骂人。 于父慢吞吞地洗手,直到菜差不多都摆上桌才走过来,惊讶地叫一句:“啊,都摆好啦?我还说去端菜呢!” 奶奶则稳稳坐在上座,挑剔地审视着满桌菜肴。 她拈起筷子,夹一小块儿鸡肉放进嘴里,皱起眉毛嫌弃地说:“怎么没放盐?” 一丝怒气瞬间涌上于母的眉梢,她正准备说话,于洛也夹了一块。 “是有点淡,我放盐总放不准,要不淡了要不咸了,我再去放点吧。”说着她就要起身。 奶奶摔下筷子,声音尖锐刺耳:“是你放的?我看是你妈放的吧,几十岁的人了,盐都不会放!” “爱吃不吃!”于母忍着怒气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奶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于母,“这是我儿子家,你横什么呢!” 于父按住想站起来的于母的肩,懒洋洋地开口:“哎呀,大过年的,有什么好吵的?” 过年一向是家庭灭火器,无论多大的矛盾,一般人家都会和气地吃个团圆饭。 儿子总是向着母亲的,奶奶得意地昂起头,眯着眼睛轻蔑地望着于母。 “还是家里有人好啊,有人向着说话。” 于母脸色涨红,呼吸急促,忍无可忍道:“我看还是住在山里好,什么人待什么地方!” “你什么意思?怎么,有钱了看不上乡下人了?真是忘了根儿了!”奶奶腾的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吱吱声。 眼见矛盾将不可调和,于父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奶奶又吐出一连串的话,像是西风穿过布满虫洞的腐树,又像摩托车压弯拽出一长串难听的噪音。 “你爹妈都不管你了,还赖在我们家耍横呢?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人没本事脾气倒大!” 于母要气疯了:“我是说你没素质,就该呆在没人的地方免得碍人眼!” “你多有素质啊城里人?你爹妈还不是背着你把房子卖了跟着大女儿跑了!” 这架是吵不赢的,于母比较讲道理。 但她实在是气着了,什么也不顾了,侧着脸怒目圆瞪:“我看你老瘫痪了谁照顾你!你以为你那些儿子女儿靠得住?等你老了饿死你!” “你说什么呢!”于父首先坐不住了,在他面前这样说他母亲是不行的,她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不容易。 于母眼中含泪,怒视着这对母子。 “不活啦!”奶奶一把掀翻桌子,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海带排骨汤洒在于洛的拖鞋上。 她平静地抽出一张纸,擦了擦,站起身将纸扔进垃圾桶。 那三人吵得不可开交,于洛打开电视机,春晚还没开始,现在播放的是年夜饭的广告。 满屏都是喜气洋洋的,老老少少举杯同庆。 电视宽大的屏幕上,浮出最后一句台词,其中两字加大标粗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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