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家丁们把黎遥君平日晨练的兵器在架子上陈列好,一名家丁看见全小六的身影,忙说道:“老爷过来了,快点儿。” 全小六先行赶到前院,说:“爷今儿不练枪,这兵器架都搬到墙根去。” “哎好。” 此时莲娘也与黎惟卿来到了前院。 片刻后,黎遥君与几个孩子在院中站定,她回身道:“你们也过来。” 家丁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个机灵的,连忙对其他人说道:“先前五爷不是说让咱们做护院么,估摸着,老爷是顺便让咱们也跟着学了。” “玉城,你与弟弟妹妹在一边。崔满,湛露,跟住少爷和小姐。” “是,老爷。” “修茂,你就同这些家丁一起。” 待所有人并排站好,黎遥君道:“绕着墙根,初儿这列五圈,修茂这列十圈。今日第一日,跑慢些也可。” 黎惟卿一听便觉得腿肚子发软,问道:“爹,不是习武么?” “一个个都刚起,筋骨还僵着,先松快松快。” 黎惟卿瘪瘪嘴,无可奈何地跟着跑了起来。 全小六从前厅搬来一把椅子,“爷,您坐着。” 云柳随赵清颜走到前厅门前,看着院中气喘吁吁的各人,她不禁道:“夫人,您瞧,府中倒是难得这样热闹。” 众人跑完,等他们歇了一阵,黎遥君起身道:“都站好。” “今日教你们的,是军中的拳脚功夫,此等功夫常用于战场的近身肉搏,非花拳绣腿,是以,皆乃杀人技。” 家丁们面上一惊,居然要学杀人的功夫么。 “你们毕竟不在军中,有一点需谨记于心,若将来不得不伤人,下手时也要注意力道,绝不能轻易取人性命。” 说罢,黎遥君转过身,快速打了一套拳法。 还未等他们看清,这套拳便打完了。 随后,黎遥君便开始逐一拆解,不时矫正旁人的动作。 封策默默将一招一式记了下来,浸竹司教授的虽也都是杀招,但军中的拳法与暗卫所学不同,既刚猛又阴狠,这是绝佳的偷师机会。 “抬高。”黎遥君踢了踢一名家丁的小腿,“给歹人膝盖挠痒么。” 这一个时辰对几个孩子来说实属漫长,尤其是在年岁小些的孩子这边。黎遥君觉得习武的根基必得打好,若起步就学歪,以后再想改回来就难了。于是,有时一个动作不对,刘玉城和黎家兄妹便要反复地练。 刘玉城抿了抿嘴,这是爹生前的愿望,自己一定要好好学,才能不辜负爹的期望。 教完拳,黎遥君简单吃了些,便出府前往总军署。 刘玉城回到厢房仔细漱洗后也去了书院。 杜修茂取出书籍,倚在窗边的榻上静静看着。 而黎照初和黎惟卿兄妹俩,只回屋坐了一小会儿,便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开州 恭贤王世子府 雕工精致的紫檀茶台边,整齐摆放着几本薄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面前簿册翻至尾页,随即合起,指尖轻敲,似在思考什么。 “世子,近一年,京城的产业所得差强人意,虽较去年少了两成,还是有盈余的。” “连年递减,也叫差强人意?” 立于茶台一侧的人当即跪下道:“属下无能,请世子责罚。” “在商会中另寻人选,踢何谷出局。” “是。” 待此人退下,恭贤王世子宁逸从椅中站起。 近两年,信王所需银两越来越多,这不得不令他怀疑,信王欲行反叛之事。 太子与信王的储君之争在朝堂已不是秘密,十二年前,皇上有意将郡主指给黎遥君,引起的那番轰动也传到了开州,可恭贤王的意思却是,不必忧心此事,仍命他暗中帮助信王。 现今信王只有洧、汋二州的两名边关将领可用,甘州遥远,坎城守将张许曾是谭典丰的部下,基于谭典丰与太子心腹陶进益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信王不会动用此人。 而顺元三十五年大靺攻打禾州,战后孟来和谢止自北方返回江南时于沿途笼络了中原大族宇文氏,随后信王便托宁逸秘密调查宇文氏的出身背景加以确保。 既需要如此之多的银两,那便只能是为了筹备甲胄兵器,亲王封地远离京城,他若招募私兵,只要谨慎行事,底下的人口风足够严,京城就不会得到消息。 不论恭贤王作何打算,宁逸却是必须要为父王留好退路。 京城二十万驻军,又有大襄猛将黎遥君坐镇,她在军中的威望甚高,不说植根于甘州的几名亲信,禾州、克州的将领曾经也都与她长期共同抵御外敌,彼此之间的交情深厚,宁逸不觉得信王会有哪怕一丝的胜算。 因此,他暗自压下了产业所得之中的三成。但随着连年递减,而信王索要的银两日益增多,这三成渐渐也留不下多少,毕竟,信王对他的产业有所了解,若是银两数目与实情背离太多,信王必不会轻易罢休。 宁逸轻笑一声,论储君的人选,还是太子更为合适。虽未与太子有过多少交集,但能令黎遥君那等桀骜之人甘心俯首,想来是个有手腕的坦荡人物,不似信王,那秋闱舞弊案的谋划,堪称肮脏。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宁逸转身注视片刻。 无论,由谁继承皇位,天地万物都依然遵循着原本的规律,这雨滴,终究还是要落在大襄百姓身上的。
第56章 玉璃坊内,一栋楼阁的窗外缀满珠帘,檐下红袖轻招,门前龟公忙不迭地为老主顾引路入内,夜风吹过,扬起的绿纱下暗香浮动。 黎遥君粗粗瞥了一眼,扭过头去,又走了一条街,便到了满翠苑门前。 四大青楼还真是与众不同,门外连个揽客的都没有。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脚迈过门槛。 两人才一进入满翠苑,立刻便吸引了老鸨的目光。 前面那人看着面生,一双眼睛虽锐利如刀,但其中显现的好奇和生疏一瞧就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只是可惜,若没有脸上的那刀疤,这潘安之貌不知要引得多少女子为之倾心。 “这位爷,快里边儿请。” 黎遥君跟随老鸨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 待茶水奉上,老鸨问道:“您可有属意的姑娘?” 黎遥君抬眼看向二楼,“你们这儿的头牌,有几人?” 老鸨陪笑道:“这位爷,今日头牌只有两位出来,另外一位是咱们满翠苑的花魁风晴姑娘,每到初十才见客呢。” “仅初十才见客?”黎遥君皱眉。 “是。”老鸨见她气质庄重,身后又跟着护卫,虎口掌心俱有茧,应是军中来的,且官位不低,便继续道:“婳嫣姑娘还空着,也是头牌之一。” “头牌应令人趋之若鹜才是,为何空着?”黎遥君端起茶。 “她素来喜欢剑舞,但曾有登徒子意欲妄为,险些被割了指头,打那之后,寻常文人墨客远观便罢了,不敢与她独处。” “哦?你与我说这些,就不怕砸了买卖?” “小人瞧您气度非凡,非文弱书生可比,定是不惧的。” “那就她吧。” 老鸨却笑道:“想得婳嫣姑娘垂青,得先过了她那一关才行。” 黎遥君再次皱眉,早就听说要见头牌一面花样甚多,不是单单有银钱便可以的,还真是麻烦。 “详细说说。” “稍后她会上台为众人舞剑,若有人破了那剑招,便能与其入房内共饮。”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左右各搂着一名女子在桌边大声道:“呦!这不是咱们的镇国大将军么,您还有这等雅兴?” 老鸨闻言一惊,连忙伏身行礼。 黎遥君冷冷抬眼,这令人生厌的声音,果然是魏恒。 “大将军不能人道之事京城人人皆知,您来这儿,也就只能过个干瘾了。”魏恒嘲讽道。 大厅内的人全部被此处的对话吸引,一时间,无人作声。 黎遥君看了一眼封策,后者会意,当即上前一脚踹在魏恒胯上,魏恒站立不稳,向后摔倒。 颈前刀尖寒芒毕露,胸口被封策死死踩着,魏恒惊慌不已,身边两个女子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 “事不过三,魏恒,这是第三次。” 黎遥君走近,足尖落在他手腕处,重重碾下去,直疼得魏恒连连惨叫。 “再有一次,我便废了你双手。” 封策收起刀,站回她身后。 魏恒捂着手腕狼狈爬起来,悻悻道:“黎遥君,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明日我就上一道折子,让圣上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 见黎遥君突然逼近,他下意识向后一躲。 黎遥君压低喉咙,以仅她二人可闻的声音不屑道:“冉禄和岑立祖参了我多少次,还不是不了了之。打你区区一个窝囊废,圣上又怎么会理睬,你若不怕惹圣上嫌恶,便尽管去参。” 魏恒恨恨地剜了她一眼,便似落水狗一般带着仆从匆匆离去。 “别跪着了。”黎遥君朝老鸨说道。 “哎。”老鸨扶着椅子站起来,京中高官她见得不少,方才之所以被吓到,全然是因为大将军对乌然屠城灭族的狠辣之举,作为大襄百姓拍手称快不假,可细细想来不免惊惧。 “那大将军您先坐会儿,小人这就先去叫两个姑娘来陪着。” “不必。我等婳嫣便是。” 文人书生的打茶围比诗词,黎遥君当作消遣听了近一个时辰,到亥初二刻,她才等到那头牌的剑舞。 待其舞毕,老鸨于台前问向厅内众人:“若有哪位能破解婳嫣姑娘的剑招,便请上台一试。” 封策依照黎遥君的吩咐,高声道:“容在下向姑娘讨教讨教。” 众人讶异,闻声回头,只见一名护卫装束的年轻男子从后方快步走来,随后上台在婳嫣对面站定。 婳嫣向她微微福身,便摆出起手式。 封策却没有出刀,反而以拳相接。 三招过后,婳嫣败下阵来。 黎遥君眯了眯眼,能接封策三招,看来这女子有些功夫底子,说不定就是那接头人。 “婳嫣姑娘今夜已名花有主。”老鸨转头道:“虎子,去将她的红牌收起来。”而后走向黎遥君这一桌,“大将军,咱们三楼请吧。” 黎遥君随老鸨踏上楼梯,便见到那名为虎子的男人正将写有婳嫣二字的牌子撤下。 进了房内,老鸨接过赏钱,笑道:“饭菜马上就来,大将军请稍等片刻。”说完便退了出去。 此时仅余她们三人,室内一时安静。 小厮敲敲门,将饭菜酒水一一摆放好,接着把赏钱揣进怀里,弯腰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 婳嫣坐在屏风前,与黎遥君约有半丈的距离。
77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