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般般,滚开。”崔以朗气的满脸通红,毕竟是这一带人称的三爷小东家,被女子如此欺凌,免不了心中有气。 “叫谁滚呢?”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崔以朗反扣上的胳膊抬了抬。 崔以朗疼的额头渗汗,他喊道:“断了,轻点!你们要什么?!” 季般般瞧了眼顾司宜,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崔以朗不敢起身太急,他缓缓起身轻轻转动着胳膊。 外面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刀剑碰撞夹杂乐妓们的尖叫,此时房内却静如止水。 顾司宜说:“崔夫人回了泸川,三姓九族高门邹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来时想将我送入大牢,我与崔家密谋杀害常真,合着演了一出红影飞镖戏码,景家推波助澜让你做鬼面督卫,你受崔家威胁接下此事,暗中调查,崔家事发残害西厂周锑欲要嫁祸给东厂李忠,目的是为了将司礼监也收到囊中谋权篡位,这可是你替我想好的供词?一画押便毁尸灭迹。” 顾司宜撇了一眼崔以朗,崔以朗的面色告诉她,她说的一字不差,她缓缓坐下,给崔以朗的空杯倒上酒,继续说:“三姓九族家嫡亲的姑娘可是做王妃的,崔夫人下嫁到崔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没有邹家,崔自华怎坐上大理寺,关卫皇宫多少珍藏经卷皆来自三姓九族。你杀了我,压制景家,这崔氏家主的位置,你坐不上的。能屈能伸才是聪明人,拿你做刀你便受着,不然鱼死网破,我保你母亲连牌位都供不进崔家祠堂。” 季般般淡笑颇有几分欣赏,她看着崔以朗的神色,明显刚刚岿然不动早转换,面上几分担忧,生母对他来讲无疑这不是最后的底牌,他忍辱负重活在崔家多年,为的便是讨回受过的屈辱。 崔以朗陷入沉思,顾司宜说的没错,池阁老都得给邹家几分薄面,况且太后,崔以朗上前将顾司宜倒好的酒一饮而尽,烈酒烧喉,明明点的是春和楼上好的珍酒,他却品不出香味,“这赌,我输了,往后,你做庄,我组局,谁输谁赢你说了算。” 他说完,行了礼便打开门走了出去,正堂内一片狼藉,黑衣人见人出来停下手中刀,崔以朗挥手,“走。” 锦衣卫不再大动,收了刀,跟着退了出去。 外面安静了下来,顾司宜不屑一声笑,试着尝了尝自己杯子中的酒。 季般般问:“你知道他叫的不是锦衣卫?”如果来搜查的是锦衣卫,也不会听崔以朗的调遣离开。 “一开始不知道,我都以为他会叫锦衣卫来搜查,直到,他说,春和楼是他的地盘。”顾司宜笑说,“他不是个合格的赌徒,在他这儿,得做庄。”她手转动着崔以朗的木色子。 色子内灌了铅,不细看发现不了,崔以朗遵守了赌约,大概是做惯了庄,只想着全收,没想过赢久了也会翻船,人只有输过一次才会掂量自己的分量,尤其是像崔以朗这样的人。 她将东西收了起来,目光落在桌上的册上,被撕掉的最后一页是什么,她分不清崔以朗是诈她,还是说这一页真的有记载什么有关顾家的冤案。 如今顾司宜入的是翰林院,大理寺的卷宗岂是她能翻看的,这事情搁置心底让她有了个谱。 李忠在常武殿门口跪了一夜,昨夜诏狱莫名出现一张写好的供词,锦衣卫逼着崔自华画了押,朝上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下了朝后,邹家便到了。 季般般入宫时正好碰上了邹家的人,崔夫人没有诏令不能入宫,毕竟是罪臣之妻的身份,但是邹家可以,邹老太夫人满头银发被人推着入了皇宫,崔夫人满脸焦急,季般般并没有和崔夫人邹之棠正式见过,但却被她认了出来。 邹之棠行了礼,急着问:“公主可知此时的情形?” 季般般往里看了眼,一脸淡定道:“昨夜认罪画押,早朝太后定了罪,择日处斩。” 此时若是有人想保也是无力回天,江谦借死了义子一事参了大理寺几本,陈年旧事被翻了一些出来,提到邹家才免于崔家被抄,否则此时的邹之棠也诏狱内等死。 这便是朝廷给邹家最后的面子,听到这话邹之棠险些站不稳,节节后退,她平息自己,不停地拨着手里的佛珠。 季般般见门口的侍卫走远才说:“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邹之棠双眼一亮,不管礼数拉着她的手问道:“什么办法?”她的希望寄托在季般般身上,认罪即使邹家亲自入宫也没办法,君无戏言不是一句玩笑话,崔家此时走到头了,但季般般先前答应过嫁给崔寄成,所以季般般的话,她信。 孙时鲤昨夜送顾司宜入宫后便回了翰林院,顾司宜推开书筵厅的门时,听到响动的孙时鲤转过头,两人目光正好对上,他将手中的书卷收了起来。 他说:“不是说一早,早朝都下了才回来,什么时候请辞?”孙时鲤坐到了小桌前。 小桌上摆着糕点热茶,刚入翰林院时,待诏商棋便刻意嘱咐过不能带吃食前来书筵厅享用,但破规矩的往往是书筵厅的主人。 “我不请辞,翰林院挺好。”顾司宜入了屋去小柜上拿新的墨块。 “孙大人?”商棋鬼鬼祟祟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不曾越过门槛,“您要的绿豆粥,买回来了。” 顾司宜放下东西前去接了过来,商棋懂规矩的行了礼,见孙时鲤未回应,他便垂首离开了。 刚出锅的绿豆粥透着淡淡清香,顺着热气在鼻尖弥漫开来,清热解毒的绿豆粥夏季浔安的街道随处可见,顾司宜在食盒下层发现两个碗,她盛了一碗放在孙时鲤的面前。 孙时鲤偏头看一眼说:“办点事也办不好,打了这么多,你也盛一碗,我吃不了。” 顾司宜点头,她从春和楼回来时,和季般般一起在街边食铺用过了早膳,今日太阳毒得很,吃上一碗解暑也不碍事儿。 她转身刚去盛,手肘不小心碰翻了放在桌角的那碗绿豆粥,碗从桌上跌落,滚烫的豆粥正好洒在孙时鲤的大腿根部,天气炎热,孙时鲤的薄衣浸湿。 “怪我,怪我。”顾司宜慌张拿袖子去擦,不知孙时鲤是因疼痛还是为别的,他慌张站起身。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收回手,看到孙时鲤的脸,她又有些不确定。 孙时鲤脸上尴尬,一往的严肃不复存在,他看到顾司宜手背烫红,怒气渐消了,他故作镇定:“你先吃,我换身衣服,吃完了回去歇息吧,待会儿我有事出去。” 顾司宜应声,直到人走远,她才回想刚刚的画面,她确信自己的感觉,夏日衣衫较为单薄,绿豆粥正好洒落在孙时鲤大腿处。 她回想孙时鲤身上备着香膏,男子怎会用香膏,昨夜她捡起香膏时,孙时鲤掩盖不住的慌张,顾司宜这时反应过来,也许太史编撰同她一样,是个女人! 孙时鲤算年龄年长景听尘几岁,前编撰离世的时候,所有的史册都交到她的手中代为修撰,王朝百姓是绝不愿女人编撰史书,于是她女扮男装也是说的过去。 一切是顾司宜的猜想,她思索着,门口出现一道黑影,孙时鲤返了回来,她还是那身弄脏的官衣。 “金疮药,会不会用?”她将盒子扔给顾司宜。 顾司宜才发现自己左手烫的绯红,未等顾司宜回答,孙时鲤半蹲下身,拧开盒子,抬眸说:“手拿过来。” 顾司宜将手伸了过去,她细细地打量着孙时鲤,孙时鲤的五官长得精致,英气十足,从这身官服上瞧不出是个女儿,更像是个别致的男子。 孙时鲤涂药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顾司宜拉回神,她忍不住吃疼地‘嘶’了一声。 “想什么?”孙时鲤头也未抬,对刚刚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没什么。”顾司宜不再提刚刚的事情,孙时鲤女扮男装稳坐大理寺编撰,想来也是不容易,顾司宜将疑问咽到肚子里,这天下的公平何时给过女儿家,朝堂皆要靠着女子自己去搏一席之地。
第53章 硝烟 崔自华父子死刑定在了三日后,邹家老太入宫求了三日死缓,和崔寄成见上最后一面,牢中闷热潮湿,崔自华腿上有寒,这两日疼的更加厉害了。 崔寄成被带走后,牢里很是安静。崔自华被铁链禁锢在十字架上,任由铁链拽着身子,像是只被剥皮的猛兽,从凌乱的毛发中半睁双眼吞噬牢中的黑暗。 顾司宜到了后,狱卒多点了一只蜡烛,她手捏着匕首环顾四周,再过些日子,便是她到浔安的第五年了。 “你终于来了。”崔自华微抬头,下颚的血渍已干,他身上的白囚衣脏的不成样子,目光射人让顾司宜心头一颤。 顾司宜顿下脚步,匕首捏的更紧了,她说:“看来,这大牢蹲的并不舒坦,没给你个痛快,让我捡了漏。” 崔自华闷声咳嗽两声,喉间卡着痰长叹,说:“我吊着最后一口气,就是在等你,这宫里想杀我的何其多,先皇将大理寺交给我,谁家没个亲戚死在我的刀下,报仇报冤不差你一个姑娘。”他抬首望着那扇窗,冰冷的潮狱选了个风水宝地,这窗窥出明月白榆,又能尝到辰间朝晕,这无疑对入了诏狱的人是种折磨。 顾司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众星攒月一副良宵美景,“有件事我得问你。” “我先问。”崔自华看向她,声息渐弱,见顾司宜点头,他问道:“你是怎么杀了常真的,何时下的毒。”顾司宜离开皇宫许久一直在翰林院不曾入宫,他派人盯得紧,她是如何能杀了司礼监的人,那夜他也问过景白烯,景白烯能做便会认,他在牢里想了几日也没想明白。 顾司宜说:“人不是我杀的。” “谁杀的。”崔自华显然不信,但顾司宜的模样不像是说谎,他迫切的想要寻一个答案。 “二殿下。”顾司宜瞧了一眼诏狱的台阶,季般般正在外面等她,崔自华今夜定会死在她的手上,告诉他也是无妨。 崔自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顾脸上的疼咬紧了牙关,他咬紧后牙槽说:“竟是要入我崔家的人,她答应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就预感不妙,纪恒向来在朝中不争,我查了她的身世许久,她的母亲是宫外戏子,我且觉得她是为了寻个安身的地方,看来是我想错了,铲除司礼监,离间大理寺和太后的关系,她比你聪明的多,要的也比你多。” “这不重要,该我问了。”顾司宜打断他,季般般的目的她没有摸清楚,但对她来说,二人做的事情不冲突,她便不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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