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便被推开,季般般手提宫灯,一如既往那般淡然。 顾司宜趁着微风,伸手将一旁的披风拿下,披盖在身上,闷声咳嗽几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季般般未做回答,朝着西窗看上了一眼,破掉的窗纸刮的沙沙作响。 “你想要的,得到了。”季般般神色淡然。 半晌屋内没有回应,顾司宜憋着咳嗽声,“我欠你一次。” 季般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抿着唇看了眼烛火,神色凝重。 “柳儿背后的到底是谁?”顾司宜忽然问道,知道景听尘下落的除了太后司礼监,另一人便是柳儿,柳儿的死恰好撞在这事前面。 “去我房里,我告诉你。”季般般从进了这屋子,冷的她披风都不敢解下。 顾司宜心里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见季般般已到了门口,转头看着她。 她提上脚步跟了上去,偏殿出门穿过走廊,便是季般般的卧房,还未踏进去,在门口便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顾司宜冻得鼻尖泛红,头发凌乱,她伸手随意整理了一番,屋子仅点着两盏灯,季般般还吹掉了一盏,桌角暗了下去。 “睡醒了说。”她朝着床边去,发觉顾司宜站在原地未动,她忍不住低头浅笑。 “怕什么,我又不碰你。”她笑道,便躺下,还朝里挪了挪。 顾司宜此时站在屋中,有些尴尬,脚底沉重,挪不开步子。 她咳嗽几声,手冻得发抖,咬紧牙关,解了披风,躺在了季般般身侧。 季般般侧身背对着她,顾司宜扯了扯被子,那屋子冷的厉害,若继续待着,能不能活过明日还是个未知数。 她心跳的厉害,分不清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别的,她捏紧了被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顾司宜不确定她是否有睡着,她背对着季般般,“你睡了吗?”轻轻抬起脑袋转头看上一眼,看样子已经睡着,呼吸声较轻。 她刚回过头,便听到季般般回应,“何事?” “柳儿背后的人是谁?”顾司宜闭上眼问道。语气平缓。柳儿自幼便跟在大长公主身侧,要说也是大长公主的人,可这事无疑是冲着她来的。 大长公主要害她,是万不可能的事情,被人收买,或是要挟也不是不可能。 “我怎么知道。” 顾司宜索性坐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尘姐姐前往偃台之事?” 先前季般般让允乔传话不让她出琼露殿,定是知晓此事将会沾到她的身上。 “走漏消息的并非司礼监,而是柳儿,你定是知道,此事传给漠原,又想至我于死地,她身后这人也是陷害顾家之人,纪家能手握商船黄册,你又想要七处营首位。” 她没了刚刚的淡定,若是能知晓柳儿身后的人,或许能给顾家翻案带来些许希望,微光中,她看着季般般的轮廓,只见季般般微微抬起眼皮。 “是不是太后?”
第23章 生疑(倒v开始) “不是。”季般般回答的干脆利落,很快便又闭上了双眼。 她仿佛是个局外人在做简洁的评价一般,淡定且不形于色。 顾司宜面色更是难看,刚想又问话,却见季般般也坐了起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忽然冷笑道:“也对,太后如今连这把椅子都未坐热,怎会丢了尘姐姐这把好刀。不会冒着如此大风险,去争夺她手中的兵权。” 事情没有一点头绪,她如今看谁都像凶手,这些人,这些事,远比她想的阴险,三年了,她却觉着自己未曾有半点长进。 季般般说:“她身后的人,藏的太深,我并不知景听尘之事,柳儿死在你解除禁足之前,所以我怀疑有人会对你不利。” “可我感觉,杀了她的凶手在帮我。”顾司宜说道,柳儿死了,她被解除禁足,两件事仿佛是连在一起的,若是柳儿不死,指认于她,景听尘也保不住她。 “她死前体内有中毒的迹象,当日那群太监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想惹祸上身罢了。” “背后的人应该是想以此作为要挟,但她却死了。所以我被解除禁足,若是我出了琼露殿,届时,便是百口莫辩。”顾司宜看向她。 “太后不会杀你。”她微微道,便又躺了下去,拉了拉被子。 “我知道。” 顾司宜躺下背对着她,冻僵的双手似是怎么也捂不热,手枕着脑袋,太后若是想杀她,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况且,留着她,还能牵扯景家。 想杀她的人,她能想到的,便是封家,封家为朝廷卖命,可南璟王绝不会用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行事。 此时未能杀了她,又将火烧到司礼监门前,这是玩的哪一出,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找不出答案。 两个各怀心事,计划着下一步的路如何走,直至天亮,顾司宜才合上眼睡着。 百官宴如期举行,宫中比不了往年那般奢靡,今年未做新的宫灯,宴会上的吃食也改成了三鼎炉。司礼监的小修子被关押在锦衣卫处,昭狱递交的供词漏洞百出,一个小太监如何将消息传至敌军? 平日里与司礼监结了梁子的,哪个没去昭狱走上一圈,皆无功而返。 宴会进行到一半,顾司宜便偷偷离了席,她脚步轻快,紧攥着袖口,今夜宫门的守备最为松懈,出了宫门,门外四下无人,她却选择了一条最不好走的路。 泥水溅起弄脏了裙摆,顾司宜却顾不得那么多,只见她脚边多了一道长影,骤然间,她顿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身后。 “嗯?”季般般歪着脑袋看着她,走上前。 顾司宜望向她时,察觉到神色似有不对,她没说话。 “不是让你在宫门等我?”季般般眉目轻挑,微灯下,顾司宜发现不远处地上的黑影闪过,便明白了季般般说的这句话。 她点了点头,“安堂玉清不知今年又会有些什么新花样,先去安堂玉清如何?” 她的一颦一笑那般自然,演的毫无破绽。季般般嗯了一声,两手背在身后。看着二人消失在街尾,那黑影飞上屋檐,惊到了檐上的黑猫。 一声声猫叫回荡在黑夜中。 朝廷不设宵禁,除夕前后比起平日里,甚是热闹了些,前朝帝王每年灯会必来宫外凑凑热闹。 帝王去过的元雅阁门前,两侧各悬挂着一盏红灯,红灯之上有一灯谜,分别是十多年前安堂,玉清两位公子留在此处。 任凭掌柜拿出多少上等的物件作为悬赏,这灯谜终是无解。 元雅阁此后便被大家改了名儿,称之为安堂玉清。 “自打解禁以来,太傅便被太后幽禁,当年之事疑点尚多,我今夜是想亲自寻先生问个清楚。” 顾司宜停下步子,羊肉铺子传来的吆喝声太大,她不确定季般般是否有听到她说话。 “二位姑娘可要喝点汤暖暖身子?保证无膻味。”店小二在门口搅动着大锅里的肉汤。 热气扑来,连那小二的模样都瞧不清,顾司宜看向季般般,那香味惹得她咽了咽口水。 季般般偏了偏看着锅里熬的泛白的汤水,还算干净。“两碗。” 那白银递出去时,店小二满眼放光,擦了擦放怀里,招呼着二人坐下。 刚坐下,季般般说:“你不能见他。” 顾司宜转过脑袋,问道:“我知道,但若是不见。”“二位姑娘,汤来了,喝好,不够再加。”店小二笑嘻嘻的端来了汤,将顾思宜打断。 “你既已活着,何需挂怀。” 顾司宜对上她的眼睛,甚是有些诧异,“依照你的意思,我应该在这宫中安度余生。若我真如此,那夜我还不如死在驻阳河边。” 季般般淡淡地撇上她一眼,随即喝了一口肉汤,那汤没有一点盐味,她皱着眉头放下,不愿再去喝第二口。 顾司宜没说话,此番谈话,让她没了刚刚的食欲,连碗都不愿碰一下。 奈何这寒风刮过,她还是拿着汤勺浅尝了一口。 顾司宜从袖口中拿出令牌,金色腰牌上的仓字刻的有些粗糙,牌下挂着羊脂玉佩,黑色的穗子倒像季般般的风格。 “物归原主。” 季般般扫了一眼,“你留着吧。”她将腰牌推了出去。“我,想要别的。”季般般低下头浅浅一笑。 话落,她对上顾司宜的眼睛。 顾司宜双眼间竟少了当初那一丝的慌乱。她未应声,四处的嘈杂声一瞬间更加让人烦躁,明明大家口中议着都是风花雪月,繁花似锦,却让她听不出半点喜悦之感。 除了这浔安今年能有如此之景象,远在偃台的军营,今夜也是燃起了篝火,大家聚在一起,杀了营中年迈的老马庆祝。 景听尘右手缠绷带站在山头,这夜色沉寂的可怕,寒风波动着额前的碎发,她看着山下战士们围坐着吃肉,一个个扯开脸皮笑的那样不自然,她左手去拿腰间的酒壶。 “你这孩子,伤未好,怎躲在此处喝酒?”祖叙言寻了她老半天,随即站到了她的旁侧,年迈的她动作显得如此笨拙缓慢。 景听尘带着笑,咬开壶口的塞子,“师伯可要尝尝?” 祖叙言接过,抿上一口,双眉拧在了一起,“你这酒不行啊。” “凑合凑合,等打完这一仗,回了偃台,我请师伯喝上好的百花酿。” “外加两斤牛肉。”祖叙言倒也毫不跟她客气。 “得勒。”景听尘笑着回应,喝着壶中酒仰望着天边那颗北极星,这颗北极星成了空中唯一的一丝点缀。 祖叙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叹了一口气,“泗州易守难攻,若是想将他们赶回漠源,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景听尘受伤中毒时,祖叙言忽来到了军营中,在她和顾司宜看来,祖叙言如仙人那般存在,平日虽遨游天下治病救人,却总在关键时刻帮她们一把。 像此等能人,却仅为了有缘二字,愿在泗州照料顾司宜几年。 景听尘垂下眼帘,将目光落至山下,道:“出浔安时,太后下了命令,不管泗州今年能否收回,朝廷开春后都将搬回雁都。漠源人铁定这次吃死了泗州,宫中隐藏的细作尚未揪出,这一仗拖的越久越有胜算。” 祖叙言点点头:“此次若非你留个心眼,后果不堪设想,铁济王的独子在他们手中,眼下他们应尚不知他的身份,你不让战场的消息传回宫中是好事,接下来怎么做?” 景听尘食指抵着下巴,闭着眼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从浔安北上偃台时,那日柳儿跟着她去司礼监,一路又不停的讲诉着顾司宜的事情,宫里的勾心斗角她未曾参与过,朝廷的尔虞我诈,她也完全摸不透。
138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