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陛下有请!” 沈月章:“@#¥#&%#” * 养心殿里屏退了全部下人,年轻的君臣围炉对坐,李建云做足了追忆往昔的模样,一手捻起茶杯,抬眼望向沈月章身后的窗。 “想当初父皇登基,我被分在晋王府那日,天上也是下着这般的急雪,那时大哥二哥还在,我不过是不起眼的三皇子,朝中大臣都只送来了贺礼,唯有你陪我在晋王府的梅林醉了一夜。” 忽视了沈月章手指急切的敲着扶手的“笃笃”声,李建云抬手,“真快啊,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今日以茶代酒,咱们再干一杯,不醉不归!” “......”沈月章看着皇帝脸上灿烂的笑容,“陛下,你要是不想让我走大可以直说!” 喝茶喝到不醉不归,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李建云勾勾嘴唇,皮笑肉不笑,“朕说了你就不走了?” “那样我就可以直接拒绝你了啊!”沈月章探身看着皇帝脸上的冷笑,“你还好意思说当年?当年也不知道是谁,醉的不省人事不说,还非要爬树,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给捆树上了,我带着下人都快把晋王府掀翻了都没找到你,吓得管家以为你被池子里的王八吃了,差点就把它给开膛破腹!” 年轻的皇帝脸上面无表情,眸子冷峻又虚空的望着眼前一处。 “朕没有说你骑王八当船,差点把自己淹死的事儿,是希望彼此心里都有点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骑王八还不是因为某人骑猪的时候撞进了猪圈,你非要我也丢次人才肯罢休?” 沈月章冷笑两声,“真狠啊,你丢人只丢在我和猪跟前,让我丢人就直接丢到阎王跟前!” 李建云脸上的虚假和煦顿时散去,面上一派阴沉的咬着后牙,“我骑...难道不是因为你撺掇?说什么不要自卑,瘦弱只是一时的,不需待到日后,总有机会能证明自己!” “你当时指着猪圈里最膘肥体壮的猪说,只要我驯服了它,以后都不用自卑!” “朕当时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啊!”李建云一脸痛心疾首的,“居然连你的话也信!” 沈月章不服,“那你现在不自卑了,对不对吧!” “呵!”李建云生生气消笑了,“自卑?那可真是不自卑了!” 年轻的皇帝笑得狰狞,“你猜猜这事儿朕为什么从不跟人说,是怕别人战胜了自卑,超越了朕吗?” “......”沈月章默默抿了口茶,“那你还怪自私的。” “你说什么?!” “没!”沈月章能屈能伸,一脸肯定的点头,“我说这种情况,是允许自私的。” 李建云:“......” 李建云一脸生无可恋地看了眼条案上的沙漏,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忽地话锋一转,“说起来,你是来汇报进程的吧?” 他端起茶盏压了压惊,“你们户部的帐算的怎么样了?” “士兵的抚恤金已经算完了,也找柳统领他们核对过了,等文大人上折子,陛下签了字就没什么了。” 说起柳录生,沈月章又想起了柳云,立马坐不住的就要走人,“进程汇报完了,陛下,微臣就...” “你们户部的进展就这么慢?”李建云沉了脸,“当初朕兼管户部的时候,每年的账务早在先帝问话之前就算清楚了,如今户部真是,愈发惫懒了!” 废话,你管的勤快是要当皇帝的,人家又没皇位继承,给你拼那个命呢! 沈月章撇撇嘴,“哇哦,好了不起哦!” “这么一比,微臣就是废物!” 沈月章起身,一脸痛心疾首,“陛下,废物不在您跟前有碍观瞻了,臣这就回去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争取在您下次问话之前将账务算完!” 沈月章说完就要溜,被李建云急声呵住,“你给朕站住了!” 沈月章的手都落在门上了,又被李建云一把拖回去。 “你站住,朕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李建云思量了半晌,才终于在沈月章明显不耐烦的目光里朗然一笑。 他用力握着沈月章的肩膀,目光如炬。 “朕就要有孩子了!”他推着沈月章又坐回去,“朕想了许久,这么大的好事,还应该和你第一个分享,坐!” “......” 沈月章:“陛下,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后怀孕的消息,整个大梁都知道了?” “旁人只是听说!”李建云将手摊开在沈月章面前。 “朕前些天去皇后宫里,太医教了朕如何把脉,朕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孩子的心跳!” 他很大方的把手指腹伸到沈月章跟前,“朕现在还能感受到孩子的心跳!” “好好好!”沈月章回的敷衍,“有孩子了不起!” 话落,沈月章忽然想到了什么,方才的不耐烦也都散了,眉眼间露出几分确是的羞涩和窃喜。 “我也能摸一摸孩子的心跳吗?” 李建云一愣,随即,“自然!” 只要不去寿康宫,怎么样都行啊! “那这就摆驾凤藻宫!” “不必!” 沈月章伸出自己的掌心,落在陛下的胸口。 明黄色的龙袍材质光滑,灼热的体温顺着那健康有力的心跳传入沈月章的手心。 有孩子,可真了不起啊! 第77章 沈月章,你做法呢? “砰、砰、砰!” 掌心下的心跳蓬勃有力, 养心殿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沈月章迎着帝王深不可测的幽暗眼眸看过去。 “...不是所有孩子都喜欢被人摸心跳对吧?” 尤其她们陛下这种二十多岁,已经当了别人爹的孩子。 她干笑两声,悻悻收回手, “那...心跳也摸过了,陛下,微臣告退?” 李建云:“......” 她脸上那副“孩子看完了,该去看孩子娘了”的神色明晃晃的,被迫“做满月”的李建云心脏闷痛,只觉自己被气掉了半条命。 他无力的以手扶额,欲言又止半晌,终究怕是新的话题把他剩下这半条命也交代出去,最后只无奈的长叹一声, 明知故问的, “那你告辞是要出宫?” “不是啊。”沈月章一脸的谴责, “去人家家里,自然是要去拜见长辈的, 直接不告而别, 这多没礼数!” 李建云:“......” 你有礼数!你他妈的最有礼数!你最他妈的和当今太后、他继母搞一起,还他妈的当着他的面占名分上的便宜叫有礼数! 李建云拳头握紧了,深深吐纳之后, “寿康宫那边都特意和宫门守卫说了, 今日不见客,你这会儿过去叫礼数?” “那有什么?”沈月章一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管皇帝死活的气定神闲, “外祖父从小就告诫我,礼数可以不周全, 但不能没有。” 李建云“......” 明白了,礼数有一点, 但不多,约么就等于没素质。 沈月章继续:“外祖父还说了,礼数只是自我约束,事急从权,不必固守迂腐!” 沈月章一脸忧愁的看着英武的皇帝陛下,语气深沉,“陛下,您还年轻啊!” 年轻?是啊,年轻人总是更敏感,就好似他觉得这话不只是在说他年纪轻轻不当迂腐,更像是在说你娘更年轻,就跟天要下雨似的,娘要嫁人,是挡不住的! 而且这话再添上“不当迂腐”的劝告,听起来就是“你娘跟我跑了,你也别太迂腐,最好愉悦的接受我加入你们的大家庭,然后还能为我们献上衷心的祝福!” 李建云:“......” 妈的,真想把她们一个埋大梁最北边的九云山,一个埋南楚最南边的林壑! * 为了防止被寿康宫的宫女拦在宫外,沈月章还是拖着皇帝一起去了寿康宫。 眼瞧着寿康宫最后一道防御土崩瓦解,陛下御口,说在某些方面,沈月章那时隐时现的聪慧和机灵总是叫人眼冒金星! 沈月章很愉快的接受了这番关于“眼前一亮”的新说辞,然后在瑞雪复杂的欲言又止的目光里,一溜烟钻进了内殿。 她对寿康宫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后头的瑞雪根本阻拦不及,只得一派忧虑的看向皇帝。 数九寒天,冰雪漫地,每年的冬月腊月和正月,饮冰的毒发都是最严重的时候,尤其最近还下了雪,尤其娘娘的病情在每况愈劣,尤其皇后身怀龙胎、贵妃在宫里横行霸道,闹到她跟前的官司数不胜数、尤其如今和杨率的对峙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一桩桩一件件,事多天冷身疲,月初头一场雪的时候,她们娘娘就晕倒了一次,多亏了那时圆慧法师连夜进宫,施针之后千叮咛万嘱咐要精心安养。 可后来钦差被杀的消息传来,娘娘又是一通劳心劳神,和陛下商议了不过一顿午膳的功夫,便又是胸闷喘不上气。 其实哪里只是胸闷喘不上气呢? 饮冰带来的浑身关节骨骼、乃至肌肉腠理的疼痛才是与日俱增的磋磨,圆慧大师留下的方子里就有一大半的镇痛,剩下的,便是些安眠的了——既然没法静心养病,睡着了也好。 她们娘娘服药之前可是特意吩咐过了,一定不能让沈小姐看见她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样子! 可... 瑞雪瞧着已然跑进内室的沈月章,一边觉得自己失职应当进去弥补,一边又觉得,沈月章能明了她们娘娘这些年都受了些什么罪也好,总归比她们娘娘总是一个人扛着还不肯叫人知道的强! 她欲言又止半晌,“陛下,沈小姐...” “嗯。”皇帝沉声应了句,又听着里头乒呤乓啷的动静,客观评价,“一贯的动如疯兔。” 瑞雪:...... 倒也不是想问这个。 * 寿康宫里烧着地龙,本就比旁的宫殿更加暖和些,如今内室之中又放了好大一个金鼎铜炉,细细的铜丝罩里是烧的通红的银骨碳,叫沈月章一进去便被迎面而来的热气烘出了一身潮气。 沈月章随手将披风脱了,轻手轻脚挂在架子床边的黄花梨木蠇首架上。 床上的人正静静睡着,单薄的身子陷在厚实柔软的褥子里,眉心仍旧紧蹙着,她的面色在一片锦黄里愈发显得苍白,纤浓的睫毛卷曲上翘,那双清冷的眼睛如今紧紧闭着,让柳云少了几分凌厉,更多了几分易碎的美感——柳云从小就长得好看,沈月章是从小就知道的。 不光知道她长得好看,还知道她嘴毒、刻薄、清高、要面子。 柳云没到沈家之间,沈月章是唯我独尊的骄傲,别说被人冷言冷语的挤兑了,那些丫鬟奶娘哄得不好听她都要撒性子。 而柳云那时候偏偏就爱挤兑她!要换了旁人,按沈月章小时候那容不得人违逆的性子,柳云这样的“贴身丫鬟”在身边不到三天,就能被她灰头土脸的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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