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沐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她身上,等桑柠月的眼神递过来,只能应着头皮和她对视。 喉咙发紧,心跳更是莫名加快,那颗被钢板包裹的心似乎在不停往下坠,然后又朝着她的方向歪斜。 “好巧。”桑柠月双唇轻巧一碰,声音柔和地向她问好。 外貌,体态,就连声音都如此抓耳,这让时沐顿时就悟了什么。看了眼一旁的邱雨,早就缩到她身后去了。 这种感觉她当然明白。 一般人很难不会在桑柠月面前感到自惭形秽,更别说今天见到的人比以往更加成熟诱人,连时沐都忍不住想拉开距离。 因为再近一点,她怕那点小心思全被挖出来。 先前她认为邱雨的可爱打扮可以在晚会上占有一席之地,或许会成为话题,引起那些富家公子哥的注意。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她承认,自己真的想错了。在性感和成熟面前,可爱不值一提。 “好巧……”发出的声音有些哑,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咳,你怎么在这里?” “这家酒店的所有人是我姐姐,桑鹿溪,我想你听说过她的名字。”桑柠月冲她笑笑,“我是她妹妹,她有理由不请我来吗?” 桑鹿溪这个名字在签合同的时候看到过,只不过拜托时沐的是她老师,她也就没太在意。 她当时还很天真地想,世界上那么多同一姓氏的人,她不会这么倒霉,而且也从没听桑柠月说她有一个姐姐。 分开这么久,反倒更了解她的家人了,细想还挺讽刺的。 “不过这次我不是以一个咖啡厅老板的身份来的,我被她请来表演节目,和你一样。”桑柠月目光狡黠,嘴角的笑容像是小计谋得逞后的窃喜,“我提前就知道你会来,所以并不是巧合。” “我就是为了你来的。” 时沐心下咯噔一声,搞不懂桑柠月怎么总是能这么直接地表白,脸皮可真够厚的…… 不过自己猜对了,她是记仇,还记得上次自己因为抗拒跟她协奏而说出的那些讽刺的话,比如说她是咖啡厅的老板娘,演奏技术不一定可以跟得上自己。 好吧,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但桑柠月总能想到办法报复回来,这也让她后背发凉,又庆幸自己没说更多过分的话。 身后的邱雨满脸写着八卦,睁大了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总觉得时沐跟对面这个美女姐姐有说不清的关系,她还从没见时教授舍得在谁脸上多看几秒,从来都是顶着张不耐烦的脸,只有在见到她时紧绷着的神经才会松懈,眉眼都变得温和了。 “邱雨,”时沐嗔她,“别瞎想,我俩只是很好的朋友。” 桑柠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没说话,只是笑眯眯盯着她看。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邱雨嘟囔着,又提醒时沐,“时老师,快点走了,你的节目在第一个,再晚来不及了。” “先走了,有话之后再说。” “好,你表演加油。” 时沐看了她一眼,想转身直接走,可几秒种后,又有点不服气地说:“你也是,表演加油。” 桑柠月点头:“不会让你失望的。” 今天的慈善晚会来的人比预料中还多,时沐选了肖邦降E大调的《夜曲》作为开场,舒缓的琴声很快就让会场沉浸在了轻松的氛围中。 来访的客人们看到是她,都很默契地没有聊天,只是浅浅握手,目光投向宴会厅中央,抱着无比的尊敬欣赏这首曲子。 巨大的三角钢琴宛若沉睡的巨兽,趴卧在时沐的身前,任由她肆意弹奏动听的音色,也只有她能驯服这匹桀骜的猛兽。 音符渐弱,一曲奏入尾声,大厅里又变得庄重无比。 服务生送来香槟,被客人伸手拦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钢琴的方向,等时沐按下最后一个琴键,全场才响起了掌声。 “有点东西啊……”桑鹿溪抿了一口香槟,跟妹妹咬耳朵,“不过这帮人又不懂,装什么?” “可能因为她长得好看。”桑柠月心情的时候就主动开玩笑,不过很快又一本正经地解释,“当然是有人想巴结她啊。她背后的时家那么强,就算拍马屁也能得到不少好处。不过时沐不会愿意跟他们来往就是了,连你都能看得出的虚情假意,她才不稀罕。” 桑柠月因为马上就有表演,没陪姐姐喝酒,靠在墙边远远望着,觉得这一刻令她无比满足。 在时沐的琴声里她能听到许多东西,最明显就是她演奏时无人能敌的自信。 她不敢说时沐拥有最棒的琴技,可是论感情,她是所有演奏者中最充沛的一个,所以不单单是“像”,她就是为舞台而生,为表演而生的钢琴家,能取得今天的荣誉不奇怪。 怎么办,时沐这么优秀,她反倒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了。 “桑桑,你也不差,真的。”桑鹿溪看出了她情绪低落,放下酒杯,握紧了她的手,“要不是因为那场意外,你真的可以变得很优秀,可以站得更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姐,我挺有自信的,没事,待会儿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桑柠月冲她笑,示意她放心。 可是桑鹿溪却因为她这一笑,内心变得更难以平静,有些坐立不安。 很快就轮到桑柠月表演,时沐退到一边看着。 她倒是对桑柠月毫不担心,表演加油之类的也只是客套话,其实她俩都清楚对方能走到今天从来都不是靠着一两句“加油”,付出的辛苦比谁都多。 不过来都来了,回来之后还没完整地听她拉过小提琴,时沐竟然有点小小的期待。 但绝对不是因为今天的桑柠月太过迷人。她不断这么告诫自己,就差写张字条贴在脑门上当封条了。 邱雨一进来就没了人影,不知道有没有结交到帅小伙。不过管她应该是她妈妈的事,用不着自己瞎操心。 桑柠月调音的时候,时沐低头看着手机上今晚的节目单,上面有音大交响乐团的字样。放下手机,一错眼,果然看到了个老熟人。 音大交响乐团的团长姓肖,算上今年刚好在乐团干满十五年。 时沐出国之前就见过他,也因为桑柠月的缘故和他有过一面之交,但后来断了联系,回国后就把他给忘了。 直到那天贾备跟她说起挽禾的室友也在乐团,她才意识到挽禾当时也有进入交响乐团的计划,只是……后来再也没机会实现。 晚会场地的规模并不小,但交响乐团未免太占地方,所以只来了寥寥几人,时沐见单子上并没有挽禾室友的名字,就放弃了打听消息的念头。 不成想肖团长主动贴上来跟她问好,她也只能笑脸相迎。 “时教授,真是好久不见了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时沐一脸假笑:“当然记得。” “那就好,我还以为柠月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也不想理我了呢。” 桑柠月?提她干什么? 时沐不解,眉头又因为听到她的名字皱起来。 可是这个表情似乎被肖团长误认为是在表达不满,赶紧解释: “让柠月退团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我们干这行的,总要吃饭嘛。留她在乐团,撤了她的首席,她心里又不平衡,我也只是起个劝导作用,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她自己。” 说了那么多废话,时沐只捡有用的听了,大概总结一下就是:桑柠月退团是被迫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对桑柠月停止演奏的印象还停留在她亲口说的“不喜欢了”上,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她是被逼的? 可是这帮人疯了才逼着一个天才小提琴手退团,不知道到处都有人想要她吗? “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详细说说。” “不知道啊?那要不算了吧……”肖团长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想打哈哈糊弄过去,“你看柠月都开始演奏了,听听吧,或许她病好了,没事了呢。” 桑柠月拉响了手中的琴,时沐提前看过节目单,她选的曲子是《行星组曲-木星》,同样很符合这样的商业场合。 她演奏的台子就在那架三角钢琴旁边,似乎是有意选在那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和自己一起演奏一样。 她又在用那样的方式麻痹自己了……可这次时沐却没心情调侃她。 “你说,我想听。” 肖团长还想找借口:“时教授,你……”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说。”时沐语气里带了股恨劲,浅褐色的瞳仁如烈火燃烧般,肖团长被她狰狞的神色吓得咽了咽口水。 “柠月滑雪出事故,撞到头了。从医院回来之后,她一直逞强说没事,结果正式演出的时候出了特别大的失误,搞得观众都不满,闹着要退票。到了最后,这件事不光团里人有意见,她自己也有压力,顶不住就退团了,也算给自己留了个好名声吧。” 肖团长说完,好久没听见她吭声,一回头,看到的就是面露凶光的时沐。 琴声正进入了最悠长却又有些感伤的段落,时沐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 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一言不发,面色阴沉,从没有人见到她这么凶的样子,像是要跟谁拼命。 修剪圆润的指甲陷入手心的肉里,痛感却不如心脏绞痛的万分之一。 忽然,宴会厅中央的小圆台上,小提琴发出了极为刺耳的一声,像是在锯树。 时沐已经很久没听过这样的噪音了,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马抬手去捂耳朵。 她看到桑柠月的手一点点垂下来,可据她所知,这首曲子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而且正到了曲风转变的时候。 “完了……”肖团长再次发出一声感叹,一扭头,“哎时教授,你干什么去?” 没有回答。 余光一瞟,时沐已经撇开人群往里走去,原地只丢下一个被捏的皱皱巴巴的千纸鹤。
第27章 小提琴的声音戛然而止, 起初客人们还以为是乐曲的段落间歇,饶有兴致等待着。 可是过了五秒、十秒,声音仍旧没有响起, 像是断掉的线, 再也连不上。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纷纷扭头看宴会厅中央的人,目光里满是打量。 他们一早就注意到了拉小提琴的人是桑柠月,几年前还是音大交响乐团的首席,听说出了一些事,后来退团就再也没见过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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