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不服气羞赧:“我自己来,不用你。” 听出她话里的嘴硬,卫若漓腾地抬头瞥向她,她忽然厌恶这样的师泱,语气里有不快:“师泱,你不用这样同我说话,我欠你么?既然你提起往事,那我便真真实实的告诉你,善恶有报,恩怨有轮回,你既记得从前如何对我,便知道我恨过你,如今对你的一切,也不过是还你当初。你不是个好人,愚弄我,欺辱我,将我当成别人的替身,我又何尝有过为人的尊严?这一桩桩一件件,比起此刻,又算得什么?所以师泱,我不欠你,要论原委根本,是你欠我,对不起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所谓的‘背叛’?让我告诉你,这不叫背叛,这才叫真正的报仇!一报还一报,有恶必有果,这世道公平得很!如果你认清现实,就应该到此为止,不要想着复国报仇,你赢不了,如果还想保住你们姐弟的性命,就安稳地待在我身旁。你以为出了大梁,离了我的庇护,你又能活到几时?!” 师泱惊愕住,被这一番善恶论的指摘,斥责得毫无还口的余地。 事情追起根本,的确不就是她错了么?被屈辱对待的人,又何止是她! 是她看不清现实,被与生俱来高坛托起的高傲蒙蔽了眼睛,如今被人撕扯开来,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羞愧和无言。 卫若漓掀开被褥,伸手抓住她的脚腕,将人拽过去,师泱踉跄,忙撑着手肘倒在了床榻上,脚踝被抓住强行分开了,底下清凉一片,她挣扎着,怎么也逃不掉。 “别动。”卫若漓冷冷地说道。 片刻,有冰凉的药膏抹进来。 师泱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也发颤:“疼……” 卫若漓生了气,丝毫没有怜惜,愤愤开口:“疼也忍着。” 她昨日一时没有忍住,将里面咬破了一点皮,又磨了半晌,这会早已泛滥成灾。 师泱紧紧咬着唇瓣,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淌出来,流进发梢里,带着浑身的颤栗,一时间只剩下委屈与难堪。 纵然语气里不快,卫若漓到底还是心软的,她跪在那里,弯下腰低头细心替她上药,可连着多少日,她身体太过敏感,药膏好不容易抹进去,就被她一翕一张地给推了出来。 连带着底下也一片湿润。 卫若漓轻嗤:“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诚实得很。” 师泱羞愧难堪至极,再也忍受不了,伸腿就一脚踹在卫若漓的胸口,恨声大哭:“你走,我就算死了也不用你管!” 说完拉过被子紧紧把自己裹住,背过身朝里蒙脸嚎啕地委屈大哭。 卫若漓被她踹得踉跄了下,她坐倒在床尾,看着眼前的人嚎啕大哭,什么尊严,什么体统,一瞬间全都没有了。 她们是天生的冤家吧,常人最缠绵的事情,可她们日日欢好,连日来温存缠绵,竟也没有叫她们之间的关系好转分毫。
第61章 卫若漓一直坐在床尾, 一句话没有说,整个寝殿内,只剩下师泱一个人的嚎啕呜咽声。 最后哭得久了,嚎啕声渐止, 只剩下隐忍着的抽噎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 烛台上烛火快要燃尽了, 被子里的人才渐渐停了哭声, 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从没有见她哭得这样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有的时候,她太过天真,做了半辈子尊贵的长公主, 却还不懂得这世道运行的准则。高高在上也未必就是痛快的, 至少她不懂得跌下来的时候,会有多痛。 如果没有她的庇护, 她的下场, 或许连师齐都不如。 她甚至想, 倘若这场蛊毒治不好, 把眼前这个人一个人留在世上, 她又会不会吃亏? 小瓷瓶捏在掌心,冰凉的药膏已经暖得有些稀释了。 她低头看了眼, 然后又看向睡在床里侧的人, 大约是真的困了累了, 连日来的折腾,连伤心也阻挡不了她的困倦。 卫若漓轻轻靠过去,掀开她的被褥, 然后细心地替她上药,怕药再次滑出来, 她手指就一直抵在那里,直至药膏全都融化吸收了,她才伸出来。 几次往复,最后掌心一片黏腻湿润,卫若漓低头看了眼,然后慢慢牵唇笑起来。 要替她上药,还要替她清理,天底下,她大概是最憋屈的皇帝。 真是没有道理。 全都处理完,卫若漓在师泱身后躺下来,她伸手,从她胳膊底下穿过去,从后往前扣住她的腰,将人捞进怀里来。 师泱却迷迷糊糊地,忽然调转过身,往她怀里用脸拱了拱,然后就那么埋进她的胸膛里。深夜天有些冷,妆奁台上的棂窗忘了关,有风吹进来,卫若漓感受到她怕冷,本能地往暖意处拱。 卫若漓想去关窗,但又怕吵醒她,就那么一动未动,抱着她一起沉沉睡去。 连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终于歇了下来。 这几日,卫若漓怕她体内余毒未清,所以为防万一,缠着她要了许多回,明日一早再让裴嫣查验一次,应该就彻底无碍了。 卫若漓伸手捧住她的脸庞,指腹眷恋地在她耳后摩挲了下,然后低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翌日清晨,师泱恍恍惚惚地还在睡梦中,忽然指尖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她猛然激灵了下,睁眼就看见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容。 卫若漓抱着她,看见她迷糊的神情,勾唇笑:“醒了?” 师泱失神地望着她半晌,才感受到不对劲,她抬头看了看,这里不是璇玑殿,房顶上的帷幔不是这个颜色,还有…… 她转头看向一旁,才发现此处不是房内,而是在马车上。 她猛然坐起来,下身忽然一阵酸软,她疼得紧皱了下眉,扶住马车内壁,伸手去掀旁边的窗帘,外面天还未亮,一片昏暗,但显然不是在宫里,是在宫外。 她们出宫了? 卫若漓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看着她慌张的背影,淡淡等着她开口问自己。 师泱转过身来,她扶住车内壁,稳住身形,光着脚半扶在那里,问她:“你要做什么?” 卫若漓曼声说:“你之前不是一直嫌宫里生活无趣么,现在有空了,你可以在宫外恣意呼吸新鲜空气了。” 师泱盯着她抿唇未语,一时不知卫若漓的意图,这样的节骨眼上,她竟会带她出宫来,桦儿还被留在宫里,离开她的庇护,不知又会不会遭遇变故? 更何况,她们昨夜还大吵了一架,她一番恩怨论,将她指摘得一无是处,可现在天还未亮,就要带她出宫来? 她隐约觉得卫若漓是有目的的,这一趟出宫,并不单纯。 卫若漓起身,伸手要去扶她,声音淡淡地问:“底下还疼么?昨夜,我已经替你上过药了。” 师泱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哪里,耳根处略红了下,她缩了下手,没有让卫若漓来搀她,她抬起头来再次问她:“你要带我去哪里?” 卫若漓淡淡收回手,看出来她眼里的戒备,她淡声道:“你放心,我又不会把你卖了。只是从没有告诉过你,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是我姨母,从小她对我极好,我们多年未见,下个月是她生辰,所以去看望她。” 师泱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与她相识多年,还从未听过她有一个姨母,天下人皆知,她母亲是无月刹姜氏族人。姨母……就是姜容的姊妹么? 只是,她为什么要带她来去看望她的姨母?事前也从未向她提过,连赶路也这样匆忙着急,还要趁着天没亮就要出发,倒像是避开人似的。 还是,她是为了支开她,要对桦儿下手…… 她思绪恍惚间,忽然有手伸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师泱愣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卫若漓拉至身旁,她拿起身后榻上的披风,伸手替她拢在肩上,道:“天还没有亮,再睡一会吧。这一程,要走很多天,你有什么想要的缺的,就吩咐人去买。” 师泱抿着唇,低头看着身上宽大的披风,上面很暖和,有她身上熟悉的气味。 她又在对她好了,没由来的。 是因为愧疚么? 因为支开她,瞒着她要对桦儿下手,所以不愿意叫她参与么? 眼眶酸涩,师泱抬起头看她,逼着眼泪颤声问她:“你……还是要杀桦儿,是不是?” 卫若漓轻怔,知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图,“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是么,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杀他。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渐低下去,透着无尽的落寞与失望。一想起这连日来,她独自孤单地承受着一切,冒着不知是生是死的结局,满腔真心对她,到头来却换来她这样的对待,想一想,便觉得连心都要碎了。 师泱听出她话里的受伤,一瞬间忽然有些愧疚。 她咬着唇,低下头不甘心地辩解:“你既然要去看你的姨母,又为什么要拉上我?” 卫若漓也不看她,仿佛带着气,想也没想就道:“我怕你一个人留在宫里,搭着师齐一起造反!” “你——”师泱腾地抬头,指尖捏得发紧,怒意正冲上来却又一瞬间因为顾虑压下来,道:“那你和我保证,桦儿不会有事。” 卫若漓不愿意和她提起师齐的事情,不耐烦地打发:“你要是再和我说一句,我会立马派人回去处死师齐,然后把他的尸体挂在城墙上鞭尸三天。” 她愿意留下师齐的性命,不过是因为在意她的缘故,若非如此,那人是死是活都不与她有任何相关。 师泱一怔,被她吓得一时紧紧抿住唇瓣,不敢再说一个字。 她能够感受到卫若漓在意她,可却也无法保证,她不会对桦儿动手。 卫若漓看着她不甘心又不得不屈从的神情,一时觉得畅快。威逼利诱或许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可对付师泱这样的人,却是最好的方法。 这人吃硬不吃软,给了台阶也不知道下来,只会同她硬碰硬,非要碰得头破血流才算痛快。她不将她们之间的关系弄得无法挽回,就不会罢休。 “过来。”卫若漓冷声吩咐。 师泱攥着身上的披风,乜斜起眼睛睨她,察觉出来她声音里压抑的怒意,一时小心翼翼地没有动,然后才妥协地慢慢往她身边挪过去。 卫若漓伸手扣住她的脚踝,师泱一惊,浑身怔住,劈脸就道:“你干什么?” 卫若漓抬起眼梢瞥了她一眼,抿着唇瓣没有回她,手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双袜子,握住她的脚踝就要替她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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