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出血肉来,挖心钻骨。 她没有任何犹豫,提裙往西宫方向。这里太不安全,怎么能将派人将字条公然送到太元殿,送到卫若漓的眼皮子底下来?这里眼线太多,倘若被发现,他今晚决计逃不出,如果被抓到,他必死无疑。 师泱前脚刚走,与此同时,太元殿内屏风外站着一道身影。 钟怀则躬身道:“陛下,人此刻在凤宣殿内。臣已派人暗中围住了,这一回,绝对万无一失。只是如果届时动起手来,挣扎打斗间,势必会有伤害。” 卫若漓睁开眼睛,昏暗的帐幔内,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里没有半分踌躇,只冷声吩咐:“不许杀他,我只要活的。” 钟怀则想要诛杀师齐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只是,如今有了变故,她不想再将所有的事情放在暗处了,早晚都需要面对,而此刻,或许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将一切都挑开,摆在明面上,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凤宣殿内, 师齐早已在慕容音的安排下再次进了宫。 这些天来,禁庭上下都在传,皇后被慕容筝挟持,女帝只身以性命相救, 二人恩爱无间, 连皇后也搬去了太元殿, 与女帝同吃同住, 是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而他要的城防图却迟迟没有下落。 她的阿姐,大概是忘了家仇国恨,将他所受的苦痛也全都抛得一干二净,沉醉在昔日旧情中, 无法自拔了。 是啊, 以性命挺身相救,这样的情谊能叫她不顾亲生胞弟的性命, 抛弃他们的亡国仇恨, 心安理得做她的大梁皇后。 果然, 这样的人, 不该再存活在这个世上了。 师泱从凤宣殿后厢房里推门而入, 抬眼就看见站在落地罩后的半个颀长身影。她忙迈步走过去,惊声喊他:“桦儿……” 师齐调转过身来, 隔着面具看着眼前的人, 面具之下的, 是一张冷漠到极致犹如魍魉的面孔,他沉默了片刻,质问她:“阿姐, 可曾将城防图带来?” 师泱轻愣,抿着唇瓣没有回答她的话, 只无声站在原地。 像是意料之中的,师齐盯着她的面容,再一次轻笑着问她:“阿姐是没有找到,还是根本就没有去找?” 师泱沉默低下头去,周遭一片冰凉,夜晚有冷风吹进来。她惶惶无依,像是掉进了一口枯井之中,不论她如何挣扎呼救,都没有用。 背叛家国,她这样的人,果真是该死。 师齐迈着步子慢慢走过去,走到师泱的身旁。他比她高出许多,站在她的面前,陡然一瞬间叫她连呼吸似乎都快窒息了。 她内疚地仰起头看他,声音里有痛苦的压抑:“桦儿,阿姐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对不起……” 师齐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那张如沟壑一样面目全非的脸庞再一次出现在师泱的面前,他伸手去拉她的手掌,然后让她去触碰自己脸上的疤痕,逼迫她道:“阿姐知道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么?” 师泱眼眶里聚满了泪水,她泫然看着那张面孔,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师齐笑着告诉她:“阿姐当初是怎么逼卫若漓就范的,可还记得?” 师泱顿时如遭雷劈,整个人愣站在那里,手指像是碰到蛇蝎一般忽然缩住,可师齐却不依不饶地逼她:“阿姐一生顺遂,曾是父皇母后疼在掌心长大的,阿姐就算不心疼我,难道也要叫父皇母后在地底下难安么。你我同为人子女,为一国贵胄,享玥朝子民臣服爱戴,午夜梦回,阿姐躺在敌人的身旁时,难道就不会觉得心痛么?是啊,你未曾受过我这样的折辱,所以没有这样滔天的恨意,可以心安理得做敌国的皇后,你不在乎我的性命,复国报仇也不过是一场空谈。阿姐既然不愿意报仇,那就亲手了结桦儿,叫桦儿做一个真正的亡魂。” 师齐从腰间抽出佩剑,亲手递过师泱的手上,然后将那把剑抵在自己的脖颈间。 师泱手指颤抖,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她哭着摇头说:“不是的,桦儿,阿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在这世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我没有说过不报仇,只是,只是我们要从长计议,卫若漓不是好对付的,阿姐不想你白白送死。” 她哭得惶惑无依,被这样两难的抉择折磨到彻底没有了办法。 一面是国仇家恨,一面是卫若漓,她没有办法做到两全,如果注定要有杀戮,她宁愿死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师齐眼眶酸涩,他知晓眼前的人还没有彻底死心,也明白叫她放下卫若漓,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做到。 女人家见识短浅,既然无法决断,那就只剩下诓骗。 师齐紧紧攥住她的手,凄厉地撼声道:“阿姐,我明白你放不下那人,但我答应你,届时如果成功了,我不杀卫若漓,我会留她一命,叫你们长相厮守……” 师泱不住地哭着摇头,道:“不是的,桦儿,你不了解她,如果她真的那么好对付,当初我们就不会败。我不想你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再次丧失在无谓的牺牲之中。桦儿,你容阿姐再想想好么,一定有万全的法子的,一定会有的。” 师齐听不进她这样的话,他见她一面不容易,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她今日做一个了断,他双手撑住她的肩膀,坚定地问她:“阿姐,倘若我和她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这样的问题终究是抛到了眼前,师泱哭着摇头,“桦儿,你不要逼我,真的不要逼我……”她托起双臂抱住他,似乎是做了一个决断,惶声道:“桦儿,我们走吧,好不好?阿姐现在就与你出宫,不论你有什么样的计划,阿姐都会和你站在一头,我们一起走。” 师泱拉住他就往外走,决心要离开这里。 不论什么样的抉择,这一刻,她都不要面对。她总是掉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两难境地里,直到此刻,她也终于明白过来,她做不了这样的抉择,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离开了,她就不会再陷入这样的痛苦之中。 师泱满面泪痕,拉着师齐往外走,可人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开门,那道门忽然就在她眼前开了,她猛然怔住,借着月色光芒才看清,那站在眼前的人,分明是前一刻躺在她身旁的人。 卫若漓身上披着月白长披风,站在门槛外与她视线相对,月光映在她脸庞上,莹然照亮她无措而痛苦的神情,还有那满面的泪痕。 “皇后要去哪儿?”她冷声开口问她。 师泱怔住,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师齐也一下失了镇定,与那张许久不见的面孔直直相对,所有的恨意在一瞬间笼罩上来。她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已经做了十足的埋伏,只等着他入网。 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的余地,师齐下意识要抬起手中的长剑,拿师泱去要挟她,可却在一瞬间,他的阿姐先一步将那柄长剑横在了脖颈间,本能地将他护在身后,往后退了两步,毅然决然地开口:“卫若漓,你不能杀他。” 卫若漓睨着她手里的长剑,关键时刻,她还是义无反顾站在了师齐的那一头。 明明白天的时候,她还那样温柔对她,怕她难受,贴在她的怀里与她亲近,可谁知转眼间,她就换了一个立场。 卫若漓朝她伸手,声音冷淡:“过来,到我身边来。我不会杀他。” 她刚朝前迈了半步,那眼前锋利的长剑便毫不犹豫地再次向前送了半分,只那一下,脖颈间刚好的伤口再次被划出了血。 她要挟她,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她。 就因为她在意她,所以便就可以毫不在意她的心,任意践踏么。 卫若漓一步一步走上前,她想知道,为了别人,她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 师泱却像是没有给自己任何的后路,她没有犹豫地划开了颈间的肌肤,鲜血顿时涌出来,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场景,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后天,只是逃不掉。 既然她无法抉择,但总可以选择牺牲掉自己。 因为哪一方都不愿意背叛,所以牺牲自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不奢望什么,赌的也只是自己在卫若漓心里那一点点的真心。 尽管她并不像利用这样的真心。 卫若漓望着她脖颈间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叫人惊心,她生气地拧起眉,简直恨出血来,她明明知道自己在意她。 卫若漓咬牙愤恨:“我说了,我不会杀他,你将剑放下来。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信任么?” 师泱眼中尽是绝望,她哭着笑:“信任……我信任过的,可我得到的又是什么……” “放桦儿走!我说了,我什么都不奢求,只希望你放他一条生路!”师泱语气坚决,与她谈判。 卫若漓调转视线,看向师泱护在身后的师齐,半年多不见,他变了个样子,也长高了许多。自从上回中秋,她知晓他出现了,所以便设下这个陷阱,等着他第二回闯进来,如今好不容易得手了,难不成还要叫他逃么。 她对师齐没有赶尽杀绝的心,那是师泱的胞弟,是她生命里仅剩的唯一的亲人,如果杀了他,她与师泱,势必再也没有了指望。 她要的,其实只不是将师齐桎梏在掌心里,可显然这人并不甘心于此,与慕容籍勾结,故意挑起争端,将所有的关系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绝对不行!或杀或放,全都必须在她可控的范围内! 卫若漓重新看向师泱,她胸前满是猩红的鲜血,再这样下去,师泱真的会下手,她没有打算将她逼到绝境。 卫若漓转身,看向身后的钟怀则,与她眸光相视,她微眯起眼睛,吩咐:“将所有侍卫全都撤去,叫师齐离开。” 钟怀则紧紧抿住唇瓣,眼中有不甘,最后无奈,转头去撤离所有守卫。 卫若漓重新看她,道:“这下你相信朕的诚意了么?” 师泱盯着她的眼睛,没有应她。她伸手去拉身后的人,淡声道:“桦儿,阿姐送你出去。” 师齐抿着唇一言不发,他躲在师泱身后,跟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从这里撤到西直门,师泱横在颈上的长剑一直都没有放开,卫若漓带着人也一步步紧逼着,直至一行人都退至到西直门上。 从这里再往前,就可以出宫了。 宫外,有林叶接应,一切就都万无一失了。 师泱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盯着卫若漓,与身旁的人道:“桦儿,你出去吧,记住,与林叶远走高飞,有多远就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记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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