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就这样折在大梁禁宫内,毫无用处。 所以,她便趁着端午,故意央卫若漓带她出宫,借机让林叶逃跑。 这些天来,她并未与林叶透露过分毫,璇玑殿内眼线无数,她怕走错一招,所有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所以直到今天,她才向林叶和盘托出。 可林叶哪里肯再次丢下她,青华山上那一回,她将她独自留下,已是后悔万分。 如今这样好的机会,她带着她远走高飞,任何人也不会追上。 这一回,说什么,她也不肯再独自离开。 “林叶不会再丢下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林叶坚定地说道。 师泱扶着旁边的灌木,眼中有笃定的算计,发狠地讥笑:“这是最后一招棋,你放心,本宫不会叫自己丧命的。倘或那些名单上,找不到桦儿,本宫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倘或你找到了桦儿,那时再起事来救本宫,也一样不会晚。” 迫在眉睫的关头,林叶听见她周密的安排与算计,仿佛一瞬又回到了从前。 她不会妥协认命,从来都不会。 这么多天来,她亲眼看着,她与卫若漓耳鬓厮磨,缠绵悱恻,和从前一样,她们形影不离,而自己不过只是她的护卫与属下,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别的情谊。 真真假假,她不想去探究。 她想做的,无非就是带着她一个人离开。 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她承认,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不想再让她留在卫若漓的身旁。她们早该结束的,这样的纠葛,不论真假,她都不想再让其发生。 林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眸眼中深情望向她,挽求道:“公主,和林叶走吧,好么?” 师泱抬头对上她的眼神,双眸微聚,紧紧抿着唇瓣。 林叶有什么样的心思,她从前不知,可渐渐地,也慢慢察觉了两三分。 十年主仆,她从未正眼看过她。 一柄长剑,只该有锋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该有。 如今的每一步她都走在刀尖上,抛弃她生而为人的唯一尊严和骄傲,步步为营曲意逢迎,只为有朝一日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主仆,君臣,忠义,她只该有这些。 师泱攥紧拳头挣开林叶的手掌,她慢慢抽出林叶腰间的软剑,在她交领处划下三寸,直指胸膛,眼睛里没有丝毫情意,只剩下冰冷的狠决,逼问她:“连你也要背叛本宫,是么?” 林叶不语,任由着那柄长剑抵住她的胸膛。 她知道,即便师泱真的此刻杀了她,她也会义无反顾。 身后传来匆乱的马蹄声,师泱知道,一定是卫若漓带着人追上来了。 她笃定自己逃不掉,所以从设计失忆开始,她也就没有想着逃跑。 今日这场设计,也不过是为了叫林叶脱身罢了。 可眼前的人似乎执迷不悟,要坏她的大事。 师泱没有再犹豫分毫,执起林叶的手,让她握住手中的那柄长剑,顺势颠倒,握着她的手将那柄长剑抵在自己的颈间。 做出林叶劫持她的动作。 林叶神色受伤,进退两难地看着她。 师泱眸眼冷冽,不容拒绝地对她下最后的命令:“你若背叛本宫,本宫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林叶紧紧抿着唇瓣,只觉得手中那柄长剑,是划在了自己的喉间。 鲜血淋漓,没有退路。 卫若漓与钟怀则得到消息,即刻赶来。 周围已然被团团包围住,她们不可能逃得出去,劫持师泱,是最后的退路。 赌的,便是师泱在卫若漓心中的分量。 多么可悲,她只利用了这一点,便可以稳操胜券。 是否失去记忆又有什么关系,谁的心里都清楚,卫若漓放不下师泱,便就够了。 卫若漓纵马靠近的一刻,林叶握紧长剑,豁出去一切,反手将师泱掣肘拥在身前,那柄长剑,横在她的颈前。 卫若漓赶到,看着眼前已然进入困顿的两人。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密林之中枝叶遮蔽,风呼啸吹过,吹得她浑身冰凉地没有一点温度。她看着林叶手中那柄长剑横在她的颈前,神色微沉,拿她守护了十年的人来要挟她。 呵。 卫若漓下马,笃定了林叶不会动手似的,一步一步近逼,直盯着的双眸,镇定地开口:“你以为拿她做要挟,便能叫朕放了你么?叫朕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师泱脸颊上满是泪痕,隔着泪雾看着眼前的人,天色昏暗下来,将她的身形勾勒地犹如一具修罗地煞。 她不相信林叶会动手,笃定了这是她们的一场算计。 林叶也直直盯着卫若漓,她一手抓住师泱的胳膊,一手将长剑抵在她颈间,面对着眼前人的逼近,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侍卫全都来了,跟着她的身后,一起近逼上来。 林叶攥紧了拳头,终于停住了脚。 卫若漓也停了下来,只这样看着她们。她看向师泱,看她哭得凄惶,面色惨淡,只觉得失望透顶。仿佛这些天来,她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 刀柄向前,没有丝毫犹豫,那柄长剑跟了她十年,锋利无比,贴近肌肤只轻轻一碰,师泱的脖颈便立时鲜红一片。 卫若漓眸光陡变,皱起眉望向林叶,似乎此震惊出乎了她的意料。 林叶神色不变,只冷冷地开口:“她如今是你的皇后,眼里心里只有你,我守着她又有何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狠心杀她。可如今生死关头,我不会再守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师泱,她忘记一切,不再是从前那个师泱了,自保的关头,我会杀了她。我也知你心里还有她,用一个无关要紧的敌国侍卫,去换你的皇后,这样的买卖划算得很,如何?倘或你不依,横竖是死,我就拉着她,与我一同去地府里死生相守。你,再也得不到她。” 说着,不由卫若漓权衡分毫,那柄长剑再次往前送了半分。 师泱神色惶惶,哭着喊她:“阿漓……” 卫若漓见她脖颈一片鲜红,染红了整个白色交领,脸色惨白地没有一点血色,似乎下一瞬就要离她而去。 她不敢赌,她原以为林叶是爱师泱的,所以料定她不会下这样的手。 可转念想想,这个世上,谁又会比她更爱她呢?没有了,别人能够舍弃她,可她却不能够。生死关头的穷途末路,林叶未必就真的下不了手,或许林叶在赌,可她却没有赌的机会。 是啊,她在意师泱,所有人都清清楚楚。所以,便拿着她丧失尊严换来的这一点点可怜的爱,任意要挟践踏。她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可悲至极。 她终究不能冒险,将师泱的性命放在赌桌上做赌注,卫若漓深吸了一口气,妥协着说:“你放开她,朕让你离开。” 师泱被脖颈间的伤口疼得麻木了所有感官,她听见卫若漓的话,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隔着昏沉的天看她,一时像从未认清过她一样。 眼眶里酸涩得厉害,眼泪不停地涌下来,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她算计着一切,可这一切的依托,不过是卫若漓爱她。这一点爱,可以叫她任意践踏着去算计一切,即便这样的关头,她都没有放弃。 或许她明白自己在算计,可却任由着自己自欺欺人地受她诓骗…… 她爱她什么呢? 过往像昨天,一幕一幕现在她眼前,她仿若做了一场不该做的梦。她不该遇见她,更不该将她绑在身边,那些对她而言是屈辱的从前,她在那样的从前下,爱上了自己,这样的爱,到底是什么? 师泱隔着朦胧,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那乌沉的光芒,就快要湮灭了。
第38章 卫若漓妥协答应放了林叶, 林叶要了一匹马,又带着师泱走了十几里地,将人扔下,独自离开了。 卫若漓带人追上去, 就看见了倒在路边的师泱。 她冲过去, 将人抱起来, 师泱奄奄一息, 浑身是血,唇角惨白地没有血色。 林叶并没有杀她的打算,只轻微划破了她颈间的皮,可她颈间的鲜血太多, 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看着叫人心惊。 “你为何不随着她一起走?”卫若漓忽然开口问她。 师泱靠在那里,抬头看她, 声音里凄惶发颤, 她喊她:“阿漓, 对不起。” 卫若漓看着她, 抿着唇瓣一句话没有说, 拦腰将人抱起。 一行人匆匆回宫,卫若漓抱着人, 飞快地冲进了璇玑殿, 叫来了裴嫣。 裴嫣赶来, 卫若漓没有开口,满殿的人没有敢说话。 师泱意识还算清醒,裴嫣替她处理伤口, 擦拭脖颈间的鲜血,上完药包扎伤口。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卫若漓见她无碍, 这才转身要出去。 师泱忽然叫住她:“阿漓……” 屏风后,卫若漓站定脚步,她听见那道凄弱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却终是没有回头,她声音淡淡地,道:“皇后今日受惊了,好好歇息吧。” 说完,没有再停留片刻,抬脚出了大殿。 殿外,钟怀则站在廊庑下。 天已经黑了,可风却不止,比白日里的更大,也刮得人更冷了。廊庑下挂着两盏红灯笼,被风吹得飘飘摇摇,旧影婆娑映在朱漆大门上,生出一种萧条的颓败。 “人追上了么?”卫若漓淡淡开口问。 钟怀则垂首,说:“没有追上,出了七封州界,人就不见踪影了。” 在意料之中,事出突然,来不及调兵遣将,仅靠着那几个人,是追不上林叶的。 上一回的诱捕,耗费了多少心力。如今人走了,只怕再也追不回来了。 “璇玑殿的守卫呢?有问出什么端倪来么?”卫若漓忽然有些颓丧,力不从心地问她。 钟怀则又摇头:“几个月来,林叶与,与娘娘,并未有出格的接触,所以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是啊,几个月的光景,连和她朝夕相处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出半分来,那些守卫们又能看出来什么? 到底有没有勾结,还是真的是意外,卫若漓思绪混沌,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抬眼,看向钟怀则,忽然问她:“你相信,林叶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人么?” 钟怀则低头抿唇不语,没有回答她。 连钟怀则都不相信,可她却妄想着给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去相信师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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