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知道自己赌成功了。 卫若漓站在屏风后,看着内侧床上背对着她的身影。 她匆匆赶回来,生怕看不到她的身影,可眼下只有看见了那道实实存在的背影,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 卫若漓慢慢走过去,绕过屏风,然后侧身坐在床边。 她看向背朝着她的人,呼吸平稳,月色光芒照进来,正好勾勒出她露出外面的半张侧脸。 瘦削分明,三千发丝入绸缎瀑布散落在腰后。 半个多月未见,她比她上回看见的时候,又瘦了些。 因为侧躺下去,本就纤细的腰身也陷了进去。 卫若漓伸手过去,胳膊肘抵在她的腰骨上,背着手在师泱脸颊上轻轻蹭了两下。 她故意这样碰她,因为知道,师泱没有睡着。 “不要再想着耍什么手段,这满禁宫内的人,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你,知道么?”卫若漓睨着她的侧脸,声音蒙上一层清冷。 师泱睁开眼睛,在漆黑之中看着床里一侧的纱帐,静默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子,躺在那里望着眼前的人,眼睛一眨不眨。 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这样无声看着她。 麝兰馥郁,人影芊芊。 卫若漓也与她四目相对,眼波有转瞬即逝的流转与动容。 这七年来,她其实一直不曾离开过师泱。这一回分别,大概算是最久的时刻了。 卫若漓重新伸手,从她脖颈底下穿过去,扣住她的脑袋,然后低头去吻她。 师泱错首一偏,那吻就落在了她的下颌。 轻轻柔柔的,带着凉意。 师泱双手肘撑着床坐起来,将自己抽离出卫若漓的怀抱,往后又退了半分。 她忍着身体的颤栗,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卫若漓也不动,只坐在床沿,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 “你以为,你有拒绝的资格么?” 是啊,她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要卫若漓想要,她就没有后退的余地。 她也终于可以确定,卫若漓不想杀她,不管是出于折磨,亦或是别的事情上面,她都不会再生出杀了她的念头了。 既然没有退路,除了这条命,她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要挣脱这样的困境,只有眼前的人能够帮她,只有她。 不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她如今能够依附的,只有眼前这个灭了她家国的歹人。 师泱忽然起身压过去,将卫若漓扑在了床榻的另一头,她俯身压在她的身上,低头吻上她的唇,狠厉撕咬她的唇舌,牙关相碰的瞬间,她恨不得就此杀死她! 卫若漓被师泱的举动震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唇舌吃痛,一阵血腥之气在口腔里蔓延。 她皱眉吃痛,掐住她的细腰,轻巧就将两人的位置对调了过来。 卫若漓低头看她,三千发丝铺在她身后,唇瓣撕破地流血,一双眼睛里满是狠厉与疯魔,大口地喘息,带起胸前风景一片起伏。 她像一个修罗,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卫若漓没有任何犹豫,低下头去吻她,啃噬舔舐她唇舌内的每一寸地方。 手掌在她腰间游走,她比从前瘦了很多很多,那抹细腰,只两只手就扣一个大概。 她抽扯掉师泱腰间的束带,伸手探入。 师泱没有任何准备的身体,被卫若漓强行打开。她下意识里拱起腰背,只那一瞬间,撕裂与疼痛一齐涌上来。 她恨身上这个人,却更狠此刻的自己。 出卖尊严,出卖她仅剩下的骄傲,去迎合她。 她多想知道,疼痛与仇恨一齐涌上来的时候。 到底哪一个更叫人深刻。 她多恨这个人啊,恨不得这一刻亲手杀死她。 只要杀死她,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即便救不回桦儿,她也算是报了仇。 这样想着,仇恨逐渐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在卫若漓通体进入的那一瞬间,手上的那根簪子,没有任何犹豫,提手猛地向卫若漓脖颈处扎过去。 与此同一瞬间,卫若漓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了床头。 那只簪子,是上回卫若漓让她去杀范青的那根毒簪。 刚刚那一刻,她竟要用这根毒簪杀了她! 卫若漓眼中情|欲消退,目光里满是悲伤与绝望地望着身下的人。 她竟不知,她对她的恨意至此。 “你要……杀我么?”卫若漓讥笑着问她。 师泱满面泪痕,眼泪模糊了眼眶,房间里晦暗漆黑,她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 她奋力挣开卫若漓的桎梏,挥起手中那根毒簪,就往自己脖颈间扎过去。 卫若漓眼疾手快,抬起手刀往她腕间猛地一击,手腕一下失力,手中的金簪应声掉落在地,在寂静空旷的大殿里,发出铿铛一声。 带起一片涟漪,震碎了人心。 卫若漓眼眶充血,她抓住师泱的手腕,将人狠狠挥倒在床上。她看着那个衣衫不整的人,忍住所有的怜悯与深情,冷声无情地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师泱,你不允许伤害自己半分。你如果做不到,你如何待自己,我会便如何待师齐。” 说完,卫若漓没有再停留,转身出了大殿。 由春一直守在门外,不敢上前,忽然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然后就看见卫若漓怒意冲冲地离开了大殿,头也不回。 由春微惧,忙转身冲进大殿里。 房间里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芒,把整个大殿都染上虚无的白色。 由春看见坐在床榻中央,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人,月光照射在她的肩头,生出一种潋滟的破碎来,仿佛下一刻,眼前的人就要消逝而去了。 由春心被重重击了一下,她连忙冲过去,跪在脚踏上,伸手替她拉拢好身上的衣裳,心疼地喊她:“公主……” 她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可开了口又不知道从哪里说下去。 这样的侮辱与欺凌,简直要比杀了她还要来得叫她绝望。 那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一生从未低头过,却在这一刻,失去了她仅剩下的尊严和骄傲。 仅仅是为了留下这条命。 师泱坐在那里,发丝遮住了她眼底的哀伤,她忽然勾起唇角笑。目的达成了不是么,她终于可以确定,卫若漓不愿意杀她,也不愿意她死。 只要卫若漓还在意她,她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她笑着笑着,那眼眶里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第21章 三月十九这日,卫若漓撤去了璇玑殿内的侍卫和随侍的宫娥,连同每日来请脉的裴嫣也被吩咐不再过来。 与此同时,师泱还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卫若漓纳了慕容筝做贵人,是她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名份上的女人。 古来只有男人做皇帝,而后后宫佳丽三千,是为理所应当。 可这个世道偏偏对女人有诸多偏见,即便卫若漓做了这大梁的天下之主,也依旧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尽管心中有腹诽,也没有人敢公然提起此事。 女帝好女风,明面上纳一个女人做贵人,着礼部登记裁布做衣裳,选日子册封,也全是按照往日的规制流程。 而后,慕容筝越发得意和嚣张。 她喜欢卫若漓,又成了她第一个妃子,阖宫上下全都对她毕恭毕敬,也当她是女帝心尖上的第一人。 连衣局里缝制送来的吉服也挑剔着不满意,让重做了一遍又一遍。 尚衣局的桑大人隶属于钟怀珍管辖,对于慕容筝的刁难,她无法,只得上报了钟怀珍,央她去主持局面。 钟怀珍是宫中所有女官的大人,因为钟怀则在女帝那里的地位,连带着钟怀珍也在宫里颇有威望,不论大小差役的大人,都对她有三分客气。 漪兰殿中,尚衣局桑银珠带着宫人,对钟怀珍讲明了事情原委,正跪在地上,等着她的指示。 怀珍伸手翻看了宫人手中漆盘内的贵人样式吉服,鎏金描面的缎子,辅以青荷暗纹的样式,是标准的贵人规制的吉服。 怀珍睨向地上跪着的人,淡声问:“是还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么?” 桑银珠垂首,恭敬地道:“慕容贵人说是颜色不喜,要,要用红色。” 怀珍轻嗤笑,收回视线看向殿外。 今年大梁的春日来得格外早,经过一寒冬的枯枝也渐渐抽出了嫩芽,钟怀珍看着那窗外的树枝,曼声讥讽:“她不过一个贵人,哪里有资格用红色的吉服。” 桑银珠见她这样说,也跟着附和:“臣也是这样提醒慕容贵人,只是她……口中咄咄,不肯罢休。” 钟怀珍调转回视线,重新看向地上的人,然后弯身俯低将人扶起来,桑银珠惶恐,依旧垂着身子低头,不敢看她。 钟怀珍轻勾唇,笑道:“桑大人不必如此,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一样的人。” 桑银珠脸上堆笑,与她客套道:“钟大人说笑了,阖宫上下,谁人不知,钟统领大人只您一个妹妹,她在陛下那里是什么地位,您在陛下那里就是什么地位。只是眼下这一件难事,还需您亲自跑一趟了。” 钟怀珍嘴角浮起笑容,桑银珠这番话在她心里其实很受用。 前朝之时,她不过宫里一介低等宫娥,受人白眼与欺凌,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摇身一变,成了整个皇城内的人上人。 钟怀珍放开她,唇边笑容浅浅,道:“桑大人抬举我了,既如此,那我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钟怀珍带着随侍的宫女,连同那一件吉服,去了慕容筝的寝宫——兴德宫。 兴德宫内宫娥许多,慕容筝坐在铜镜前梳妆,已经让钟怀珍在门外等候了多时。 慕容筝也自然是知道钟氏姐妹在宫中的地位,她此举,也不过是在向整个后宫立威,到底谁才是卫若漓心尖上的人。 钟怀珍候在门外,带着随侍宫娥,烈日炎炎,已经站了近一个多时辰了。 慕容筝梳完妆出来,瞥了一眼台阶下立着的人,故意朝着两旁的宫女,佯作怒意:“钟大人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宫女低着头,没有回答她的话。 钟怀珍垂着头,姿态恭敬,只淡淡道:“臣奉命来给贵人送改好的吉服,贵人看看,可还有改的地方。” 慕容筝顺着漆盘看过去,发现还是之前送来的那一件,顿时心里有气,冲道:“不是叫尚衣局的人把颜色改成红色么?怎么,全都是死人听不懂话么?!” 慕容筝在家中本就嚣张惯了,如今封了贵人,又是卫若漓的第一个妃子,更甚从前跋扈,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钟怀珍垂首听见她这话,知道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仰起头,直面对上慕容筝,不卑不亢地回道:“贵人位份,按照规制,是不能用红色缎面的吉服的。贵人如果不满意,那尚衣局就只有请示陛下,再来重新给您做吉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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