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情绪稳定,才将手中的披风送过去,替她披上。 “公主,上面风太大了,咱们去廊庑内吧。”由春伸手替她系披风的扣带,一面劝道。 师泱没有应她,双目只是盯着宫墙外那东一长街长长的甬道上,那里宫娥黄门来往,却无人往这里来。 出不去这里,她什么也施展不开。 由春见她不肯下去,只得垂首跟在她身后,一步不肯离开。 大梁的冬天太长也太冷,她想下去端壶热茶来,也不敢走远。 “我是陛下的人,这里是陛下寝殿,我为何不能进去?” 忽然间,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师泱忙低头看向二门宫门上。 有个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仆人,正和守门的暗卫争吵着。 师泱垂眸轻睨,眼中神色淡淡,忽然开口问:“由春,那是什么人?”
第19章 由春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又听见那女子口中的话,猜测说:“奴婢也不太清楚,但我听说,卫大……卫若漓新收了一个女子做贴身婢女,据说是慕容太妃的亲侄女,叫慕容筝,将来要做……做皇后。” 由春总忘记对卫若漓的称呼改口,她一边说着,一边去觑师泱的神色。 卫若漓将公主困在宫里,虽说要折磨她,可这么多天过去,那人到底是没有狠下心来杀掉公主,还派了医女每日细心照料。 由春也知道,她们二人从前关系匪浅,卫若漓曾是公主最离不开也是唯一的女宠,这么多年,两人之间到底是何种情感,连由春也无法确定。 她猜测,或许卫若漓的心里还是有公主的,所以用尽一切将她困在身边,只是如今境地,这些许的情爱,在公主身上,却成了屈辱。 她如何会在有灭国之仇的情况下,对卫若漓再有留恋。 由春看见师泱听见她的话,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殿外的那人,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不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如今这样的僵局,如果公主愿意依附于卫若漓,也可保得一条命下来。 可一国公主,她与生俱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利,要她受别人□□,委屈苟活,只怕不如是一剑杀死她,要来得痛快。 璇玑殿门前,慕容筝正与守门的暗卫争论,暗卫受卫若漓命令,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可能进入这里。 嘈杂声引来了钟怀则,她皱着眉头走过来,沉声问:“怎么回事?” 暗卫还未开口,慕容筝就先开口道:“我想见一见陛下。” 慕容筝认得钟怀则,也知道她在卫若漓那里分量。 只是自从那日在凤宣殿内,卫若漓答应收了她,再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她。朝中只称,女帝近来病重,连早朝都已经荒废了数日了。 她正大好青春,如何就能荒废在这里。 因此,慕容筝不甘心,只好冒着风险,独自跑来璇玑殿内找卫若漓。 钟怀则看了她一眼,也知晓她是慕容氏安插在卫若漓身边的人,她虽不知,卫若漓为何会收留她,但也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人。 宫里都默认,慕容筝将来是要做皇妃的人,钟怀则倒也没有越过规矩,只淡声道:“姑娘回吧,陛下不在璇玑殿中。” 可慕容筝不肯罢休,她坚信卫若漓不肯见她,就是要耗着她。 她如今无名无份,做什么事也不方便,她想出宫回府,可姑母却叫她忍耐,她如何忍耐得了。 “钟大人是与我说笑么?陛下若非不在宫中,这里又为何重兵把守?裴医女日日进出这里,陛下若真的病重,我难道就不能来看一看她么?”慕容筝冲着她道,言语之中有些激烈。 钟怀则抿住唇,眼前的人油盐不进。大概也是太过年轻的缘故,满宫上下,谁人会敢忤逆卫若漓的意思呢。 她正要开口,忽然头顶上方传来磕托一声,是铜炉撞击石壁的尖锐声音。 钟怀则与慕容筝同时抬头顺着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了站在亭子内的师泱。 师泱就站在那里,身后由春见她手里的暖炉忽然跌落,还吓了一跳,只当她是没有拿稳,忙要上前看她有没有被烫伤。 慕容筝不认识师泱,她只当璇玑殿内重兵把守,是卫若漓在殿内修养的缘故,可如今突然竟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还是一个绝顶美丽的女人。 慕容筝不由地愣住,即便隔着距离,那人没有精心装扮,她也依旧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顶漂亮的女人。 她与卫若漓……是什么关系? 钟怀则也抬眼看去,正好与师泱四目相对,两人隔着距离高低相望,谁也没有先一步移开视线。 钟怀则不用多想,就几乎能够断定,刚刚师泱是故意的。 这半个多月来,璇玑殿内无外人来往,没有人知晓南玥长公主师泱被关在这里。可今日偏偏不凑巧,撞上来一个慕容筝。 师泱的目的,无非是要人发现,她在这里。 这是一个聪明不肯罢休的女人,从前在南玥,钟怀则便就清楚地知道。在经受了那么多的折磨与侮辱之后,师泱依旧没有放弃挣扎。连日来的沉寂,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 钟怀则忽然敬佩这个女人,或许在某种时刻,她和卫若漓都是一样的人。 天之骄女,不论沦落何种境地,都不会轻易服输。 钟怀则收回目光,没有再看她,侧首喊了几个宫娥,开口吩咐道:“来人,送慕容姑娘离开。” 慕容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连拖带推,送出了璇玑殿。 慕容筝离开后,钟怀则又回身抬头看了眼殿内假山上的人,再看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如今卫若漓不在禁宫,临走前特意吩咐过,璇玑殿内不允许出差错。钟怀则怕出现意外,再次嘱咐了守门的暗卫,要小心留意,不准任何陌生人进出。 之前有过一次前车之鉴,暗卫自然知晓事情的厉害,所以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钟怀则没有进殿,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思来想去之后,还是不放心,最后用飞鸽传书给卫若漓通了信,告知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信鸽刚飞走,身后怀珍从房里走出来。 她慢慢走过去,轻声问:“是给漓姐姐的信么?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怀则转身看见她,她如今是宫中掌管所有宫娥的女官,行动做派也不似往日那样明艳活泼,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她知道,那个曾经天真浪漫的小怀珍,已经长大了。 怀则问她:“怀珍,你还想着她么?” 钟怀珍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低下头,双眸慢慢垂下来,默声没有回答她的话。 怀则见她如此,无力叹了一口气,道:“怀珍,你可知,璇玑殿内囚|禁着的,到底是什么人么?” 怀珍抬头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怀则道:“是师泱。卫若漓的心里,分明只有一个师泱,她在乎她,所以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人困在殿里。你如此念念不忘,最后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听阿姐的话,不要再让自己陷下去了,就将她忘了吧。” 钟怀珍心里微微失落,她也早知道璇玑殿内关着的人是师泱。 她不知道卫若漓和师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的执念,从那年卫若漓离宫就已经开始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放下,如今人回来了,她如何就能说忘就忘。 “我知道阿姐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怀珍抬头,对着姐姐道,“人总有一些放不掉的念想和执着,难道阿姐就没有么?没有听见她亲口告诉我,我就不会放弃。阿姐也不用将事情想得太坏,不是还有一个叫慕容筝的么?如果她真的那么在乎那个什么敌国公主,又怎么还会有慕容筝的存在,所以阿姐,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怀则知道她彻底沦陷进去了,此刻要她抽身,谈何容易。 怀珍不明白师泱对卫若漓的意义,可她亲眼见证过这一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卫若漓对师泱的在乎,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她不知道前朝纠葛,竟拿慕容筝做比,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怀珍,那不一样。她留下慕容筝,一定是有自己的用意。” 钟怀珍不理解,她问她:“有什么用意呢,能叫她把一个不喜欢的人放在身边?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何人都可欺辱的,没有权势的东宫太子了,她成了大梁的女帝,生杀大权在握,没有人能够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所以阿姐,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不相信。” 怀则哑口无言,从前她只知道自己的妹妹天真可爱,可却不知道,她竟也有这样固执的一面。 有些事情无法劝,她不撞得鲜血淋漓,不会回头。 她提气告诉她:“既然你执意如此,那阿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怀则就不再看她,有些负气地转身离开。 腕间,裴嫣照例去了璇玑殿,查验熬药的方子。 一切无虞,她才放心下来。 这一道流程,是由春特意和裴嫣求来的。 她怕过别人手的药材出现了问题,所以熬药之前,就请了裴嫣查验。 裴嫣查验完,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由春送她到门口,今夜月色正浓,是十五,所以不点灯的院子里也格外的明亮。 由春看着裴嫣渐渐离去的背影,在她羡慕的自由处,她想到如今的情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她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回去。 殿门口忽然迈过一道身影,由春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望过去,整个人一下愣住。 来人是卫若漓。 一身的风尘仆仆。 她穿着月银色的长袍,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白净无尘,像月宫上的仙子。 只是那眼中的狠厉与绝然,出卖了那一身的洁白无暇。 卫若漓收到了钟怀则的飞鸽传书,提前了两日赶了回来。 她怕自己不在,然后再出一些变故。 “她人呢?”卫若漓开口问她。 由春被她吓了一跳,明明恨她,但还是惧怕她,想也没想地就告诉她:“公主睡下了。” 听到人没有离开,卫若漓不再与她费舌,径直越过她就要迈向内殿。 由春愣了片刻,也忙跟了上去。 可刚走到门口,殿门就被砰一声关上了。 殿内漆黑一片,卫若漓进殿的那一刻,师泱紧闭着的双眸腾地睁开。 她来了。 等了那么多天,她终于来了。
第20章 白日里师泱将暖炉摔下假山的举动,其实她并不报什么希望。连慕容音都无法桎梏住卫若漓,又何况一个不经事的慕容筝。 可她知道,钟怀则会将此事告诉卫若漓。 她在赌,赌卫若漓会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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