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办公室，季宛瑟缩在不合身的大衣里，整个人像被衣服架了起来。 怯懦的只敢露出半张脸，可一双淡蓝的眼睛仍是死不服气的倔强。 班主任安慰她，给她倒热水喝，告诉她平时要多说话，多参加集体活动，多和同学交朋友，这些似乎就是她问题的解答。 于是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后，她去问父亲，为什么是我。 这次他们以同样的情绪反问她，似乎她的提问是某种恶心的垃圾，理所应当获得与之相同的报答。 为什么总是她？为什么其他人上学都好好的，只有她三天两头弄成这样回家，这让周围人怎么看？ 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每一个日夜，她愤懑的问，颓废的问，哀求的问，虔诚的问，问题无解，却从未从生命里消失。 “……秦霄。”齿间溢出一声轻唤，季宛死死闭住双眼。 当初在意识中好不容易剥离开的两张面孔，此刻又重合到一起。 水流不断从两颊淌下去，顺着锁骨往下，季宛抱着自己的胳膊无力的靠在大理石墙砖上，曲腿一点点滑下去。 眼下再怎么回忆秦霄，眼角都有一颗泪痣。 季宛蹲在淋浴间角落，双手抓向头发近乎崩溃，水珠顺着鼻尖接连落下去，口中哽咽出声：“秦霄……” …… 夏去秋来，又是开学季。 秦霄拉着行李箱推开宿舍门，除了朗笑着跟她打招呼的杨青，挂着耳机啃鸡翅包饭的闫金萱，她还在宿舍里见到一个人。 季宛拿着一盆刚洗好的蟠桃从阳台走过来。 她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都留到腰了，蓬松柔顺的披散着。秦霄心底暗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慵懒宽松的复古宫廷衬衫，外搭一条长及小腿的复古油画背心裙，腰间系着一条Hermès女士皮带，整个人宛如一朵颓艳清冷的英伦玫瑰。 一进门的下铺已经铺好被褥，看来季宛就是她们宿舍新搬来的舍友了。 闫金萱取下一边耳机，“秦霄，一会儿咱俩把柜子腾出来给季宛用。” 宿舍里一共六个衣柜，因为之前一直只有她们三个住，闫金萱和秦霄的衣服又多，另外三个柜子就被她俩全挂上了衣服。 秦霄应声。 那些衣服拿出来就只能叠着，秦霄平时跑业务应酬衣服换得勤，也没什么时间熨，本就打算大四出去租个房子，眼下衣服没处挂，这计划更要提前了。 季宛递来一个蟠桃给她，半开玩笑的语气，“不欢迎我？” 秦霄接过蟠桃，“欢迎。” 季宛转身又去其他两个人分蟠桃，“我问过欧明菊，要调宿就只有你们这里空位，实在不好意思了，都大四了还要折腾一下你们。” 那两个人纷纷说没事。 食堂饭点一到，闫金萱从宿舍原地发射出去没了踪影，杨青一边看网课一边往外走，瞧见秦霄在收拾衣服没打算出门，开口问：“给你带不？” 秦霄也懒得专门出去吃点什么，随口道：“谢了啊。” 杨青离开后，季宛慢慢走近秦霄，抬手摁在秦霄正在收拾的衣服上。 秦霄侧目。 “……对不起。”季宛哑声开口。 宿舍里的气流一时间变得缓慢而安静。 季宛沉默良久，睫羽垂了又垂，声音极轻：“要不你打回来吧。” 秦霄的手滞留在衣物上，唇瓣纹丝不动。 一如从前，说不出没关系，也说不出怨怼的话，只觉这样的道歉令人窒息。 秦霄深吸一口气，还是拿起那些衣物，转身放进行李箱，开口洒脱，“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季宛低头立在衣柜旁。 被霸凌六年，她从没还过手。 从记事起被亲生父亲骂是怪胎，残次品，她也没有为此动过手。 有生以来第一次动手，打的是秦霄。 这叫人…… 要怎么释怀。 秦霄把衣服在行李箱里码好，又起身从衣柜里拿，看到季宛神色沉郁，没走心地温声道：“下回心情不好别再找我撒就……” 话没说完季宛就抱住她。 熟悉的香气萦绕鼻尖，秦霄应激一般立即撇开头。 “我知道……”怀里的人颤声唤着，“你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第46章 享用 秦霄心跳慢了半拍, 用力眨了一下发热的眼睛，忍回那些酸热的液体。 很快秦霄就感觉肩上潮湿一片，那一双手紧紧抱秦霄的腰背, 像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季宛的声音愈发哽咽, “我没给你信任，我总是胆怯, 一直在伤害你……” “我真的错了, 秦霄……我知道错了。” 肩头的呜咽声把人的心哭得支离破碎, 秦霄轻拍着季宛的背, 待季宛缓上一口气，低声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我看到你朋友圈的动态，你很喜欢《大话西游》” 季宛闻言身体微顿, 直起脊背离开秦霄, 这才看到秦霄唇角微勾，和泛红的眼眶形成奇异的对比。 “你肯定经历过很多痛苦，不然也不会成长的像现在这么迷人。”秦霄轻抚季宛的头发，眼神似是沉迷, 又极为清醒，“你想要一个人脚踩七彩祥云, 救你出水火。” 季宛抿唇望着秦霄，泪光闪动。 “既然谁能带你出水火你就会爱上谁。那七彩祥云上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秦霄轻笑着，“我真不明白大家为什么把索取价值, 价值交换称之为爱情，是第一次做人不好意思么？” 季宛望了秦霄一回儿, 忽而自嘲地笑出一声，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溃不成军。 旧伤复发，两人都把溃烂的伤口完全敞开给对方看，一时间直顾看鲜血汩汩而出，不知该如何处理。 季宛失魂落魄地抬脚离开，临出门，秦霄收拾着行李箱，语气又恢复到恰到好处的平和来安慰她，“我准备出去住是之前就打算好的，不是为了躲你，别想多了。” 季宛回眸吃痛地望着秦霄。 秦霄嘴角牵出一个微笑，“欢迎你的。” - 中介发来好几套符合秦霄要求的公寓和大平层，秦霄约好时间看房，打算三天内就搬走。 晚上四个人都在宿舍，大四各个专业基本没课了，都在实习，杨青为了方便照顾母亲在熙城找的实习，平时还是在宿舍住，跟秦霄说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就开始洗衣服打扫卫生。 秦霄靠在椅子上戴着耳机看电影，闫金萱拍了拍她，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到秦霄旁边，“秦霄你帮我把这个副本混一下，我去洗个澡。” 秦霄应声。 季宛原本在下铺靠着看书，闻言瞧向秦霄，只见秦霄边看电影边点几下鼠标，屏幕上炸起各种花花绿绿的光。 她去男生宿舍转的时候见过他们打游戏，双手快速敲打，屏幕上各种光效乱炸，目不转睛极为投入，嘴里激动的连吼带骂，楼道里都能听到。 她那时候心里大为嫌弃，觉得如果自己将来如果找对象，对方一定不能是个这样的人。 秦霄这样打游戏她头一回儿见，有些不理解，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似乎秦霄操纵的那个小人自己在打，秦霄只是偶尔点掉弹出来的对话框。 找换洗衣服的闫金萱注意到季宛一直看，好奇的问了一嘴。“季宛，你也喜欢打游戏嘛？” 季宛移开视线，“哦，我是看你那个人物好像在自己打怪。” 秦霄听见了微微侧目，“自动挂机，分奖励的时候点收取就行。” 季宛见秦霄回答她的疑问，继续问：“那其他人也是在挂机么？这样的话游戏的娱乐性在哪？” 秦霄瞅了一眼屏幕，“别人确实在手动打，就她一个在划水。” “这样啊。”季宛应着。 下一秒，一旁的闫金萱‘哗’一下脱了个精光，旁若无人的从宿舍走到阳台，转身去洗手间把门关上。 季宛惊愕，手一松，手里的厚书自己弹回去几页。 而秦霄和杨青毫无波动，各自该干嘛干嘛，正在阳台洗衣服的杨青更是目不斜视地顺手把窗帘拉上，似乎早已见惯这种场面。 季宛的唇闭了又闭，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金萱平时一直这样换衣服么？” 杨青在阳台离得远，秦霄笑着随口回答她：“这有啥，你想这么换也行。” 这话对别人说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说给季宛似乎就带了几分微妙的敌意，季宛听了瞬间就气得黑了脸。 半晌一声不吭，秦霄也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疑惑地瞧了季宛一眼，见她死死瞪着自己，眼眶发红。 秦霄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我闭嘴。” 继续看电影打游戏，眼皮也没抬一下。 宿舍里明明是友善平和的氛围，季宛却觉得心底越来越冷。 秦霄表现的太过从容安适，从容到季宛根本没法分辨那是面具还是真心。 秦霄好像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好像只是……短暂的爱了她一下。 没一会儿，戴着一边耳机的秦霄忽然没什么好气地扬声：“你还有多久？队友骂人了。” 洗手间里的闫金萱喊道：“骂吧！一群low逼这辈子就靠这个长脸了。” 秦霄把电影暂停，戴上两边耳机，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操作，没一会儿开始跟对面对骂。 “你他妈瞎啊人家放大招你不躲，搁那一键出殡？” “艹*妈一会儿拉你几次了还你妈在那喊奶妈！别人都用手打就你**张个嘴铲！” “艹**输出啊！你俩给怪刮痧呢？” 季宛发颤地深吸进一口气，拉上了床帘。 …… 次日晚上，季宛回宿舍刚好看到秦霄提着两个行李包往外走。 季宛缓步到自己床边把包挂好，立在原地沉默片刻才开口，“今天就搬走么？” “没，这些放宿舍占地方，我先放车里去。”秦霄淡声说。 余光看到秦霄即将走出那扇门，季宛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快步上前从背后抱住秦霄。 秦霄静立原地，两个人犹如时间河流中的静止不动的磐石。 双手的重物渐渐坠的秦霄手酸，身后的人却把头埋的更深，抱得更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秦霄弯腰把两个行李包放在地上，转身的功夫，季宛又迎面抱住她。 秦霄目光涣散，就这么放空自己，任由季宛紧的自己都有些喘不上气。
73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