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见自己打了个空,黑沉的眸子中射出嗜血的精光,冥谷毕竟是他的老窝,他的怒气顿时将遍地黄沙震得四起。 气势虽然宏大,然而在旧雪镇定的表情下,倒显得他有几分虚张声势。 尹新雪学到了,气场很重要。 源源不断的黄沙如山洪爆发一般卷过来,黑气充斥着漫无边野的黄沙之地,如果是尹新雪,她会想这里是天韵曾经的家,下手时一定会留意天韵的心理,但旧雪不会,她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刑惩。 狂沙四起,旧雪周身被灵流笼罩,衣襟裙裾纹丝不动。 无论争渡聚集多少恶鬼与葬气,在撞击到旧雪的结界上时,都如泥牛入海般不堪一击。 上一次天韵看到这个画面,还是上辈子她与师尊在血雨中的初逢。 师尊一定不记得,她此刻所站立的位置,正是她们第一次遇见的黄沙道旁。 其实天韵早该知道,别人的相逢总是在烟雨南濛中的细雨里,而她与师尊相逢于血雨,从相逢便注定了她们之间的这段故事不会有好的结局…… 她闯进了旧雪的结界,来到旧雪的身侧—— 天韵不再害怕旧雪冷漠的目光,她是个有人疼的弟子,只是师尊暂时不知去了何处。 但她隐约有种感觉,新雪师尊一定还在这里,或许就在她的身后。 想及此,她的神态更加从容。 她从来没有敢在旧雪面前这样肆意。 争渡仍在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击,旧雪的不动声色让他终于感觉到敌人的强大。 旧雪或许是觉得五十年不见的天韵长大了,抑或是陌生了,她终于多往天韵身上看了一眼。 若是以前,只这一眼,会让天韵连续高兴几天都停不下来,然而这一刻,天韵却只是淡淡看了回去。 就像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有缘无份的匆匆一瞥。 风雪从她二人之间霍霍刮过—— 两人如同两座雕塑伫立风中。 倘若不是尹新雪事先知道这是一对虐恋文的师徒,大概会以为此处即将上演一场决斗。 不过天韵怎么可能伤害旧雪呢,尹新雪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在尹新雪没来得及眨眼的一刹那,只见天韵的手朝旧雪的心口伸去—— 千钧一发之际,任何人受到这样猝不及防的攻击都会神色大变,可是旧雪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须臾间尹新雪脑海里闪过原着的情节,天韵趁旧雪不备挖出她的心,骤然发现那是一颗冰心,她不相信自己试图融化的人真的是冰做的,她恨自己过去的感情得不到回应,于是将旧雪囚禁起来,每日对其实行最亲密最残忍的惩罚,她发现旧雪会痛苦,会隐忍,会昂起头躲避她的亲吻,会事`后缩在地上绝望地望着大殿之顶,只是那颗心永远没有温度,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长达十年之久。 难道阴差阳错,故事还是要走上那一条路? 这时天韵的手从旧雪的衣襟中经过,本以为她会对旧雪下手,然而她只是抓出一支手掌长的簪子。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的争渡瞳孔皱缩,因为一根冷弦穿透了他下腹的位置! 天韵听见一声嘶吼,骤然回头,看见争渡嘴角流出黑血,往后踉跄,痛苦的面庞上维持着恨意。 “旧雪,你——” 天韵看着手中的簪子,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旧雪:“师尊,您一定要杀他吗?” 本以为这个问题也不会被回答,旧雪却说:“是,依寒羚山册,该死。” 天韵没有转头,伸手发出一道红色光流,将争渡撑在原地,不让他倒下去。 冥谷的人,就算是死,也要在寒羚山面前死得有尊严。这是天韵上辈子唯一从旧雪身上学到的东西。 “师尊,这也是您当年诛杀我的原因吗?因为寒羚山册说我该死,所以我必须要死吗?” 旧雪视线淡淡在天韵身上一瞥,“你已无罪。” “那是因为我的罪被罚过了!!”天韵终于爆发,“师尊,出身应该成为一个人的原罪吗?!” 这种问题拿来问寒羚山的审判者,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在各人心里,何须回答。 “你已无罪。”旧雪说。 天韵:“我恨你,师尊。” 旧雪:“恨不是罪。” 天韵的眼睛红得像渗了血,可以看出她对旧雪的恨已到了极致。 争渡此时徘徊在生死关头,被天韵的一股灵力吊着性命。 雪羚一从来不会阻碍旧雪大人执刑,因此它没有靠近,远远旁观。 只有尹新雪想到另外一件事—— 旧雪对天韵有排斥反应啊。 她现在离天韵这么近,身上一定忍受着比被烈火煎烤还要难受百倍的痛苦,可是从她的神情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而她也没有将天韵推出结界,甚至天韵从她怀中取发簪时她连躲都没有躲。 天韵能轻易闯入旧雪的结界,那是因为尹新雪曾教过天韵结界之法,但旧雪不知道这些,她就不奇怪吗? “恨不是罪,爱就是罪了吗?”天韵问。 时隔五十年,天韵没想到自己终于能问出这个问题,她有太多的问题没得到过回答,这次她也不指望师尊会回答她。 师尊果然没有回答她。 旧雪展开寒羚山册,冰简上浮现争渡的名字,和天韵不一样的是,关于争渡的罪过,记录了满满一卷冰简,真到了罄竹难书的程度,这些连争渡自己都不会否认,他这一生杀害过的生灵数不胜数,但你若说他罪大恶极,他一定不会承认,他只会说那是立场不同,冥谷的人想要活着,只能与天斗,与人斗,与鬼神斗,至死方休。 旧雪手中出现一支细长的冰锥,刚要勾去冰简上的罪过,天韵突然拿手挡住。 冰锥碰在天韵的皮肤上,没有再往下。 “拿开。”旧雪说。 天韵:“师尊,您不赶我走,因为我如今是无罪之人吗?是不是寒羚山册上只要还记载着我的罪过,您就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对我?” “拿开。” 天韵忽然用力将冰锥握在手里,尖刺戳进她的手掌,血顺着手心滴了出来。 滴在寒羚山册第八卷之冥谷卷上。 冰简上的文字犹如蒸发一般,蓦地消失了。 天韵神色坚毅,世人皆怕旧雪大人,她却不怕。 “师尊,我恨你。” 她将沾满鲜血的手按在旧雪肩头,旧雪抬眼,神色中看不出任何的冒犯。 但在旁观者眼里,天韵触摸的地方,刹那间犹如滚烫的铁块掉入冰水,反应出巨大的白色烟气—— 旧雪肩头被烙下一个手掌印,雪白的衣襟四周被染上触目惊心的血,看不出来是天韵手上的血,还是旧雪肩头被灼伤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天韵看着另外一只手里刚从师尊那里抢来的天竹草发簪,她本想用这个杀掉师尊的。 但事到临头,她突然不想让师尊这么轻易死掉。 这时,旧雪缓缓抬起眸子。 那瞬间天韵心头似乎被什么给重重撞了一下。 旧雪说:“天韵,你越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交手 旧雪甚至连身形都没动一下, 天韵就被她身上陡然散发的寒气震出数米开外—— “天韵,你越界了。” 天韵在风沙中站定。 只见旧雪肩头的伤口如同被灼烧,血色由殷红转为黑紫, 但她仿若没有感觉疼痛, 身形纹丝不动。 “你立过大誓, 不得主动出手伤人。” 尹新雪忽然被点醒什么, 是啊, 天韵曾当着她的面立过这个誓, 不得主动伤人。 天韵只是‘小小’地在旧雪肩上碰了一下,应该不会引发天劫吧?尹新雪侥幸地想。 可是旧雪那冷漠的神情, 却似乎不是这个么意思。 也说不定, 旧雪什么时候不是那副冰块脸呢……? 尹新雪暂时不想离去,她想看看旧雪会对天韵做到何等地步。 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不错的借口, 于是道:“选择取消。” 系统立刻:【取消退出穿书计划。】 【已取消。】 【检测穿书员精神力值——】 【检测到精神力值低下,处于脱节故障, 系统无法干涉,请耐心等待。】 · 天池。 容雨苍指尖往外散发一丝丝血气,血气不断往九方若谷蔓延出来的菌丝中钻,正是这团菌丝, 此刻将乌听雨、容雨苍和他自己三人护在其中, 才不至于使寒羚山的寒气侵入体内。 “还没找到吗?”容雨苍对远处在天池水面上奔跑的雪羚十七喊道。 狄跃跨坐在雪羚十七的背上,身上穿着尹新雪给天韵、天韵又留给乌听雨的御寒衣。 他的视线如鹰隼般往天池下探去,天池水深, 他的眼神更深。 一个多时辰前, 他们本来坐在雪屋里等待, 乌听雨突然从窗外看出去,说:“天池会放一道冰剑!” 从天池里只会飞出一种东西, 那就是天劫。 她并不知道这便是天劫。 雪羚十七和容雨苍却立即懂了,只不过当时他们没意识到这是即将落在天韵身上的天劫。 “为什么是冰剑?”狄跃皱眉,“这些日子我在天池种雪莲,同时亦在观测天池的动静,我发现每日会有许多道光从天池飞去山外,无非是几道旱雷,有时甚至只是场不大不小的雪。” 容雨苍:“那是因为天劫会针对立誓之人而有所不同。” 乌听雨:“冰剑是怎样的严重程度?” 容雨苍看向雪羚十七。 雪羚十七忽然有点得意,看来这里只有它懂,“对寻常的凡人,一道旱雷或是一道风雪便足矣。对于修士,天劫会演化成与之旗鼓相当的灵流。至于冰剑,可以说明两点。” 乌听雨立刻问:“哪两点?十`七`大人别卖关子了。” 雪羚十七说:“第一,说明立誓之人的体质与火相关,至少也是个火灵根。第二,能请动冰剑出山,说明天劫已经做好无法一击即中的准备,冰剑会与立誓之人缠斗,能和冰剑对上的人,那修为……” 说到这里,它自己忽然也意识到什么。 容雨苍与它异口同声道:“天韵!” · 尹新雪始终担忧地看向冥谷入口,如果天劫会出现,一定是从那个方向过来。 “什么时候可以穿回去?” 系统:【请等待精神力值恢复至30%水平以上。】 天劫是比雪山发难更加残忍的刑惩。 她能阻止雪山发难,那是因为她是雪山的主人,她可以决定让或不让一个人来她的地盘。 但天劫是寒羚山对立誓之人的惩罚,她作为审判者,必须捍护寒羚山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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