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听雨重重点头:“大人,我想留在山上。” “那你随我回饮冰殿吧。”尹新雪温柔对她道。 乌听雨一点头,眼泪从眼眶里落入雪地,“谢谢旧雪大人。” “师尊——”天韵在她们身后。 尹新雪微顿,天韵似乎想追上来说什么,但脚上如千钧重,没有向前一步。 她忽然不敢靠近师尊,她觉得师尊对她的态度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变成了有温度的冰冷。 良久,尹新雪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对身后的天韵道:“既然你追寻的是浮冰,阳光又何必总是留在你身上?” 天韵:“师尊……” 尹新雪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或许是潇洒的。 阳光自有她的傲骨。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新雪 贰贰 以前的天韵绝对不会想到有这样一天, 她竟然会去想:是她伤了师尊的心吗? 从前只有她被师尊的冷漠伤害,甚至早已习以为常,她想起师尊那日教训她的话:‘你只是在旧雪那里碰了钉子, 遂想着从别人身上讨回来。你自己受过求而不得的苦, 就想让别人也受一番。’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但是她此刻做的事情, 似乎正应了师尊说的。 天韵无力地在雪地里坐了下来。 是她伤害了身边的人吗? 雪羚十七还没有走, “乌听雨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你让她伤心了。” 天韵往旁边挪出一个位置, 让雪羚十七挤在自己身边。 “或许还是做株毒草更好,没有人会为了她伤心。” 雪羚十七:“可是大半个修真界因她受伤了呀, 九方差点儿因为她死掉了呀, 旧雪大人还为她受了一百枚蚀骨钉。连你,现在会来这里栽雪莲, 都是因为寒羚山的雪莲因她被挖空了呀。” 天韵:“她真是罪无可恕。” 雪羚十七:“是呢。” 天韵:“她应该被千刀万剐。” 雪羚十七眉峰耸了下,大概觉得天韵说得太重了, “那倒不用。她还没被雪山认定为不可饶恕之人,按理是不需要被千刀万剐的,而且寒羚山没有千刀万剐的刑罚,最严重也就是被天劫击杀。” 天韵:“天劫长得什么样子?” “听羚二师长说, 对不同的人, 天劫也都不一样。如果只是凡人,天劫充其量不过是一道旱雷。 对修士而言,修为越高, 天劫也就越凶猛, 反正天劫一出, 一定会将立誓之人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真的有人因天劫而死吗?” 雪羚十七:“多了去了, 先前我在山下引渡亡灵时,一天总有那么几个人被天劫击杀,不过凡人是分不出意外和天劫的,他们有些人是走在路上被倒塌的木头砸死,或是走在河边忽然掉下水去,对于凡人来说,基本就是这种程度的天劫。 所以啊,没事不要对雪山立大誓,立誓的人可能不放在心上,但雪山是肯定不会放过他她它的。” “被天劫击杀的人,魂灵能入天池安息吗?” 雪羚十七:“通常是能的。被天劫击杀和被雪山发难不一样。你没引渡过亡灵你不知道,雪山发难是因为此人身负重罪,雪山不会允许他她它度过冰原,但是在被天劫击杀的亡灵中,大部分其实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对着雪山立下大誓,立完誓自己就将其抛诸脑后,然后无意触犯,就玩完了。” 天韵:“这样岂非死了许多无辜之人?” 雪羚十七激动了:“旧雪大人也是这么说的!那天羚一族长吓了一跳。” “为什么?” “因为羚一族长觉得这绝不会是旧雪大人说出来的话。旧雪大人乃寒羚山的审判者,只分黑白,不讲情由。 犯了错就要罚,立了誓就要遵守,不遵守就必须承担后果,这是旧雪大人这么多年行事的准则,旧雪大人不会通融,不会同情,不会原谅,不会悲哀,不会理解世人诸多无奈之处。 可是吧,很多对雪山立誓的人,真的只是头脑一热,尤其是那些痴心男女,立誓永远不变心,可是人心总会变的呀,但雪山根本不管,它只认定你立了誓,违背了誓言就要死,毫无回转余地。” 这一番对雪山的描述,让天韵不禁想起曾经的师尊。 那时候师尊对她正是这样,只分黑白,不问情由。她偷了洛藕,所以要受刑; 谷梁浅因她而死,所以她要一命偿一命。就算偷洛藕是被人教唆的,谷梁浅是咎由自取,师尊对她也没有留任何情面。 那时候的师尊真的好冰冷啊…… 可是……上辈子的那天,她和方路迷偷入饮冰殿,她吻了师尊,师尊却装睡没有阻止她…… 一辈子的冷漠,只有这须臾的温情,天韵却总是不忘。 她为何不想想,或许是方路迷在骗她,或许那日师尊正在入定,或许那个吻本就是个误会。 “师尊……” 她喃喃地出了声。 “噢师尊!”雪羚十七乍起,“想起来了,我来这里是有事要找旧雪大人的!” 天韵看向师尊离去的方向,“可师尊已经走了很久了。” “是啊是啊,都怪你们闹这出,”雪羚十七抖抖背上的雪,哗啦啦落了下来,“我要走了!” “是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吗?”天韵跟着站起来。 雪羚十七:“事情不小。谷梁家主和紫檀园主一起来了,现在在冰原外要求见旧雪大人。” 在天韵的记忆中,谷梁家和紫檀没有什么交集,无非就是每年去药圃买卖灵草,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天韵:“他们是恰好遇上的,还是结伴而来的?” 雪羚十七:“不清楚,但是看谷梁真的样子,好像事态很严重也很着急。” 雪地里跑过来两个小黑点,很快到了近前。 九方若谷看起来跑了很久,被狄跃揪着后领几乎是提过来的。 狄跃松开他,他双腿一软,摔在雪地里。 “大师姐,”九方喘着大气,“天竹,她……” 九方若谷是知道她就是天竹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在自己面前提起天竹的名字。 无奈他这株蘑菇语言能力太差——毕竟是在旧雪身边长大的,大哑巴养出小哑巴—— 正常说话时尚且还行,但一跑之后,气堵上胸口,说话便会开始断断续续。 天韵没有尹新雪那么好耐心,一见他这样,手指直接按在他太阳穴上,用摄念术读取他在想什么。 狄跃见天韵的脸色越来越沉,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手不自觉握紧腰间的黑色短刀,神色中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天韵前辈,出什么事了?” 摄取完九方的意念后,天韵缓缓放下手。 事情确实很麻烦。 谷梁护被放回家之后,不知道什么毛病,竟然服了毒。世界上有那么多种毒,他还偏偏要选择天竹草毒,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天竹草毒,总之他此刻生命垂危,连药圃的紫檀园主都救不了他。 于是谷梁真来寒羚山,紫檀也跟着来了。谷梁真声称是来讨要说法,紫檀声称是来寻求解药。 雪羚十七听完天韵说的,啧啧两声:“我说怎么最近没见到天竹,原来又下山惹事,太不省心了。” 九方若谷瞄了一眼天韵,见大师姐没有将雪羚十七的话放在心上,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天竹做的。”天韵道。 狄跃疑惑的是另一件事:“我和谷梁护从小就认识,他那么霸道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服毒?” 九方若谷:“谷梁浅。” “谷梁浅?!”狄跃立刻去看天韵的神情,他从小就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彼岸花杀害了谷梁浅,因此才被旧雪大人以冷弦诛心而死。可是彼岸花此刻就站在他面前,难道谷梁家来讨的是这个说法? · 尹新雪才处理完谷梁家的事没多久,气都没来得及缓一下,谷梁家居然又找上门。 事情比之前还麻烦。 谷梁护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居然想自戕明志,幸好发现得快,已经被谷梁家以真气吊住性命,紫檀园主来得也及时,暂时保住了他,不过天竹草毒只有人参血可解,如若不及时解毒,他还是会死。 谷梁真:“旧雪大人,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求药。二是——我儿从小被娇宠惯了,虽顽劣了些,却从不说谎,我做父亲的不该不信他,如今他以性命为证,宁死也坚称他姑姑谷梁浅还活着,在下也想问个明白,究竟我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尹新雪:“假的。” 谷梁真:“大人可有证据?” “若是谷梁浅还活着,那么当年天韵杀害谷梁浅之事就属无稽之谈,而你谷梁家当年联合几大世家逼上寒羚,要求偿还一个公道,因此我诛杀了天韵给谷梁浅偿命,这桩事该怎么算?” 谷梁真:“……” 尹新雪:“再者,自逆舟堂开堂以来,一直有你谷梁家一席之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铃铛感知到谷梁浅,怎么偏偏你儿子刚尝试去偷洛藕,立刻金铃铛就响了?究竟他是为了脱罪,还是确有其事,谷梁家主你心里真的没有一个论断吗?” 谷梁真自诩嘴上功夫了得,却也被尹新雪三言两语说得无力还击。 他都怀疑,这些年旧雪大人在山上练的难道是嘴上修为? 五十年前他来寒羚山讨公道时,旧雪大人可几乎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尹新雪:“至于你儿子的毒——” 谷梁真:“旧雪大人!我儿子中的乃是天竹草毒,世人皆知天竹乃您座下小弟子。” 尹新雪将原本要说的话压了回去,冷哼一声,“我没追究你儿子是如何拿到天竹草之毒,你竟然将责任推到我的弟子身上?他用天竹草毒自杀,我没嫌他脏了天竹的名声,你难道觉得是天竹之过吗?” 谷梁真:“至少该让人参出来……” 尹新雪本来就因为天韵那没良心的东西憋着一股气,恰好这时谷梁家送上门,她不客气道:“她没名字吗?谷梁真,你是来找寒羚山求药,求就要有求的姿态,连雨苍的名字都不能完全称呼吗?” 谷梁真和紫檀对视一眼,两人不知暗地交换了什么心思,面上皆有几分赧色。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谷梁真感觉旧雪大人哪是什么雪山神女,简直是火山神女,好凶。 紫檀在这时开口:“旧雪大人,谷梁家主也是救子心切……” “你又来做什么?”尹新雪见谁怼谁,尤其这紫檀之前还教唆容雨苍拿九方的命做筹码,“上次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么?这次又想打天竹还是容雨苍的主意?!” 紫檀:“……” 好凶。 此时,藏在冰岩后的天韵往下缩了几公分,师尊今天火气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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