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季淮希是特例。她既享受过富裕的生活,又跌入贫穷的谷底,她比普通的仆人有见识。她会画画,可以给小姐读书读报、可以跟小姐交流诗文。殷嫒安静内向,唯一的运动大概就是跳跳舞和在花园散步。季淮希活泼外向,心灵手巧,她带小姐尝试了许多小姐几乎从没见过的东西。比如借来钓鱼竿在人工湖钓鱼,小姐屏息凝神地看着,惊讶季淮希居然能钓上那么大的鱼;季淮希亲手做的风筝,拉着小姐在草坪上放,小姐一开始不会放,季淮希就耐心教她,小姐开心地看着手里的风筝飞到了高空。 殷嫒不再把她当作仆人,而是很好的朋友。她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但是,最近的小姐似乎有些忙。以前三五天才有一次舞蹈课,现在她几乎每天都要去。 “最近要有舞会了。”小玉兴致勃勃地说。 这么说来,小姐是要准备跳舞。 季淮希在舞蹈房里看着殷嫒,她的脚尖点在地上是那么轻盈,这时她又像一只白天鹅,伴随着微微飞扬的衣角,舒缓优美的音乐,老师对她赞赏有加。 季淮希也想跳舞,可她觉得自己太笨拙了。如果和小姐一起跳的话,那该多好…… 有只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季淮希回过神来,殷嫒站到她前面,已经下课了。 “大老爷叫我过去一趟。” “是,小姐。” 两人来到大老爷的房间。一个仆人对她们鞠了一躬,拉开门让她们进去。 季淮希第一次来到大老爷的房间。这里看起来比小姐的房间还要豪华许多,或许是有很多藏书的缘故。大老爷殷平坐在一把红木椅上,见到她们进来,也没说什么。 殷嫒也什么都不说。 季淮希眼见大老爷的脸阴沉了几分,鞠了躬说:“我和小姐向您问好,老爷。” 殷平也没再说什么,手推了推面前的盒子:“大小姐,江家少爷给你送来些礼物,你自己挑挑。” 殷嫒没动。 “是江渤。”殷平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你忘了?你前段时间还见过他。如今他到了结婚的年龄,越发高挑了。” 殷嫒还是没动:“我对礼物不感兴趣。” “你还没看,怎么就不感兴趣呢?”殷平笑了,但笑的让人脊背发凉,“殷大小姐,江家是我们家的世交,是我们生意上常有往来的伙伴,你爷爷的妹妹当年就嫁给了他们家。你是娇生惯养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不过你也将近成年,也该懂这些事情了。” 殷嫒轻蔑地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讽刺:“这种事情还要你来操心,真是为难你,不过问爷爷的意见吗?” 殷平冷笑道:“你也就斗嘴的时候积极,平常活像个缩头乌龟一言不发,只是个长得漂亮的花瓶。你的父亲死了,现在是我养着你,你的终身大事当然由我来决定啊。” “季淮希,把这些盒子拿到我房间去。”殷嫒命令道,“老爷,我先告辞了。” “这对于你而言不是好事吗?能离开这个地方。”殷平继续嘲讽道,“等老头子死了,我就是家主,到时候你的日子可不会比现在好过……” 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失。季淮希跟着殷嫒回到了房间。 “不拆开看看吗,小姐?”季淮希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殷嫒回过头,“有什么好看的。”她看了季淮希一眼,“你想看?” “好奇。想知道他能拿出什么贵重的东西给小姐。” 殷嫒走过来,把几个盒子一一打开。有钻石戒指等各种珠宝首饰,让人眼花缭乱。 “这礼物看起来一定很贵重。” 殷嫒叹了一口气:“又是这些东西。富家公子买给自己的面子。好是好,不过没什么新意。 季淮希抿了抿嘴。 “这翡翠手镯的底色清澈透明,钻石戒指也是上品。殷嫒皱起眉头,“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他送我这样的礼物别有用心。我没有合适的礼物回他。等我找到管家,把礼还回去。” 她把盖子盖上,回头看季淮希。季淮希没说话,她看着盒子出神。她之前知道许多人给小姐送来珍品,不过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曾有过富人的生活,见过奢侈品,但她的母亲的结婚戒指没有这么贵重,所带手镯的颜色也没有这么透亮。殷家是大富豪,江家更是。江少爷可以一下子给小姐送这么贵的东西,出手阔绰,而她可能连素戒都买不起。自己和小姐的差距实在太大,即使和小姐有谈的来的地方,也终归是两个阶层的人。 殷嫒奇怪地看着她:“季淮希?” 季淮希眨了下眼睛,偏头看向殷嫒。 “我要洗澡,帮我准备一下。” 晚上,又是炉火旁。 侍女们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江家大少爷,江渤,想跟殷小姐订婚。” “找小姐订婚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 “那可不一样。他给小姐送的礼物最多最贵重,又和殷家关系很好,和小姐从小认识,长得也不错。” “算了吧。我听说他脾气特别暴躁,心思阴险,经常打骂下人,又是家中独子,器张跋扈。小姐这性格嫁给他还不得天天受欺负。而且说是从小认识,就见过几面而已。” 小玉碰了碰季淮希:“你怎么看?殷大老爷似乎铁了心要将小姐嫁给他。” 季淮希只是撇了撇嘴:“小姐还没成年呢。” 然而她的心里,却莫名对这个江家大少爷觉得反感。 第7章 舞会很快就到来了。这是季淮希第一次在殷家参加这么盛大的舞会。她和小姐不得不早早起来,平常一般是季淮希给她打扮,最多把小玉叫来,可现在七八个女仆围着小姐转。小姐换上了礼服,项链上的钻石闪闪发亮,发髻的样式更精致了。季淮希用手整理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给她涂上豆沙色的口红。漂亮的小姐,像从油画里走出的美少女。 此起彼伏的赞美声响起,殷嫒看起来也很满意。她回头看着季淮希,忽闪着睫毛似乎是想得到她的夸赞。季淮希笑着,用口型无声地说“好看”。 殷嫒心满意足地下了楼。 优雅的古典乐曲在大厅中回荡,乐队在卖力地演奏。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发出轻微的叮咚声,红酒的香气扑散开来,宾客谈笑风生。时不时有人来向殷嫒问好,殷媛也只是点头微笑,不作过多回应。 一位美丽的姑娘热情地挽起殷嫒的手臂与她交谈,她不像殷嫒一身洁白,她的吊带鱼尾裙衬出有型的身材,貂毛外套张扬艳丽,她碰到殷嫒时,殷嫒的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季淮希。 姑娘拉着殷嫒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殷嫒第三遍承诺会去她家拜访,她才笑盈盈地告别。殷嫒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季淮希笑出声来。 “小姐,你好局促啊。” 殷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社恐。” “有什么好害怕的,人家又热情,长得又好看,和人家多聊两句也没什么。” 话音未落,季淮希的脚钻心地痛起来,她不能大声喊叫,只能呲牙咧嘴地求饶:“小姐!小姐……有话好好说……” 殷嫒瞪着她:“你说谁好看?” “小姐!你最好看!你最好看!”季淮希连忙说,“谁都比不上小姐好看,小姐是天仙下凡。” 殷嫒冷哼了一声,松开脚向前走。 季淮希追上去委屈地说:“小姐,我的鞋脏了。” “我有好多双,回去自己挑。” “可是小姐,咱俩脚不一样大啊。” 殷嫒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错了,但她可不会承认,头也不回地说:“你爱穿不穿。” “等等,小姐,你走太快了……” “殷媛。” 一个清亮的另声传来。殷嫒停住脚步循声音里去,一个高瘦的青年正站在那里。 “二哥。”殷授朝他点头。 青年颔首,把目光转到了季准希身上:“这是你的新侍女?” “她是刚来的我的贴身女仆。”殷嫒应道,“你刚从部队回来,还没见着她。” “看起来这位新侍女很合你心意嘛!居然能在你脸上看见笑容了。” 殷嫒脸红了,不吭声。 青年微笑着看了看季淮希:“你好,我是二少爷殷瑾。” “少爷好。”季淮希鞠了个躬。 殷瑾也没与殷嫒过多交流,说了几句便走了。 “二少爷和大少爷长得太不像了。”季淮希凑到她身边说。 “嗯。”殷嫒淡淡地回了一声, 季淮希见她不在乎,好奇地问:“这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你去问他吧。” 季淮希瘪着嘴,没想到她的醋劲儿这么大。她只好继续东拉西扯:“小姐,为什么你的画像不挂在长廊上?” “那幅是前几年的了,要重新画了。画师还没画完。” 最后两个音符在钢琴家的手指间蹦出,一首曲子戛然而止。在热烈的掌声中,殷平开始讲话。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 在几位姑娘回头看着季淮希,窃窃私语,其中就包括刚才那个跟殷嫒说话的女孩。 “非常荣幸于大家在这里相遇……” 季淮希感到她们的目光热烈地落在她身上,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希望大家尽兴。” 灯光变暗,一束光打到舞台中央,女歌手开始引吭高歌。在昏暗中,殷嫒一旁的男人凑过来与她说话。殷嫒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等一曲结束,大厅又重新变得明亮,季淮希看清了那个男人。他个子挺高,穿着得体的黑西装,五官端正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他说话的腔调和语气实在太傲慢。 “我不认识你。”殷嫒冷冷地说。 “殷小姐贵人多忘事。我刚给你送了礼物呢。” 这就是那位江家少爷。季淮希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印象更大打折扣。 殷嫒没跟他废话,拉着季淮希走向别处。 然而这家伙死皮顿脸地跟着。没人阻拦他,到了长桌前的时候,殷平特意让他挨在了殷嫒身边。江渤即使跟殷嫒的交流处处碰壁,他也还是不放弃,一边夸赞着唐顿庄园的豪华,一边夸赞着小姐的美丽。“小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他笑着对殷平说,“谁要是能把小姐娶回家,那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哈哈,江少爷,我看你就有这个福气。”一向不苟言笑的殷平捋着下巴露出了笑容。 “哪里哪里,我是配不上小姐的。”江渤用圆滑的口吻说着,又瞥向殷嫒。小姐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还知道你配不上。季淮希在心里冲他看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在小姐旁边,简直云泥之别,癞蛤蟆想吃天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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