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浴室出来,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二十。
方逾已然换上了自己的衬衣和裤子,昨晚穿的那一身被谈云舒丢去洗烘一体机洗干净了,现在装在袋子里。
这些她都要带走,不会留下。
“八点半的时候我们出发,可以吗?”谈云舒坐在沙发上,双眸晶亮地问。
“我地铁过去。”方逾的回答很快,她看着谈云舒的眼神暗下去,又说,“不喜欢堵车的感觉。”
谈云舒其实明白方逾这是不想跟她一起出现的意思,如同上次坐地铁她们在出站的时候就会分开那样。
她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强行让方逾跟自己同行吗?
“好。”谈云舒点头,又站起来,走到了方逾的面前。
方逾脑袋稍稍抬起,看见谈云舒的双唇张张合合,问她:“昨晚为什么想要我亲你?方逾。”
“你可以理解为酒后失态。”
谈云舒迫切地问:“那清醒的时候呢?不能‘失态’吗?”
窗帘已经被全部拉开了,窗外天光大亮,阳光开心地蹦进房间,跳进方逾漆黑的瞳仁里,而她的眼里,此刻还映着谈云舒的脸。
方逾知道自己昨晚是比之前喝的要多,因为她也想试试喝醉酒之后,自己会对谈云舒做出怎么样的行为与选择。
现在看来,昨晚她已经给了纠结了几天的事情一个交代,她说过的,如果谈云舒提前告诉她的话,她未必会玩不起。
更何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多么正常。
她不需要给自己上什么道德的枷锁,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这还是谈云舒提出来的。
况且,她昨晚对谈云舒的吻难道没有感觉吗?
不,她很有感觉。
谈云舒的嘴唇很柔软,舌头勾着她的,跟她气息凌乱地接吻,她迷失了。
如果她没有感觉,她会推开的。
但此刻,面对着谈云舒的眼神,她又生出了一丝自己玩不起的念头来。
消遣一个人的真心吗……
橘色的海
“不能。”方逾冷静下来,口吻淡淡的,“谈总,我还着急着去上班,就不多待了。”
谈云舒听着这个称呼,呼吸都一紧,努力微笑着道:“好吧。”
“谢谢你照顾我。”
“不客气,你也这样对过我。”
方逾:“嗯。”
不再多说,她提起袋子和包,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子。
几秒后,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谈云舒一个。
阳光停在她的一旁,没有再往前。
她颓然地垂着脑袋。
如果方逾对她没有想法,为什么昨晚还会让她摘掉眼镜,如果方逾没有说“如果”,她相信自己会忍住的。
而不是在得到一颗糖以后刚尝出味道,又被强行地吐了出去。
一切都是酒后失态吗?
这四个字在她的嘴里滚了一圈,到最后,只余满腔的苦涩。
-
酒店附近三百米就有个地铁站,而且距离公司很近,三个站就能到。
方逾不想让自己那么早就到公司,特地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但还是比平时早了五分钟到达,她把袋子放到自己的柜子里,整理起来自己的办公桌。
这次的项目不太好啃,上午的会议过后,双方都不肯让步自己的利益,又约了下一次的会议时间,方逾才跟沈映之她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喝了小半杯水,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看着窗外澄澈的天空。
橘色的海
昨晚京城下了场暴雨,她听见了雷声和雨声,被谈云舒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的意识本就有些稀薄,因此有些分不清那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恍惚中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一天,那天明明天朗气清,但她的心里狂风暴雨。
到了饭点,方逾没有去公司食堂,而是就近选了一家饭馆吃饭。
她怕齐韵对她的这身装扮有印象。
开会前沈映之在看见她的衣服的时候,就一脸了然,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晚上照旧加班了一个小时,方逾赶到“半支雪糕”工作室的时候都晚了点,但正是热闹的时候。
“半支雪糕”美妆工作室成立四周年,前阵子就发了预告,今晚上是不营业的,而是邀请了一些朋友来到布置过的工作室玩,天花板上缀着一颗颗的气球,墙面上贴着各样的彩幅,挂着色彩斑澜的小灯,中间还搭了个小台子,供大家玩游戏和发言。
符霜难得比她还要早下班,看见她出现,立马过来挽着她胳膊,说:“小愉,你可算是来了。”
“你这是已经喝上头了吗?”方逾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
符霜险些站不稳:“不多。”
唐半雪应付完那些客人,才看见方逾已经来了。
她迎过去,给方逾来了个拥抱,说:“小愉,如果不是你,‘半支雪糕’都不一定会有四周年。”
“怎么会,没有我你也会有的。”方逾回抱着,“我们唐半雪女士注定是要发光、发热、发大财的。”
“哈哈哈。”
拥抱松开,方逾才由衷地夸道:“今天超级好看。”
唐半雪穿着颜色艳丽的裙子,脸上的妆容非常搭,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惊艳。
“你的这枚胸针还被夸了几回。”唐半雪笑着道,“还好找你借了,否则还真的像是缺了些什么。”
她的话音落下,门口又进了一个人。
来人戴着贝雷帽,这次没有戴口罩,一整张脸都露在外面,引来了众人的不可置信和惊讶的声音。
是薛奕。
薛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家的脑海里冒过这个念头后,又看向唐半雪。
“半雪。”薛奕笑吟吟地道,“我没来迟吧?”
唐半雪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没来迟,薛老师,小愉前脚也才刚到,你们俩,来砸我店里的金蛋试试?我可准备了丰厚的礼品的,就看你们能不能砸中了……”
“那很难了,我的运气一向不太好。”薛奕看了眼方逾,“小愉你呢?”
方逾挑挑眉,说:“还不错吧,买饮料能开出‘再来一瓶’。”
“哈哈哈。”
最后的结果是方逾敲出来一个三等奖,是一支眼下很难买的口红,而薛奕敲出来的是安慰奖,是一个杯子。
这样的场合下薛奕免不了跟人合照,方逾拿着口红来到比较角落的位置。
今晚她不准备喝酒。
她垂着眼,翻着跟谈云舒的聊天对话,今天她们都没有交流过。
过了会儿,薛奕差不多拍完合照过来,在她的身边站着,喊了她一声:“小愉。”
方逾锁屏了手机,带笑地看向薛奕:“怎么了?”
“有件事想了想还是需要跟你说一下。”
“嗯?”
“你借给半雪的那枚胸针,那天回去的时候拿错袋子,被我误拿回去了。”薛奕抬了抬自己的帽子,她有些歉然地道,“第二天我有个应酬要参加,也别上了它,不好意思,我现在才告诉你,那枚胸针我很喜欢……”
方逾看着她,目光逐渐凝固。
六月一号的第二天,那不就是周日?
还有,薛奕自己也是有胸针的,之前演唱会就见她别过,那么为什么还要别上自己的这一枚?
“薛老师。”
薛奕还是那副很抱歉的模样:“嗯,你说。”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薛奕道:“这枚胸针你说是你妈妈寄给你的,你可以借给半雪的话,那么我……”
“不,我不会借给你的,薛老师,因为你不缺这一枚。”唐半雪是没有胸针,而且作为她这几年的好友,向她开口了,她可以借出去,哪怕这枚胸针对她的意义不一样。
可薛奕跟唐半雪不同,她们认识的时间也并不久。
方逾想到那晚的谈云舒,谈云舒在说到唯一的那枚胸针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就代入了已经被自己拿回去这件事。
可既然第二天薛奕戴着它去参加过应酬。
那么是否,谈云舒当时要说的是唯一的那枚胸针已经让她另送她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方逾就觉得自己被定在了原地。
她对薛奕说了声“抱歉”,旋即起身去唐半雪那里说自己出门打个电话,没几秒,她从嘈杂的工作室出来,到了外面的广场。
要给谈云舒打电话吗?
说什么呢?说那枚胸针自己没有送人吗?
不,她不能说。
胸针已经拿回来了,怎么处理都是她的事情,跟谈云舒有什么关系?
但谈云舒落之前在她肩头的眼泪此刻却烫了起来。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谈云舒怀里抱着大熊猫玩偶。
她在“半支雪糕”的微博上看见了说今晚店里不营业要过店庆的通知,再联想到方逾说的事情,所以要参加的活动就是这个吗?那薛奕会不会去?
不管薛奕去不去,谈云舒都很警惕,所以她提前驱车过来了。
只是过来了,又能做什么呢?她难道还能进去不成?这个是私人活动,她又没有受到邀请。
谈云舒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玩偶的头顶。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还以为是沈映之的电话,拿起来扫了眼,立马坐正了自己的身体,还清了下嗓子,接听这通电话。
“方逾。”谈云舒率先喊了一声。
方逾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又远又近,又模糊又清晰:“我可以在清醒的时候失态,谈云舒。”
“但仅限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各不相欠。”
第75章
不是谈云舒那晚流泪说的三年六年甚至更久, 而是被压缩成了三个月。
她们现在二十七岁,如果真的如谈云舒所说的那样,那么跟一直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跟谈云舒一直在一起吗?
或许曾经的方逾想过, 但现在的方逾不想, 或者说不想去想。
她只知道,三个月就够了, 够她跟谈云舒把过去那些年清算清楚,各不相欠,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广场上有花坛,还摆了长椅供人休息, 她在长椅上坐下来,望着漆黑的天幕,缓缓地往外吐着浊气。
对面没有回音,她也不急着要个结果, 因为主动权在她的手里, 如果谈云舒不答应, 她可以当即就叫停。
想要续存、挽留这段关系的人,不再是她。
晚风撩着方逾的发尾,她闭上眼, 将周围绚烂的光影隔绝在外, 两分钟后,她听见了谈云舒的声音:“好。”
方逾莫名松口气,“嗯”了一声,她就这样将电话挂断,没有预兆。
怎么消遣一个人呢?她试着回忆谈云舒曾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觉得回去列个表比较合适。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 薛奕从工作室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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