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问:“我想去英国学艺术是不是很贵?” 季唯民果然立刻说:“我们家还会缺你读书的这点钱么?你想去我当然支持你。”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季童明显能感到汪晨舒了一口气。 ****** 既然出国留学的事情定了,各项手续和物资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季童出国的事,莫春丽帮了很大的忙。 莫春丽虽然经常说沈含烟是大学霸,其实她自己也是,本科的时候就去英国交换过一年,研究生继续过去交换。 她推荐季童去读的大学,申请难度不大,以后出现在履历上却会很漂亮。 季童收到入学通知的那天,邶城刚好下起了今冬的第一片雪。 今年的雪下的可真早,季童总感觉秋天都还没有过完。她和莫春丽坐在一家咖啡馆的室外,感受自己脸上凉凉的一片,还以为自己哭了,慌的她赶紧伸手去揉眼睛, 她没哭,眼睛干干的。 大概所有眼泪,都在决定告别沈含烟的三天里流尽了。 她不仅不见沈含烟,也不去打探沈含烟的任何消息,甚至现在和莫春丽见面多了,偶尔莫春丽提起沈含烟,也都被她把话题岔开了。 莫春丽那么聪明的人,渐渐的,也就不再提到沈含烟了。 沈含烟变成了季童封存进心里的一道疤,所有人都以为随着奚玉母女淡出季唯民的生活,沈含烟这道疤会变得越来越淡。 只有季童自己知道,那道疤上结的痂从来没有脱落过,痛到季童根本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一旦揭掉了那痂,就会发现伤口早已灌脓,随着血水和脓液流干净,又发现心脏早已烂出一个大洞。 季童和莫春丽都是下一学期入学,也就是说,她们今年都不能在国内过年了。 圣诞节的时候,季唯民给她办了一场送别派对。 季唯民说:“没请其他人,就我们一家三口。” 哦妈的,季童在心里说,你是没请其他人,可汪晨要拍照发朋友圈啊。 挂满天使、星星和装饰球的圣诞树下,季唯民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季童:“圣诞礼物。” 季童拿着礼盒,包装纸上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在对她笑。 应该是一盒巧克力,隔着包装纸都能闻到一股香气。 包装纸拆开,季童手指一顿。 居然是一盒黑巧。 季童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浑身发抖。 季唯民错愕:“怎么……” 季童尖声对着他质问:“你又把姐姐说的话忘记了么?!” 季唯民一愣。 季童已经很久很久没提起过沈含烟了。 季唯民本来还以为,他没能和沈含烟结婚,季童会难过很久,毕竟她最喜欢沈含烟,但看起来,小孩子忘性就是大。 季童上学,画画,拍照,甚至还认识了一个和沈含烟差不多大的姐姐,好像叫莫春丽还是什么的。 沈含烟好像就这样淡出了季童的生活。 只是现在,季童为什么气的发抖? 他突然想起,沈含烟告诉过他,季童最喜欢的是牛奶味食物,并让他好好记住的。 他记得过一阵,现在又忘了。 而季童因为他忘了沈含烟的话,没买牛奶巧克力却买了黑巧,气得浑身发抖? 他刚要说话,季童就甩下巧克力礼盒,自顾自蹬蹬蹬的跑上楼了。 季唯民跟上三楼,敲了敲书房的门:“季童。” 他早已发现,有些季童不得不回家的时候,她只愿意待在书房。 书房里面没反应,可打开的灯显示季童就在这里。 季唯民又敲了敲门:“季童,是我的错,我重新给你买盒牛奶巧克力好吗?” 过了很久,季童的声音才蔫蔫的传来,听上去垂头丧气的:“不用了。” “我现在大了,也该学会吃黑巧了。” ****** 时间一翻过一月,就意味着莫春丽和季童很快要出发了。 两人的大学在英国同一个城市,倒不愁没有伴。但经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远离故土,这事难免还是让人心生感慨。 莫春丽问季童:“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么?” 季童点点头。 莫春丽又笑着问:“在国内还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季童笑着答:“把喜欢吃的店通通再吃一遍吧。” 莫春丽:“我陪你?” 季童摇摇头:“我自己。” 出国倒数前三天,季童独自坐在一家汉堡店里,这家汉堡店很奇葩,居然有草莓口味的汉堡,连面包胚都是粉红色的,据说卖的奇差,但老板出于私心就是不下架。 其实就连季童这么喜欢甜食的人,都觉得那款草莓汉堡实在是过甜了,所以她来吃过一次之后,再没来吃过第二次。 可是今天,她坐在汉堡店里,捏着那个粉红色的汉堡,不断告诉自己:我是来吃汉堡的。 店里透明的落地玻璃外,不停有学术气息很浓的大学生们,成群结队的走过。 季童看一会儿,咬着汉堡低下头,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看。 今天这边有这么多精英大学生是因为,旁边的会馆里,在举办一场演讲活动,三位主讲人,都是国内研究生里的佼佼者,受邀在此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 所有学霸都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所以这场演讲被炒的特别热,可以说是一票难求。 季童对着窗外看了半天,并没有看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等到入场时间过了、店外已经没什么大学生走动了,季童站起来买了单,走出店外。 会场外这时已变得空荡荡了,三位主讲人巨大的易拉宝海报,还在场馆门口摆着。 今天依然下着雪,雪花飘在海报黑色的背景上,又飘到那张清冷而隽秀的脸上。 旁边简简单单写着——主讲人:B大化学系研一:沈含烟。 其实对季童来说,这行字还可以再简单一点——只要“沈含烟”三个字,就够了。
第64章 当纷飞的雪花在那张清冷的脸上越沾越多的时候,季童忍不住伸手去拂。 明明触到的只是一张冰冷海报而已,为什么她的指尖一阵滚烫。 也许那滚烫来自她的眼眶,她要拼命忍耐才能勉强压抑。 沈含烟,我很想你。 季童死死咬着下唇,把沈含烟海报上的雪花一点一点拂掉。 “喂!”一个粗粗的声音响起:“那边的小姑娘!海报不能随便摸!我们还要回收的!” 一个戴红袖章的大爷冲了过来,现在是场馆的看门人。 他这么突然一喝止,季童吓了一跳,一扭头看着大爷,眼睛都是红红的。 大爷反而被她吓了一跳:“嗨,我就是说不能摸海报,你也不至于哭啊……” 季童吸吸鼻子:“大爷,我迟到了,现在还能进场么?” 大爷:“不能不能,迟到了就不能进了。” 季童:“可是我有票,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真的很想听这个演讲,想了很久了。” 她双眼红红的看着大爷,因为天气冷,小巧的鼻尖也冻得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大爷自己家里也有小孙女,被她这样看的心都软了:“唉,好吧,既然你有票……” 季童已经吸着鼻子笑着在双肩包里翻票了,往大爷手里一塞,拔腿就往场馆里面跑。 大爷:“你跑那么急干什么?别摔了!” 他低头一看:“你给我的这不是一张白纸吗?!” 他想去追,然而那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已经拼命的挥动着双臂跑远了,拼尽全身力气推动场馆那扇厚重的门,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大爷喃喃自语:“看来她是真的很想看啊。” 放过她算了。 ****** 其实季童哪里有票呢。 她连沈含烟的名字都不敢想,更没有见沈含烟的勇气。 直到莫春丽问她:“在国内还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她发现她内心真正想做的事只有一件——跟沈含烟告别。 迫切想要与沈含烟告别的愿望,和不能见沈含烟的痛苦,在季童心里无限拉扯。 就在她犹豫期间,沈含烟那场演讲的票早已抢光了。 其实大家都是冲着沈含烟去的,像沈含烟这种有颜有才有技术的高岭之花,无论自己如何低调,早已不知圈了多少粉。 季童甚至觉得说她是现在国内最火的大学生都不为过。 那样的沈含烟曾一度属于她,然而在往后更漫长的人生里,却已永久的不属于她了。 一想到这里,季童心里就下起茫茫的大雪,雪片刀子一样割在心上最嫩的那块肉,让她丧失了所有见沈含烟的勇气。 直到今天,她默默打车来了场馆附近,还钻进那家难吃得要死的汉堡店里,骗自己说:我是来吃汉堡的。 直到现在,她终于钻进了演讲厅,突然暖烘烘的暖气,跟刚才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出了一脊背的汗。 原来第一个演讲的人,就是沈含烟啊。 全场座无虚席,季童默默站在最后。 所有的灯光都打在沈含烟身上,她是一个藏在黑暗里的影子。 沈含烟变了。 季童心里再次清晰的涌现出了这个感觉。 沈含烟不再是那个穿着起球的T恤、梳着简单的马尾、躲在季家三楼书房拼命学习的女大学生了。 那时的沈含烟是一颗蒙尘的珍珠,而到了现在,沈含烟是一朵烟花了。 四周的黑暗都化作她的陪衬,唯有她灼灼盛放,是全场唯一的焦点,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季童忽然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呢?烟花那么短暂。 沈含烟是凭自己的实力,要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她起点那么低,其他女生天生就有的东西,她要拼命踮着脚去够,可她从不哀怨也从不叫苦,一张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能做到。 因为她是沈含烟。 即便心里这样为沈含烟高兴着,季童站在一片黑暗中,还是被光亮中的沈含烟刺痛了双眼。 因为沈含烟变了。 她剪裁得宜的西装,她丝缎光滑的衬衫,她微微做卷了一点发尾的黑发,她淡淡的一点眼妆和模拟天然好气色的口红。 她对着话筒说着一些季童听不懂的话,那么自信。 季童脊背上的汗逐渐化为了一根根细密的刺,扎在她背上,沁出无色的血珠,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有多痛。 她顶着背上的那股刺痛,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口看门的大爷被这横冲直撞而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等看清是她后:“哎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157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