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眼尾垂下去:“姐姐。” 沈含烟抿了下唇角。 她抱着电脑走出去,带上门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巧身影趴在大大的书桌上,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 沈含烟洗了澡,坐在自己房间看书。 桌子是季童从二楼搬上来给她的,大概季童以前用过,还贴着贴纸,磨花了有些看不清,依稀能认出来的是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鼹鼠。 沈含烟多看了一眼。 那小兔子和季童有些像。 外面响起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沈含烟收回视线专注在自己的书上,很快她发现那脚步声不是向她房间过来,而是反方向下楼去了。 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又蹬蹬蹬跑上来了,吱呀一声关上书房的门。 也不知下楼干嘛去了。 沈含烟看书到十二点,再没听到书房有什么动静。 她想:季童今晚不喝奶的吗? 刚才跑那么快,肯定不是下楼端奶。 可小朋友不喝奶,怎么发育得好呢? 沈含烟合上书起身,下楼到厨房热了两杯奶,自己喝了一杯,奶里奶气的,是季童身上的味道。 另一杯她端在手里,向书房走去。 轻轻敲了敲门:“季童。” 没人应。 沈含烟悄悄推开一条门缝。 那个小巧的身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沈含烟端着牛奶走进去,走到书桌边把玻璃杯放下,看了一眼卷子,上面终于勉勉强强做了四五道题,还错了一道。 书桌上掉了一片姜,看来之前季童下楼是去了厨房,怕自己睡着,切了一片姜贴在额头上,这会儿额头上弥散着淡淡的姜味。 不过这办法看来没什么用。 沈含烟没想到的是,季童虽然睡着了,但睡眠很浅,自己进来的动静就惊醒了她,一下从书桌上弹起来。 沈含烟正俯身看卷子,一个没防备,被季童的头撞在她胸上。 沈含烟这几天已经穿回自己的睡衣了,季童妈妈的睡衣已经洗干净还了回去,她的睡衣短袖长裤,宽松款,一点不暴露,她本想着来送一杯奶就走,所以也没穿内衣。 这会儿胸被季童的头一撞,就颤悠悠晃在阔绰绰的睡衣里。 季童隔着睡衣都能看出那波涛汹涌的暗潮,吓傻了,揉揉自己冒着姜味的额头醒神:“对对不起,你怎么来了?” 沈含烟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手微微夹着躯干想让胸停止晃动:“我来给你送奶,喝了再做吧。” 季童小小声:“谢谢。” 她端起桌上的牛奶杯,小口小口抿着,奶是温热的。 沈含烟向书房门口走去。 季童在她身后叫:“姐姐。” 沈含烟停下脚步,但没回头:“怎么?” 季童的声音委委屈屈飘来:“你真不管我?” 沈含烟:“我要是你,就不浪费这十秒钟说废话。” 她走出书房,带上门,却没有马上走开,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动静。 书房里静悄悄的,季童没有缠上来。 小兔子比她想象的有耐心。 沈含烟觉得这是好现象。 因为耐心是她唯一没办法教给季童的事,她自己就是一个没耐心的人,一切都在抢时间。 ****** “早。” 第二天一早沈含烟下楼的时候,小巧的身影照例在厨房忙碌,只不过转身的时候两团硕大黑眼圈。 沈含烟瞟她一眼:“做得怎么样了?” 小兔子蔫蔫的:“做死也做不完。” 沈含烟:“其实我想问问你,怎么没想着去找同学抄答案呢?” 季童看她一眼,顿了顿:“没人给我抄。” “我没朋友。” 沈含烟拉开餐椅在餐桌边坐下:“你把卷A的第2、15、16题,卷B的第7、8、23题,卷C的第20、22、24题做了,其他的先别管。” 季童呆了:“为什么?” 沈含烟:“这几题的类型完全没有重复,基本把高二重要的知识点都覆盖了,其他题目都是在这之上的变形,没什么意思。” 季童:“你你什么时候看的我卷子?” 沈含烟:“昨晚送奶的时候。” 季童:“你只看一遍就知道这些了?还都记住了?” “嗯。”沈含烟淡淡抬起眼皮:“小兔子,我的牛奶吐司呢?”
第8章 季童赶紧把手里的盘子放下。 沈含烟如往常一般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 吐司本身烤得没什么问题,和往常一般酥松焦脆,可旁边的人目光灼灼,盯得沈含烟难以下咽,莫名觉得今天的吐司有点剌嗓子。 沈含烟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你又浪费了一分二十六秒的做题时间。” 季童:“不是,你怎么那么厉害。” 沈含烟:“又三秒。” 季童吐吐舌头,埋下头去咬吐司。 吃完早饭,季童没急着洗碗,先走到流理台边给自己泡了杯挂耳。 沈含烟走过去:“你能喝咖啡?” 季童哼一声:“真把我当小孩了?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沈含烟看着她往咖啡里起码加了三百毫升奶,的确不像七岁。 像三岁。 沈含烟:“我能要一杯咖啡么?” 季童:“你也喝咖啡?” 沈含烟:“偶尔。” 季童马上打开橱柜拿出四五盒挂耳:“这个偏酸,这个偏苦,这个是苏门答腊……” 没等她说完,沈含烟随便抽了一包:“没差。” 季童撇撇嘴,把咖啡收回橱柜,扭头看到沈含烟已经把咖啡泡好了,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季童:“……你不加奶啊?” 沈含烟瞟了她一眼:“嗯,不加。” 直接端着杯子走了。 季童在她身后小声嘀咕:“装成熟。” 沈含烟回头:“你说什么?” 季童一脸乖巧:“我没说话,你听错了吧?” ****** 上午沈含烟在自己房间学习,书房留给季童。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怯生生的敲门声。 沈含烟:“进。”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伸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沈含烟心想,你要是真觉得打扰我了还会来敲门吗。 她问:“什么事?” 季童忸忸怩怩走进来:“你给我圈出来的那些题吧,我只会做一道……” 知道丢人了,也算进步。 沈含烟:“过来。” 季童小跑过去,把卷子塞到沈含烟手里。 唯一一张椅子被沈含烟坐着,沈含烟随手指了下床:“你坐那。” 季童乖乖坐好,膝盖并好,连缀着两只兔子的拖鞋鞋尖都并好。 上午的季宅是没有人的,护工推中风外婆出去晒太阳,家政阿姨还没来,偌大的房子静得出奇,只有窗口透进的阳光晃着人肩膀叫嚣。 空气里是女孩身上的奶香气,被清晨的阳光照得暖暖的。 沈含烟用笔点点卷子:“先讲这道。” 季童叹口气:“好。” 等她讲完以后,季童眨了两下眼,又眨了两下。 季童:“很神奇。” 沈含烟:“怎么?” 季童:“上课时老师讲题我跟听天书似的,你讲的我居然听懂了。” 沈含烟瞟她一眼:“你基础太差,老师用高中公式讲你当然听不懂,我是用初中公式讲的。” 季童:…… 沈含烟:“别走神,讲下一道。” 季童发现,沈含烟最讨厌的事,应该就是浪费时间。 她赶紧收敛心神:“嗯,你讲。” 季童的基础是真的差,就那么几道题,讲了一个上午加大半个下午,讲到后来沈含烟有点无语:“你上课都干什么去了?” 季童小小声:“看漫画。” 沈含烟如每一个家长般问了一句:“看漫画将来能养活你吗?” “能啊。”季童继续小小声:“我一张画稿现在在网上能卖五百。” 哦好吧。 沈含烟看着她,笔在修长的指间转着。 扑啦啦,扑啦啦。 季童慌了一下:“我不是顶嘴。” 沈含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太冷,季童埋着头不敢再看她,又伸手去勾她的衣角。 她喜欢穿紧身T恤,这样方便利落,短短的衣摆很容易从季童指尖滑下去,季童手指顺着下滑,索性勾在了她牛仔裤的袢带上。 窗外枝头正好不知落了一只什么鸟,喳喳叫了两声。 阳光忽然盛大,透过纱帘半拉的窗子照进来并不刺眼,只是能看到很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浮动。 若那尘埃是一颗一颗小星球,盘亘在沈含烟和季童之间的就是一整个宇宙。 沈含烟发现兔子是一种很喜欢撒娇的动物。 大概从她八岁养的那只兔子一年后死掉以后,她再没被任何生物这样全心依赖过。 她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鼻尖是淡淡的粉,探路和找东西吃的时候,鼻尖总是一颤一颤,连同唇边细小的白色绒毛跟着颤动。 而眼前的女孩,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鼻尖也透出一点淡淡的粉,玻璃眼珠和皮肤都像是半透明,唇边有浅金色的绒毛,随着她呼吸微微颤动。 不仅像只白兔,还像颗新鲜的水蜜桃。 沈含烟说:“撒娇对我没用。” 季童慢慢把手抽回去:“我没撒娇。” 在沈含烟面前她总习惯低着头,大概不是很敢去看沈含烟的脸。 这会儿她盯着自己的指尖。 今天沈含烟穿着一条新牛仔裤,大概之前那条烟灰色的实在太旧没法穿了,新的这条深蓝色。沈含烟的衣服都不贵,牛仔裤洗过了,绊带那儿却还有点微微掉色。 刚才季童指尖在那儿摩挲一阵,这会儿指尖,就染着一点淡淡的蓝。 像一个即将过去的夏天那么可爱。 沈含烟带点冷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在没在听?” 季童吓了一跳,表情像只受惊的兔子:“在听啊。” 可心里在微笑。 染着淡淡蓝的指尖蜷进掌心里。 像一个即将过去的,可爱的,夏天。 ****** 等几道题讲完,阿姨已经在楼下叫吃饭了。 “啊要死。”季童倚在沈含烟的床头:“还有那么多题没做。” 她问沈含烟:“人多少小时不睡觉会猝死?” “不知道。”沈含烟冷冷的站起来:“先去吃饭吧,不然猝死得更快。” 季童撇着嘴站起来。 两人下楼坐到餐桌边,桌上一盘青椒炒牛肉,一盘杏鲍菇炒蛋,还有一盘炒青菜和一碗汤。 除了牛肉,都是季童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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