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季童面前的时候,他放低声音说:“你要是没做完,待会儿下课……” 季童:“不用。” 她从书包里掏出卷子交给陈宇。 陈宇愣了一下:“哦,好。” 秦菲扭头看了季童一眼:“你做完了?” 季童淡淡的:“嗯。” 因为提前收到了风声,每个学生对这次的暑假作业都不敢怠慢,做的做抄的抄,总之各显神通把作业交齐了。 班主任晃着手里厚厚一叠卷子:“很好啊,只要你们想交还是交的上来嘛。咱们这次奖惩分明,交不上的严惩,正确率最高的前三名有奖。” 有人起哄:“什么奖?” 班主任:“步步高密卷。” 全班:…… 只有陈宇眼睛都亮了:“想要!” 秦菲闺蜜特别无语,小声哔哔秦菲:“菲姐你这看上个什么人呐?” 秦菲:“要你管。” 陈宇的成绩稳定在全班前五,不是那种天赋异禀型,就是很努力,见了陈宇才知道真有人以学习为乐。他的生活模式也和他的爱好很搭,明明是眉清目秀的长相,偏偏一副老干部作派,天天保温杯里泡枸杞。 这时年级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周老师,出来一下。” 班主任出去跟年级主任说了一会儿,带回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脸上两团天然的红晕。 班主任介绍:“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丁央。” 他环视教室一圈,只有季童身边暂时有个空位:“你先坐那儿吧,全班先这样坐一周,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调。” 丁央背着书走过来,路过秦菲身边。 秦菲骂了句:“我c,好臭。” H中有对口支援的山区,每年都会接收成绩优秀的山区学生,今年轮到二班。 丁央在季童旁边坐下,脖子上有一层隐约的泥垢,身上有一股类似羊肉串的味道。 秦菲浮夸的拿两团纸堵住了鼻子。 丁央有点无措,看了眼离她最近的同桌。 同桌是个皮肤粉白的女孩,齐刘海大眼睛,粉雕玉琢的像摆在商场里的娃娃,丁央来邶城后才见过的那种。 丁央小声说:“你可以把桌子拉开点。” 同桌正在课桌抽屉里看漫画,听到丁央搭话才抬起头:“为什么?” 丁央有点尴尬:“如果你嫌有味的话。” 同桌又把头低下去看漫画了,不怎么爱理人的样子。 不过她说:“我不在意。”
第10章 报到这天,只收卷子、发书,不上课,所以很早就放学了。 季童收好书包,就看到秦菲居高临下站在她课桌前。 秦菲伸手一推,桌上一瓶蓝墨水往下一滑,洒在季童身上又掉到地上,咣的一声。 丁央吓了一跳,抱着书包傻眼看着这一切。 季童的校服裙子上绽开了一朵蓝海花。 秦菲盯着丁央恶狠狠说:“新来的,敢去老周那儿乱说就弄死你。” 丁央本来可以走的,像全班任何一个同学一样,对这种三年来频频发生的场景视而不见,但丁央犹豫了一下,抱着书包没走。 但她也不敢出声,就傻坐在那儿。 秦菲笑看着季童:“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季童淡淡的:“哦。” 秦菲和闺蜜团大笑着走了:“用什么钢笔啊,装x!” “人家是公主的嘛,皇家,royalty!” 等秦菲她们走远以后,季童背着书包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 丁央:“喂。” 季童回头。 女孩齐刘海,玻璃眼珠,小巧白皙的一张脸,看上去像只小兔子。 可丁央是从山里来的,她养过兔子,又觉得女孩的眼神,多少跟兔子有点不一样。 丁央说:“你裙子脏了。” 季童:“知道。”转身又想走。 “等一下。”丁央从书包里掏出一件外套:“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挡一下。” 季童瞥了一眼。 “不用。”她缓缓摇头:“我不在意。” 那个精致如娃娃的女孩,带着校服裙子上一大团蓝色的墨迹,就那样走了。 ****** 一直走到家门口,季童摸了摸校服口袋。 哦妈的,没带钥匙。 今天护工带外婆去医院复查了,家政阿姨请假送孙子去开学,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早就让季唯民换把指纹锁了,可季唯民总说款式跟这老房子不搭,这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季唯民才是喜欢装x的那个人。 季童抱着膝盖蹲在家门口。 九月一号,天还热着,生命将尽的蝉趴在树干上拼了命的叫,眼前的柏油马路上涌起阵阵热浪。 那些热浪让空气好似起了震荡,一波接一波。 季童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她是故意不带钥匙的吗? 毕竟沈含烟来季家以前,她从没有一次忘带过钥匙。 ****** 沈含烟这边的报到没多少人,大四很多人都出去实习了。 办完手续,沈含烟站在树荫下喝水,身边不乏打量的目光。 那些人眼里的场景是这样的——身材修长的女人,随着手臂扬起拉长了腰线,平坦小腹所连接的,是起伏的胸和饱满的臀,那是初熟的女性充满生命力的象征。 诚然她穿着微微起球的旧T恤,和剪裁很差的牛仔裤,但那都遮挡不了她过分姣好的身段,和近乎完美的侧脸。 更别提那张脸上写满“生人勿近”的清冷。 那就是R大著名的高岭之花,沈含烟。 远处有窃窃的议论声:“沈含烟也要毕业了啊,一代传奇啊。” “每次看到她我都想问她一句拽什么拽。” “哈哈,人家有资本拽的嘛,长那么漂亮,成绩又好。” 这时有人叫她:“沈含烟。” 这个声音沈含烟很熟,她毕恭毕敬的回头:“顾教授。” 顾峥带着骆嘉远走过来。 顾峥是R大化学系的“金字招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本来早两年就想退休了,没想到碰上沈含烟这么棵好苗子,本想坚持到沈含烟考研,收她做自己的关门弟子,没想到沈含烟表明心意,想考H大张愚教授的研究生。 顾峥和张愚年轻时候是同学,学术上争得不可开交,没想到临退休了,还碰上沈含烟这么档子事。 顾峥有点不高兴:“你说说你,直接保研当我学生多好,偏要费那个劲去考张愚的研究生,那老头能比我牛?” 沈含烟坦诚说:“跟着张教授能挣钱。” 顾峥哼一声:“这么想挣钱,当年怎么不学金融?” 沈含烟:“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就我自己的情况而言,搞学术应该比做金融来钱更快。” 顾峥又哼一声:“你脑子倒是不笨。” 表面气归气,顾峥又说:“既然想考老张的研究生,多跟你骆师兄取取经。哎,到头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被老张挖走了。” 骆嘉远比沈含烟高两级,以前也是顾峥的得意门生,到考研时选了H大的张愚做了自己导师。他跟沈含烟不一样,倒不是因为跟着张愚能挣钱,而是张愚的研究方向之一他特别感兴趣。 骆嘉远本科时就深得顾峥器重,考上张愚的研究生后,因为张愚和顾峥以前同门的这层关系,也总往顾峥这边跑,一点没疏远。 骆嘉远是那种长相干净的男人,年轻的脸上带一点点青色的胡茬,总有一种很温厚的神情,他跟沈含烟打招呼:“沈师妹。” 沈含烟点点头:“骆师兄。” 按她这么清冷的性格,其实跟谁都不太熟,只不过跟骆嘉远同为顾峥得意门生的关系,来往稍微多一点。 骆嘉远一直对她很客气:“今晚刚好张教授那边有个同门聚会,研一的那些学生也会来,他们的经验比我新一些,你来么?” 沈含烟不喜欢聚会,但她知道骆嘉远这是有心给她搭桥,遂点点头:“谢谢师兄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沈含烟没理,一般除了打工的地方,没什么人联系她,这段时间为了考研打工暂停了,估计多半是骚扰电话。 电话响到断了,紧接着又第二次响起。 沈含烟摸出来看了眼,对顾峥和骆嘉远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走到一边:“季童。” 骆嘉远隔着她几步,看着她走到树下的背影,单薄的肩膀透着股倔犟,黑长直的马尾随风扬起。 顾峥走到骆嘉远身边:“等你们变成研究生同门,你小子给我好好追。” 骆嘉远犹豫了一下,笑笑:“我哪配得上。” “配不配得上是你说了算的?”顾峥哼一声:“那不是沈含烟说了算的么?” ****** 此时树下,沈含烟听到季童在电话里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沈含烟:“应该比较晚,我今晚有个聚会。” 季童慢吞吞“哦”了一声。 沈含烟:“怎么了?” 季童:“我没带钥匙。” 沈含烟犹豫了一下:“季总人在邶城,你给他打个电话?” 刚才的犹豫是因为,沈含烟考虑了下让不让季童来找她拿钥匙。不过,她是边界感很强的一个人,面对同学老师的时候是A面,面对打工同事的时候是B面,面对家人的时候是C面。 倒也不是说这几面的她十分天差地别,只是打破这固有界限的话,会让她有种浓浓的失序感。 季童又慢吞吞“哦”了一声。 “好吧。”季童说。 听起来,她想挂电话了。 “你在哪呢?”沈含烟盯着地上不知何时掉下的一个蝉蜕,干瘪瘪的,可耳边还有生命将尽的蝉在拼命叫着,让这个夏天的尾巴蒙上了一层仓皇感。 季童吞吞吐吐的说:“我在……你学校门口呀。” 沈含烟愣了一下。 她挂了电话走回顾峥和骆嘉远那边,骆嘉远说:“现在离晚饭还早,去我实验室坐会儿?” 沈含烟摇摇头:“不了,我还有点事,待会儿吃晚饭的时候见吧。” 她跟两人道别以后就走了。 顾峥:“她除了学习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骆嘉远望着沈含烟的背影:“我也不知道。” ****** 季童打车来了R大。 下了车,她站在校门口悄悄打量。 仿古建筑的两根石柱分立左右,带鳞状屋檐的浅灰石墙上,用红体隶书雕着R大的完整校名,一切都透出一种浓浓的庄严感。 季童背着双肩书包站在门口仰望,大概她穿着高中校服,一头栗色长发加齐刘海又显小,不少进出校门的大学生都在朝她看。 季童其实有点意外。 她的世界很封闭,只有高中学校、外婆和季唯民。随着妈妈病逝,她世界中的年轻女性形象一直是缺位的。只不过后来沈含烟出现了,像一片拼图,完美卡进了她对女性形象的所有白描和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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